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 第 十九 回 查地脉知祸临头(上)(1 / 1)
地泉深冷近幽冥,苍茫万里锁青鳞。
三元真藏一朝去,毁震八方动七星。
..............................――《真藏毁地脉乱》•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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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李府当夜,玉狐又捧了壶梨花白上了个偏僻无人的屋顶,狐狸的毛病,连玉狐狸似乎也免不了俗,喜欢坐在高处对着月亮,这情绪才能格外宁静。随手捏起一片碎瓦,“咚”地一声扔进水井,“出来陪我喝杯酒。”
不一会儿,一个沉着脸的红衣少年慢慢悠悠飘身来到玉狐旁边。玉狐的邀请他曾经试着不予理睬,后果是他井中除了上面五尺水之外所有的井水都被凝成坚冰,害他和满殿水族连门都出不了,从此后便知道两者实力相差太远,他还是不能随便得罪这个已经差不多五千岁的老妖怪。
“干嘛?就一壶酒还请我喝?”敖骁不屑地瞄了一眼玉狐手中的梨花白,还不够他一口闷的。
玉狐看都不看他,“我是让你出来陪我,没打算请你喝,小孩子家的喝什么酒?等你长大再说吧。”玉狐提壶倾身,任那细细的酒水流入口中。
敖骁气得差点伸手劈翻她手上的酒壶。
玉狐拍拍身边屋顶,“来,坐!你看,今天的月亮多好看啊。”
敖骁顺着她的目光抬眼望去,弯月如眉,昏黄无光,好看是好看,只是不够明亮。不知不觉在玉狐身边坐下,敖骁有些落寞地说道:“今天嫦娥姐姐心情一定不好。”
“哦?你又知道?你被罚到井中思过不就是因为弄脏了她的舞裙,不觉得委屈?”
“有什么委屈的,不过是区区三百年嘛,转眼即过,再说了又不是她要罚我,是玉帝命我在此思过的。”
“那你又怎么知道嫦娥心情不好?”玉狐暗暗冷笑,那毛丫头什么时候心情好过?
“我――嫦娥姐姐跟我说过她不喜欢待在广寒宫里,但西王母不准她回去,她也很想念她的夫君,可是,只有月圆的时候她才能施法用水镜看见人间,而平时,就像这样眉月弯弯的时候,她只能在月宫里一个人冷冷清清地待着。”
“那是她自己的选择,怪不得别人,当年作为的后羿帝的皇后,她放弃了自己的夫君与族人,那么沦落到如今玉庭侍宴、广寒宫冷的境地是怪不得别人的。”
敖骁有些愤怒地瞪着玉狐,当初怎么会觉得她美丽动人,妖娆妩媚呢?她根本就是个冷酷无情,没心没肺的老妖怪!玉狐却懒得理会他的愤怒,所有人,每时每刻都在抉择,嫦娥做了她也做了,嫦娥错了,用无穷无尽的岁月来后悔,那她呢?她错了,就连后悔都不会有了吧,呵呵呵呵……
玉狐灌下一大口酒突然转了话题,问道:“小龙,你最近有没有觉得地脉有什么异动?”
敖骁有些摸不着头脑,“地脉?”
“嗯。”
“地脉,没什么不同啊,啊――等等,你提起地脉我想起来了,前两天我井底龙宫突然无缘无故震了两震,害我殿中水族以为发生地动,好一阵慌乱,结果震了两震后便再也没了下文,我也没当回事,你问地脉,这事会不会和地脉有关?”
“也许,你可知那地动来自何方?”
敖骁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嗯,没太在意,可能是北边吧,嗯,对,是北边,我桌上的珍珠灯是向南边倒的。
“嗯……”
“出什么事了?”敖骁还从没见过玉狐这般郑重其事眉头紧锁的模样,不禁也紧张了起来。
“你知道这大兴城建城以前向北的那块平原叫什么?”
“我不知道,自被罚到这口井中就一直在睡,连这李府是什么时候建起来的我都不知道,我只知道当年我被扔进这口井时这里还只是一个破落的小庙。”
玉狐以孺子不可教也的鄙夷眼神瞄了一眼小火龙,小火龙立即鳞角发光,口中火苗吞吐。
“连自己本家的事都不知道,就知道睡觉。”玉狐冷哼一声,续道:“这大兴城就是依着那块平原建的,文帝杨坚认为这里‘川原秀丽,卉物滋阜,卜食相土,宜建都邑’就把都城放在了这里,而这川原秀丽四字即是指往北那块龙首原。”
“龙首原?为什么叫龙首原?”
“因为那里埋着你先祖爷爷的头。”
“什么!!”敖骁听闻此言不禁骇得跳了起来。“你胡说。”
“我没胡说,不信问你祖龙爷爷去,这事是他告诉我的。他告诉我那里埋着他父亲的头颅,是女娲娘娘斩下的青鳞神龙之首,为了静息地脉而埋在了这九州腹地,他的龙身则育化了黄河。”
“那长江呢?”敖骁急问,难道是另一位先祖所化。
“长江啊,呵呵,长江就是你祖龙爷爷啊,他怜惜南国水患成灾而无入海之大河,便舍了肉身化作了长江,他实在是很了不起。”玉狐想起总是一身青衫,乌发青瞳的那个男子,心中总是会生出许多钦佩。
“我不信,三百多年前,爹爹还带我去见过祖龙爷爷呢。”
“我又没说他死了。”玉狐感慨未完就被敖骁打断很是不满地白了他一眼。“我只是说他舍了肉身,他的道行比我还深,而且尚有一颗大好头颅和无限精神,再活六千年也没问题。”
“……”小火龙被玉狐这一眼瞪得很是没脾气,摇摇头,决定不和这个老怪物继续答话,否则迟早被她活活气死。
“那你刚才说的地脉的事和龙首原有关?”
“嗯,我就是在想这件事,怎么样?要不要和我到龙首原去玩一圈,一起去看看你的那位太祖爷爷?”
“可是――”敖骁被这提议诱惑了,可是想想自己好像还背着禁足令,出了这水井方圆一里外万一让天庭那帮老古董知道,只怕非多罚他五十年不可。
“这可是你的太祖爷爷,而且,除了我能带你去,恐怕不会再有其他人会带你去见他了,你想错过这机会吗?”玉狐突然翻身靠近敖骁身侧,身体几乎贴上了敖骁的身子,吓得敖骁险些从屋顶上滚下去。
“离我远点,我去,我跟你去就是。”大不了再多罚几年面壁思过,二百九十三年都过来了,还怕再加几十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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隋朝的开国之君杨坚建都时选定了汉代长安城,但是经过七百多年战乱纷扰,汉室旧都早就宫颓城败,连井水都咸苦不能饮用,但杨坚认定这是块风水宝地,于是在开皇二年于龙首原以南的平原上定址兴建新都,命名为大兴城。可惜直到杨坚去世,这大兴城仍只建了一半,现在仍是只有内城而无外郭,但基本的规模形制在奇才宇文恺的主持设计下已经初具规模。整个大兴城规模宏大,排列整齐,按照地势从北向南,依次东西有六条坡岗,称为“六坡”。宇文恺把皇宫、官署、寺院等分建于这六坡高地之上,因此显得格外庄严雄伟,气势磅礴。宫城也就是所谓的皇宫建在城中心的北部,算是核心中的核心,皇城又叫子城,在宫城南面,是高官显贵们集中居住之所,李府就在这一带。皇城无北墙,东西二墙与宫城相接。皇城之外的郭城又叫罗城,是平民居所,城内有坊,各坊都建有坊墙,墙垒相套,均设城门与坊门,形成严密的防卫系统。郭城内规划井然有序,南北并列14条大街,东西平行11条大街,把郭城人为划成114个里坊,整齐有序。
玉狐带着敖骁踏月向北,直落龙首原。
昏黄的眉月照耀下,遍地荒草的龙首原格外凄清萧索,敖骁站在这荒原之上,想着脚下所踏之地即是太祖爷爷埋首之处,不禁生生打了个寒噤。
“走吧!”玉狐抓起敖骁的手突然用力一扯,敖骁只觉眼前一花,全身顿时如入冰窖,张口欲呼,玉狐却突然命令道:“闭上眼,不许说话!”
敖骁急忙噤声,乖乖地闭眼任由玉狐拉着向那荒原深处行去。不知这荒原有多深,但传说盘古开天辟地,清气上升浊气下沉,为免二气再相混合,他以身躯撑开天地,他每日长高一丈,天便升高一丈,地便加厚一丈,于是整整过了一万八千日,天地终于永远的分开再也不会相合。敖骁没有亲自丈量过大地的深度,所以对这种传说亦不知真假,但是这黄泉幽冥之下的凄寒他这回却是尝了个彻骨透心。他想问玉狐他们究竟到了哪里,他在井底两百多年也没这么难熬过。他想睁开眼看一看自己究竟身处何处,但是那眼睛却无论如何都睁不开来,眼皮沉重如铅,全无知觉,似乎连眼睫都结上了冰霜,更不要说手脚,都已经完全僵硬,若不是被玉狐紧紧抓住的手掌还残留了一点热度,他几乎要以为自己已经冻结在这幽凄的洪荒之原下了。
“忍一忍,黄泉之下仍有三重界,我们刚刚才过第一重的冰原,马上就要到第二重火狱了,这是你天生的本事,应该会比冰原好过些。”玉狐又紧了紧牵着敖骁的手,敖骁无法开口,也无法点头,只能沉默。难怪玉狐说除了她再不会有人带他来见太祖爷爷,仅是这三重界想通过便不是寻常事,若非有玉狐这样法力高深的上仙引导,连三重界外的黄泉他都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