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1 / 1）
周一的时候，朱颜早早地背上新买的双肩包，装上沉重厚实的课本，踏进熟悉而又陌生的校园。
幸运终于降临到了她的身上，她居然被破格收录到了尖子班。面对全然陌生的面孔，她没有一丝恐惧、孤独之感。上课认真听讲，下课与周围本该是学弟学妹的同学平易交谈，承认自己高考落榜的事实，心情竟然异常地平静。
一下午的忙碌在叮铃铃作响的下课铃声中结束。人群拥挤在不宽的楼梯间里，缓慢挪动。
朱颜仔细地将黑板上刚才老师讲到的例题井然有序地抄到了整洁的笔记本上。等到抄完，教室里剩下的除了做值日的已寥寥无几，朱颜这才慢条斯理地收拾起书包，离开教室，走进宽敞的楼梯间。
意外地，在校门口，看见了一张熟悉的笑脸。看着笑得呲牙裂嘴的张霓，朱颜忍不住也跟着亲切地裂了个大大的笑颜。
高考过后，只在成绩公布那天和张霓通了个电话。知道她也落榜了，两人同病相怜地彼此安慰了几句，过后也没再联系。后来各自忙着各自的事，都没顾得上碰个头，朱颜也不知道张霓是要升学呢，还是复读。今天张霓忽然出现在她面前，除了意外，心里那亲切温暖之感，言语无法形容。
“你良心发现了？怎么那么好心地跑来看我？”朱颜走到张霓面前，习惯性地要和她抬杠两句。
“哎哟，我还来错了？”张霓给了朱颜一个不屑的白眼，突然从双肩包里拿出一个保温瓶，塞到了朱颜手里，“黑米粥，特地给你熬的！”
朱颜兴奋地扭开了瓶盖，一股热气从瓶里飘出，带着淡淡的米香：“好香啊！”说着，就忍不住喝了一大口，“啊——烫……烫死我了！”粥太热，烫得她眼泪都快出来了。朱颜最喜欢喝张霓熬的黑米粥了，不稠不稀，不淡不腻，香滑可口。以前朱颜就常叫张霓熬给她喝，虽然张霓每次都又嫌又骂地发誓绝对不做，但第二天朱颜总能如愿地喝到。寒风凛冽的早晨喝着霓霓带来的热腾腾的黑米粥，是朱颜高中生活中最幸福的事。
“看你那德行！”张霓嫌弃地瞥着挥手给伸出来的舌头不住地扇风的朱颜，“以后出门别说你认识我！”
“狗嘴怎么可能吐得出象牙！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朱颜收回舌头，做了个鬼脸，笑道。
闻言，张霓也笑了起来！这便是她们，总是恶言相向，却是她们友谊的精华所在。
张霓如往昔一般陪朱颜走到站台，要等的那班公车还没来，她忽然对朱颜说道：“我决定了复读！”
“哦？”朱颜好奇地看着张霓，“在哪儿？”
“不在这儿！”张霓说她会转到临时的重点高中上寄宿复读班，一切手续都已办好，明天就要出发，今天是特地来向她告别的。
事情发生得的确很突然，朱颜曾想过朋友们会因为升学的事情各奔东西，但想象毕竟是想象，以为可以安然接受，却还是忍不住失落满溢心肺。
“别，你别一副死人相！我是去读书，你不用摆出这副德行恶心我！”看到朱颜忧伤的表情，张霓马上制止道。她可不想在大马路上上演《离别的车站》。
“我……”朱颜差点没把肺给气炸了，这女人怎么就能说点中听的，“死女人，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你说过一万遍了，到现在才明白？”张霓拽拽地朝朱颜冷笑一声。
“我无语了！”朱颜翻了个大白眼。
时间就在她们调侃嬉笑中流逝，当开来第十辆适宜的公车时，朱颜才依依不舍地和张霓告别上了车。
张霓没有停留，见朱颜在她喜欢的那个靠窗的位子上坐定后，就挥了挥手转身走了。朱颜看着张霓的背影，想起刚才的打闹的情景还忍不住笑。也只有张霓这家伙能让她那么愉快惬意了，原本应该悲凉的离别气氛让她身上那天生的幽默细胞一搅和，荡然无存，反倒是轻松不少。
收回思绪，收敛了笑容，看了眼窗外熟悉的街景，朱颜从包里摸出笔记本，复习起刚才抄下来的一些几何例题。
到站下车时，朱颜又意外地看到高谦，他站在站台上，朝她温和地微笑，似乎是专程在等她。
“你在等我？”朱颜疑惑地仰望着高自己一个头的高谦。
“要不你以为我在等谁？”高谦嘟着嘴埋怨道，“都等了一个多小时了！”
“昏，你怎么不先给我打个电话？”朱颜真怀疑今天大家是不是都约好了。
“打了电话那还算惊喜吗？”高谦笑嘻嘻地看着朱颜，“怎么样？惊喜吧？”
“呵呵……”看到高谦那憨实的笑容，朱颜忍不住轻声笑了起来。
“那么高兴？”看到朱颜反常的举动，反倒是高谦有点惊奇了。看来是自己低估这惊喜的威力了！
“对，”朱颜微笑着朝高谦沉稳地点了下头，“很高兴！”
一听这话，高谦乐得嘴都合不拢了。这可是朱颜第一次这么诚恳地肯定了他，意义非凡啊！
到附近的KFC里找了个僻静的位置，接过高谦递来的草莓圣代，朱颜满足地吞了一大口后，说道：“现在你该可以说了吧！今天特地来找我究竟什么事？”
“听说你回一中复读了，学得怎么样？”高谦咬了一根薯条后说道。
“还行。”一根薯条又被高谦纤长的手指捏起，沾上点番茄酱，送入嘴里。朱颜看着这画面，不得不感叹他小子的手长得的确很好看，同时更感到那薯条香味四溢，忍不住也抓了两根塞进嘴里。
“怎么会想到回一中复读？不会觉得很有压力吗？”高谦将整盒薯条都移到了朱颜面前，又撕开了一包番茄酱递给她。
朱颜认真地吃着薯条和圣代，漫不经心地丢出一句：“在哪儿跌倒就在哪儿爬起来！”
高谦挂上了满意的笑颜，他知道朱颜终于想通了。虽然仿佛是句心不在焉的话，但却是她崛起的宣言。
“你看着我贼笑什么？”抬头看见高谦温柔的笑脸，朱颜打趣道，“死心吧，电不死我的！”
“……”面对朱颜的诙谐，高谦只能无语地摇头。在这方面，朱颜的天分还是很高的。
朱颜喝了口果汁，说道：“别扯开话题啊，你今天怎么突然想到来等我？”
“想走之前来看看你。”
此话一出，朱颜惊望向高谦：“走？这么快就要走了吗？什么时候走啊？”
“明天！”朱颜的反应高谦还算满意。
“明天？这么快？”又要走！朋友一个接一个地都要散了，朱颜一时间还接受不过来，顿时胃口全消，放下了手中的果汁。
“怎么？舍不得？”高谦调侃道。
“去死！”朱颜抛出个白眼，本该忧伤的气氛又让这家伙给破坏了。看着他那自恋的嘴脸，朱颜不屑地撇了撇嘴。
“哎……”高谦忍不住摇头，“你这家伙就不能温柔一点？你看看你，张牙舞爪的，哪有个女生的样儿？”
“昏，你第一天认识我啊？”朱颜毫不在意地反驳道。
“真是遇人不淑！”说着，高谦忽然从裤包里掏出一个盒子递给朱颜，“哪，生日礼物！”
“什么啊？”朱颜接在手里，这是一个手掌般大小的扁平的盒子，用好看的包装纸裹着，是朱颜喜欢的草绿色。剥开绿纸一端，里边是个暗蓝丝绒的盒子。朱颜抬头惊奇地看了一眼高谦，见他低头喝着果汁不打算插话，便剥离了包装纸。打开一看，里面是一条做工精美的项链，浑身闪着耀眼的银白色金属光泽，链坠是一根雕塑精细的羽毛。虽然对这项链一见倾心、爱不释手，但她却不能将它收下。
这项链虽不至于价值不菲，但也不会便宜。朋友之间重在心意，不必要送那么贵重的礼物，她承受不起。心中的警钟大鸣，朱颜理智地将盒盖关上，放在了高谦面前的桌面上：“别的我不想多说，这么贵重的项链戴出去我怕被人抢。”
“我也不容易送你一次生日礼物，你就收下吧！”高谦又将盒子推到了朱颜面前。
“我的生日还早呢，用不着！你赶快拿回去。”朱颜皱起了眉，这件事非同小可，她绝不能心软，必须严肃对待。
“我提前送还不行？”高谦无奈地哭丧着脸，身旁经过的人的异样目光让他倍感尴尬。
“不行！”朱颜把盒子推回到高谦面前，郑重其事地说道，“高谦，我现在只想好好学习，把我过去落下的都补回来，然后赶超过你们。除此之外，其他的什么都不想！你不是也希望我这样吗？”
“……”看着朱颜眼中的坚定，高谦屈服地笑了，吸了口气，把盒子塞回裤兜里，调侃地说道，“真打击人！第一次送礼物就被拒绝了，以后还怎么出去见人啊！”
“呵……”见状，朱颜舒解了皱眉，挂上清淡的笑容。
“你啊！”高谦看着朱颜，叹了口气，抛开凝重的心情，继续打趣道，“把我的自尊都扼杀完了！你说我还有颜面出门见人吗？”
“没事，”朱颜贼笑道，“我一会儿给你买根面条回家去吊死！”
“你还真够大方的！真是最毒妇人心啊！”高谦无奈地悲叹道。
还好一切如初，并没有因为刚才的小插曲而改变什么！望着和她有说有笑的高谦，朱颜的心是宽慰而温暖的。知道他不是全然未受伤害，只是那伤害指数比他们想像的都低得多。毕竟朋友多年，感情不应该是这么点挫折就能阻断的。相信时间可以抚平这段凹凸小路，带领他们的感情通向更加明艳、宽敞的大道。
一路笑闹着将朱颜送到她家楼下，临走前，高谦问道：“想好明年考哪儿了吗？”
“还早呢，哪想得到那么多！”朱颜马虎道。
“考来上海吧，”高谦笑笑说道，“北京太冷了！”
闻言，朱颜惊奇地看向高谦。这句话不简单哪！“北京太冷了”！他怎么知道她一定会考北京？“冷”是在暗示她什么吗？
难道高谦一直知道？
这念头突然在朱颜脑袋里炸开了花！
朱颜狐疑地看着高谦，想问他点什么，却不知该如何开口。就在她自我矛盾时，高谦忽然开口说道：“好好保重，我走了，拜拜！”
望着高谦离去的背影，朱颜久久不能转开视线。他那句“我走了”，虽然是笑容堆积出来的，却让朱颜感到了由心的黯然。
原来他一直都知道！那他还要在她身上投放感情？该说他傻吗？或者真正傻的是自己。真的是她辜负了高谦！
在巷口转角的地方，高谦忽然停住了脚步，转过身来。看到站在原地的朱颜，挥了挥手，依旧挂着温暖的笑容。朱颜也举起手挥了挥，在高谦再次转身离开时，跟着转身上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