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宫泽城与铃子(1 / 1)
“是——报、仇。”宫泽城一字一顿,语气肯定。
脸色如经年流水冲刷下的河沙渐渐泛出白色,看来自己的推断完全正确,宫泽城眯着的眼睛里笑意渐起,看着薰衣故作镇定却因为本能反应与理智激烈挣扎而变幻莫测的眼睛和慢慢褪色的脸,继续说道:“你很清楚地知道东彦家和野原家任何一家的实力都可以让你完全实现梦想吧。我不知道你的仇人是谁,能让你不惜花费这么多心血以接近勋和树为目标的人应该也不是一般人吧。不过,你找错了猎物。”
薰衣低着头,身形微微摇晃地转身用手撑着沙发背,缓缓滑坐在沙发上,背对着宫泽城,半天没有说话。宫泽城高高地站着,垂着眼睛盯着薰衣微微颤抖的后背,等着她的回答。
“你要我做什么?”声音虚弱。
“不要再在景田出现。”宫泽城公事公办的声音冷酷地响起:“不要再见勋和树。”
“……不可能……”
“什么?”
“也许你的某些说法正确,可是,我可以肯定地告诉你,我没有要利用东彦家或野原家任何一家的势力。”薰衣缓缓站起身,转身面对宫泽城,仍然有些苍白的脸上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这是完全不同于刚才的神情,宫泽城愣了一下,没有要利用他们的势力——么?这样的眼神让自己的信念都开始动摇,不对,她是以报仇为目的的……这中间到底哪儿出错了?——没有错,没有错,差点儿被瞒过去了,如果不是这个原因,根本没有其他合理的解释,这个不简单的女人。宫泽城冷冷地说:“不要再接近勋和树,如果让我看到他们因为你而再起冲突……”
“你要怎么样?”
“铃子?!”薰衣和宫泽城同时脱口而出。刚刚两个人敌对着完全没有觉察铃子已经进屋。看到宫泽城眼中划过的一丝慌乱,薰衣心里的震惊比铃子从天而降般出现的那一刹那更加强烈。铃子竟然能让这个拥有堡垒般完美防护的男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虽然仅仅是一瞬。没有回应薰衣疑惑的眼神,铃子径直走到宫泽城身边:“你要怎么对薰衣?就因为你的两个好朋友同时爱上了我的好朋友?”
“回头再跟你解释。”铃子看了一眼正要说话的薰衣,阻止了薰衣的提问。
“我跟你说过我有一个很好的朋友,我把她当作奶奶去世后的唯一亲人。”铃子盯着宫泽城:“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伤害她——即使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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薰衣跌坐在沙发上,虚脱一般斜靠着抱枕。
好险……
当宫泽城一字一顿说出那个词,自己的心顿时停止了跳动,看着寄托了母亲一生的怨念与执着,搭上了自己一世宿命才点点构筑的世界在面前崩毁,多年伪装的面具竟然不自觉地出现裂痕。
宫泽城
这个让自己几近溃败的男人,错就错在——话太多。
薰衣过度紧张之后仍然微微颤抖的手指抚上胸口,紧紧按住衣服下玉佩的残片,静静地、缓慢地深呼吸,一丝、一丝……笑容如同羊脂玉精雕出的水波纹从嘴角漾开,衬得略显瘦弱的脸更加白皙、细腻、唯美而——冰冷。
人在自认为成功的时候,总是话太多,即使像宫泽城这样的男人也一样。自己那时已经认定他真的知道一切,如果,他不对猜想做后来的解释,那么现在的我已经在离开的路上了吧。但是——
呵呵,母亲,连上天都站在我们这一边。
是啊,如果是那个男人的话,一定不会留下任何对他不利的线索吧。我当时会被宫泽城吓得惊慌失措,还真是不应该呢。对不起,母亲。不会有下次了。绝对!
薰衣满眼笑意地盯着紧闭的大门,嗓子里忍不住发出咯咯的笑声。
上天送来了一份礼物……这份礼物到底有多重呢?
真想打开来看清楚。
您也一样吧,母亲……
一起离开时,铃子气鼓鼓濒于发作的脸,宫泽城阴沉而尴尬的面容——还真是有趣。
不知道,他们正在说什么呢……
住所附近的小公园里,远远地可以看到并排行走的两个影子在铺着枯叶的土路上拖拽得长长的。
“你是专门选在这个时间来找薰衣的吧。没想到我会突然回来?”一直不说话的铃子叹了口气,看着刚刚飘落在不远处的梧桐叶,问身边同样一直沉默的宫泽城。住在附近的人现在大概都在吃晚饭了,公园里一个人也没有,夕阳西下,洒了些单薄而老旧的光在这个僻静的小公园里,凉风一起,只听见枯叶特有的沙沙声。
宫泽城继续沉默。
铃子顿了一下,将宫泽城的沉默隔了一小段当作回答。“既然你早知道薰衣就是我说的好朋友,为什么还要对她说那样的话?”声音中带着愠怒。
宫泽城盯着抬头看向自己的铃子,轻轻皱了一下眉:“今天树和勋为了她反目。”
一丝惊讶从铃子眼中划过,铃子低下头,想了想。“你认为是薰衣的错?”怒气有上升的趋势。
“只是觉得她没有那么简单。”宫泽城毫不退让:“我不能让她毁了树和勋。”
“毁了树和勋?!你是这么看她的?你不能只是凭借派人找来的几页纸和你自己的想象就判定一个人有罪。”
“你没有看到刚才我说她的目的是报仇时,她的表情。也许我的推论出了一点儿偏差。”宫泽城眯起了眼睛,仿佛又看到了薰衣毫无血色的面容,语气坚定:“但我能肯定,她进景田的目的绝不单纯。”
“你知道你的问题在哪儿么?不要总是这么想当然!人心比公式推理复杂得多。”铃子眼神复杂,带着怒气的语气中似乎隐藏着什么。
宫泽城将眼睛向边上一瞬,盯着铃子右肩后的空地:“我们在说薰衣的事情。”
“我一直说的都是薰衣。”铃子的声音带着无奈的低沉:“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是我。从她母亲去世后住进我和奶奶的房子开始,已经有两年了。我知道,她有自己的秘密,当年奶奶说,这个孩子就像一块带着裂痕的美玉,需要有人把她放在胸口,日夜用心的热量来温暖她才能弥补裂痕。”铃子叹了口气,看着在风中轻轻晃动的秋千:“你没有看到她的变化,城。”
“刚来的时候她是那么礼貌而完美,总是温柔地微笑,总是轻柔地说话,可是她的完美那么不真实,把所有的一切都挡在外面。白天她是学校的优等生,上学回来就在房间里做功课、 复习,夜晚却常常被噩梦惊醒。那时我刚大二,以为她只是因为升学的压力太大。是奶奶让她开始敞开心扉告诉我们她的母亲和她的生活,虽然只是点滴,可是我能感受到她的痛苦。如果,奶奶不是那么早去世,薰衣会改变得更多。”
泪光在眼中泛起,看着树枝上摇摇欲坠的黄叶,铃子似乎陷入奶奶去世的伤痛。宫泽城的手在铃子肩头上空停了一秒,轻轻搂上。几片黄叶翻转着掉落,砸在他们身上,又翻转着落到土地上。
“薰衣不吃不喝在奶奶灵前守了两天两夜直到最后病倒。”铃子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宫泽城的眼睛:“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薰衣固然有她的秘密,但是她渴望爱,同样她懂得对爱的回报,也许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这点。我像奶奶一样把她当作亲人,她也一样,所以会在我面前哭泣、生气、开怀大笑……你一定没有见过她真正开心的笑,城,没有人会忍心破坏。”
宫泽城的眼神有些迟疑。
“薰衣自从认识了你们,变得更不同了。她有时会自言自语,和以往将自己隔离出来的自言自语不一样,有时会一个人坐在那边傻笑或者生闷气,会在看书的时候哼歌……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树和勋都那么优秀,又都那么爱薰衣。薰衣能感受到只是不知道怎样处理罢了,你明知道是什么样的原因造成了薰衣这样的性格,又怎么能苛求她呢?”铃子捕捉到宫泽城眼中的一点软化:“薰衣——没有同时他们两个人交往吧?”
“从现在的形势看来,她似乎选择的是树。”宫泽城犹豫了一下,平静的语气带着一点点挫败。
“那你还有什么原因责备薰衣呢?她并不是脚踩两只船啊。”
“可是——”宫泽城有点底气不足。
“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不能因为不知道别人的秘密就判定一个人居心叵测啊。”铃子笑了,最后一点儿阳光在她的脸上熠熠生辉:“所以,不要再为难薰衣了,好吗?请相信我。”
看着宫泽城勉为其难地点头,铃子轻轻靠在宫泽城的胸口,感受到宫泽城两秒钟的尴尬,然后听到他有些加快的心跳,笑着:“谢谢,城。”
薰衣,我能做的只有这些了,希望我没有看错。我在赌——
赌你的本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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