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摸着房屋东南角的一幕珠帘，我静静沉思。不想乐擎问起来：“叶子，这么多年你都是一个人吗？”

“不然怎样？”我疲乏地笑笑，重新抽出一根烟衔在嘴上。

“你好像没什么太相熟的朋友，报纸上娱乐版也鲜有你的消息，看来，你是存心忽略这个世界。”乐擎走到酒柜前，倒了一杯红酒。我无意中瞥见酒柜下层正当中摆着一个银制盾牌，那又是什么慈善协会送给乐擎的了，报上说乐擎经常募捐给幼童院和助养亚洲难民孤儿。

“哪敢？”我微笑依然，“是这个世界忽略了我，江山代有人才出，更年轻更美丽更有新闻价值的女孩层出不绝，我早该让位！可不找个没人的地方隐居起来。”

“叶臻。”乐擎突然握住我的手，“这些年，你可好？”

“活着而已！你呢？”我微笑，轻轻挣脱乐擎。

“我很孤独！”乐擎不肯放手，低声道。

“孤独？”我大笑起来，“你会孤独?你能孤独？噢！是了，人的沙漠也会令你生倦。”

“叶臻！”乐擎恼怒起来，“这些年来我一直未结婚，不停地助养孤儿，尤其是亚洲的……我原以为会忘了你，不想我做不到……在我不懂什么叫爱情时，你就蛮横不讲理地闯进了我的生活，我为你的喜而喜，为你的忧而忧，为你的沮丧而绝望，为你的无奈而无助。我一直以为我是代Max代我父亲、代我的家庭向你负疚，直到Max去世我才明白，我其实一直在深深地爱着你，我无法忍受你一嫁再嫁，可自己又不能提供一个安全、温暖的环境给你！……这十多年来，你无时无刻不驻在我心中，正是因为你，每当我生活、事业上受打击，每当我要躺下之际，都拼命激励自己，我……”

我沉默地望着窗外的玫瑰，不想再听他说下去。

“叶子！嫁给我！”乐擎的碧绿的眼睛一如多年前坚决而痛苦地望着我。

我轻轻捻灭了烟，“不可能的，乐擎，我大你太多！”

“我不在乎！”

“可我在乎！我不想……”

“叶子，你只回答我一个问题。”乐擎的声音沙哑而颤抖，“这么多年，你我相识这么多年，你是否有过爱我，哪怕只是一点点？”

“乐擎！”一个清脆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我不由徇声望去——一个紫衣白裙长发齐肩的亚洲女孩正从门口进来，手中还有一大捧白玫瑰。

“小叶！”乐擎脸上顿时有了笑意，一面向我解释，“这是我助养的马来亚裔小女孩！”一面招呼，“小叶，快过来！把花放在案上，待Nathan来插。”

“哎！”那女孩娇脆地应着，已开心地向乐擎奔来——发觉屋里还有人，她狐疑地停住了脚步，向我这边望来——我们俩都呆住了，好像我借尸还魂，又回到二十多年前的少女时代，这分明是我那时的翻版：大眼睛，深酒涡，额前一排细碎的留海，明净光洁的肤色，而这个小女孩似乎也看到十五年后的自身。

“叶子！”乐擎低唤，“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我整理了一下有些慌乱的思绪。

“嫁给我！”乐擎走近我，我望着他，小女孩小叶的脸上有惊恐，有讶异，有痛苦，还有许多形容不出的混杂的成份。

我走近衣架，取下自己的手袋：“你觉得这现实吗？”

“为什么不？”乐擎碧绿的眼睛里有漫漫的雾气腾上来，“我们生很多很多孩子，你教他们栽花、养小白兔、弹琴，我教她们如何爱你……”

我扣好大衣的扣子，温柔地向小叶呶了呶嘴，转身向门外走去，乐擎跟了上来，山间的晚风，吹得似乎有些狂乱。乐擎在我前面停下来，下意识地拉一下颈间粗粗的皮绳，我突地忆起了无数年前的黄昏，那个叫Max男孩也是这样，温柔地望着我，Max若你还在世，会是乐擎今日的模样吗？

“还记得我们一起读《斯巴达克传》吗？”Max深情而沉郁地声音自天国、自山洞、自风中而来，“在天的那一边，遥远的山洞中住着一个年轻的种，他记挂着一个美丽的女孩，他想念她的时候，轻轻叹出气来，于是那些气息便汇集成晚风，永远吹拂着你我的心扉……”

肥沃我又一次泪如泉涌，Max很多事，一放手就再不可以回头，如果当时我没来上海，如果当时不认识Max如果不怀他的孩子，如果不嫁阿夏，如果迈克不死，如果……现在的我，会不会是另一幅情景，可是，又会怎样呢？在我这一生中，自然辜负过不少人，也被无数人伤害过，可是，Max我纵然再为你死一百回也再所不惜。

乐擎的仿佛明白我的心思，轻轻将我揽在怀里，Max？乐擎?我一时有些混乱起来……后面有悉悉索索的脚步声——小叶！她怯生生地跟在我们身后，怀里抱着乐擎的大衣。

我轻轻地但极其坚决地推开乐擎，微笑着道声：“珍重！”转身向山下走去……

本书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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