41 后记(1 / 1)
这里是莫离岛,位于新西兰和澳大利亚之间,太平洋的一座普通小岛。
这里也有湛蓝湛蓝的海水,雪白雪白的云朵,金黄色的沙滩,还有飞得很高很高的海鸥。
若你到此,我可邀你坐在阳台之上,吹海风,听海潮,尝海鲜,看海景,鼻端是若有似无的咸咸味儿。若是运气好,还会见到海豚,或者鲸鱼的表演。
若还不尽兴?别担心,我们可以去钓鱼,潜水,玩沙地滑板,晒阳光浴,甚至可以冲浪。您可以尽情得玩,因为,不会有人阻止你享受人生,唯一有权利干涉的人,也许正和你一起游戏。
是的,您应该猜到。这个小岛,是我的私属领地,虽然姓张。
莫离,不离,永不相离。就像誓言一般,而誓言,有时候它并不长久,故此我还要担心,随着天气变暖的缘故,这个小岛有一天会随之沉入海底,所以请您赶快,因为一旦错过,可能就是一辈子。
当我踏上小岛之时,心里唯一可想到的只有两个字,张乔。
岛上的风景,我曾经毫不留心。
直到我找到张给我的第一个惊喜。
是的,他说过不止一个在等我。
在他留给我的信封指引下,我在一个山洞里找到一瓶八二年的绝版红酒,那个时候,我只觉得悲伤,就算是琼浆玉酿,若想要分享的人不在,又有什么味道?
红酒的瓶身,有第二个提示,在那指引下,我在书房的书架上找到张为我录制的曲子,只爱一点点,他在最后说,丫头,我对你可不止一点点,我很爱很爱你。
根据提示,我在沙滩附近的一棵树下,找到一个盒子,一层一层得拨开,是一枚散发着幽幽光芒的无色钻戒,还有一张卡片,上面印着婚纱礼服的男女,还有他漂亮的字:“wouldn you merry me?”
“yes,I do.”我默念着,将戒指套上手指。
然后,开始研究第四个提示,张在小岛上布满了惊喜。
他给的提示有的很浅,一下就领会,有的要想上好几天甚至一个月,他似乎料到我会猜得很久似的,留言之中总不忘嘲笑,迄今为止,我收到他的礼物逾百种,我腾出一个大房间,用来摆放张给我的礼物,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我沉浸往事,却并无悲伤,张,他连回忆都怕我凄凉。
或者小小的玩艺儿,或者一本书,或者一张影碟片,或者一个音乐专辑,或者自创诗,或者一款游戏,或者一份玩具,林林总总,多不胜数。几乎可以送的东西已经送光了,他仍有惊喜呈上来,有的不过是我当初的随口一说。而有的他会告诉我,而剩下的,怕是此生此世也不会知道了。
或者一罐欧石楠蜂蜜,他会在附言狭促地取笑我的肠味,今我拼命脸红。
我甚至找到一些美食餐厅的预订券,坐在餐厅里会想,若无意外,张应该坐在我的面前吧。然而,他永不可能。每当赴此类约,我总是高高兴兴的,就好像他在我身边。
不知道他用了多久的时间,费了多少心思去制造这些惊喜,我只是疯狂得思念着他。
在这个充满惊喜的小岛上,我快乐地生活,不,我不会悲伤,他不会愿意我难过不是么?我也一直没有落泪,因为我答应过张,会一直好好的生活,虽然这个约定,只是在梦里。当我想他的时候,会打开他的录音片断,让他唱歌给我听,让他说故事给我听,看着他录制的影像,就好像他在眼前。再不行,好好阅读他给我的那些提示,张没离开,我们一直有互动,甚至在心底交谈。
有时候一想起张的种种,我会觉得人生的一切真谛已被我经历,不再有遗憾。我甚至以为,张也许还在这个世上,可能就在我的不远处。他的躯体至今还未找到,不是么?
在茫茫大海中飘荡,或许随近的鱼虾食了他的身体,于是他便随着这些鱼儿一起,围绕在这个小岛附近,说不定天天陪伴着我,只是我看不到而已。
我在寻找下一个取梦人,为我取一份回忆。
到底会是谁可替我将永生难移的回忆留下?
我一直寻寻觅觅,三年之后,我在一个小酒馆里,遇见殷暖暖,在各种肤色里,可一眼把她找出,许是寻找同类的一种本能。
她笑起来的时候,有一张足可照耀全世界的容颜,让人不由自主得想接近。
然后我就靠近她。
她看着我,有些奇怪,用字正腔圆的国语说:“你一定是中国人。”
“哦?”我饶有兴趣得看她。
“你有很哀伤的双眸,这是中国人独有的。”她说。
“为什么?”
“韩国人的脸太标准了,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整张脸,该大的地方大,该挺的地方挺,该小的地方小。”
闻言,我不禁笑起:“那么日本人呢?”
“日本的女子太过小心翼翼,眼睛鼻子嘴巴,看过去每个人都一样。”
“那么中国女子呢?”我问。
她想了想,举个例子来:““韩国女人是楷体,一眼看过去会觉得漂亮,但是漂亮是一个样,日本女人是宋体,端端正正,而中国女人,是草体,龙飞凤舞,各有千秋,且是大家作品。”
我笑:“这些切莫让哈韩哈日的人听到,要你小命。”
“但我说的是事实呀。”她一脸无辜:“中国女子看起来给人的感觉就是不同,但是总是和一个词扯得上关系。”
“什么?”
“柔弱。”她喝了口水,说:“或者是脆弱。或者是,更媚。”
“诶?”我适时得表现惊奇。
“你不觉得中国的每个女子,不论多么强悍,可是总会在无意中露出小女人的柔弱样子么?看着很强,可能无比脆弱,看着坚强,举止之间偶尔会透出柔媚的味道。”
“你是说,气质?”我说。“气质不同,可是如此?”
“是,所以,我一看就知道你是中国人,而我也是,我自认会了解中国女子更多,你看,我又猜中,你是中国人。”她巧笑道。
“还未请教芳名?”
“暖暖……殷暖暖。”
呵…真的人如其名。我赞赏地看她,这女子,绝非如她表面的那般,可是这样才好,若单纯地像一张纸就糟糕了。
“你有难以舍弃的回忆么?”我问。
“有,有很多。”
“你想永远留住它么?”
“不,我相信旧记忆会为新记忆所替代,一样美好,若是只留住旧的,新的要搁哪个位置呢?”
这正是我想要的答案。暖暖人如其名,以温暖人心,想留住记忆的人大多悲伤,我希望她的温暖可稍稍慰藉客人的心。更重要的是,现在的她是个很豁达女子,没有沉重的过去,不会为旧事所累,我发觉其实她比我更适合当取梦人。
饶是如此,还需再观察她。于是也玩起尾随。
她的生活很简单,每天早上起来吃饭上班,直到晚上,回家之时会去小酒馆喝点酒,或者是咖啡店里喝咖啡,有时候一个人,有时候一群人,也有单独约会,但是并不多。她酷爱看书,更多时候是往书店扎,偶尔会看些同电影剪辑有关的书,但是对心理学很有兴趣,真难想象,这样一名女子,竟然是心理医生,看透了人性最阴暗的一面,还可以如此快乐生活,真不简单,我越发确定她就是我想找的人了。
半个月后,就被发现,被发现时,她一脸奇怪,而后一下子认出我来:“酒馆的那位中国女子。”
我也不躲避,且顺理成章得坐到她面前,微笑:“我是。”
“这样的跟踪,应该不是今天才开始的吧。”
“对。”我坦然承认。
她却没有问为什么。而是说了一句不相干的话:“其实我曾见过你。”
虽然不是很经常,但是偶尔也不出现在报纸上面,故此,我并不惊讶,只是淡淡得说:“是么?”
“你信不信梦境重现呢?”她又问。
“恩?”我表示出我的疑惑。
“最近一年,我常常做一个梦,和现在一模一样,去咖啡店的途中,遇到一名女子尾随,我们还一起吃饭,就是现在所说的话,也在梦里说过。”
是曾经有过类似的梦境出现在现实当中,但是很多时候只是一瞬间。她可以这么持久,我倒惊奇。
“所以我很相信,接下来不管发生什么事,都是老天安排的。”
我笑起来,我和她,果然有缘,还是说,取梦器和她有缘呢?
“你姓江对不对?”她又问。
“是。这也是梦里我告诉你的么?”
她点头:“但是你只说了一半,我就醒了。”我自我介绍:“很多人都叫我临波。”
“江临波?”她惊奇:“作家江临波就是你么?”
我点头。
“我看过你的作品。”她打开包包,将一本书放在我面前,正是《可曾记得我》:“在这里很难买到中文书,所以是从国内带回来的。”
我一阵感动,在这异国见到自己的书,还有看自己书的人。
“我对书里关于记忆那部分很好奇。”她开口询问。
但是怎么同她说呢?我选择最直接的方式,将她带到取梦器前。
她一下子对那个机器发生浓厚的兴趣。
“这是可以取人回忆的机器。”
“原来他说的是真的。”
“他?他是谁?”
“一个曾经取过回忆的男子。说他将往事俱收于那个卡里可随时观看。我一直以为他在骗我。”她顿了顿,看向机器:“直到我看到你的书,才有点相信,两个人不约而同得有提到一个东西……”
我笑起,这就是三人成虎的另一版本,虽然的确存在。
好了,不需要再费唇舌解释,我省下气力直奔主题。
“可愿意当它的主人?”
她猛得抬头,将视线转至我的身上,缓缓张圆嘴,不可思议地问:“我?”
我点点头。
她问:“为什么会选我?”
“因为你是个快乐的人,我希望客人们可自你这里获得新生。”我将原因说明。
“那么你呢?”
“我不会再是。”
“为什么不继续?”
我但笑不语。
“你也有一段往事?”她聪明得猜到.
我点头:“是。”
越加喜欢这名女子。
“好。”她爽快同意。
我细心教学,数日之后她学会所有操作,对她而言这很简单,在此之前便对电影剪辑有关的东西很感兴趣。
六月二十四日晚,星斗满天,我躺在阳台之上,耳边是惊涛拍石的声音,鼻端是桔梗的淡淡清香,殷暖暖小心得做着一切程序,待一切妥当,她说道:“临波,我将开始为你提取记忆。”
我点点头,微笑着。
当我闭上眼之时,张的脸庞悄然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