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凤凰之死(1 / 1)
我们一行三人坐到魔界五星级宽敞的酒楼里,寒景三熟门熟路的找到靠窗的一个位置。拉开椅子,单手搭在椅背上,轻巧落座,庄严地像个王子。
王子举杯浅饮了口,微蹙眉,“这酿酒的可是雪水?”
“是是,不瞒小公子。我们这是开门做生意的,说得到必定做得到。我唯一楼既然以酒酿闻名,一宝靠的就是这天山雪水。”
“雪是天山的,不过味道也颇淡了些吧!”小王子缓缓放下茶杯。
“你……”
“听说贵楼加封的是黄印?”
那头的店老板早已双腿发软,细声细气道,“小公子果然天资非凡,非常人也。这雪水来自天山,不过近期天暖回潮,雪水稀缺,昨日采的不多,所以在雪水中以九比一的比例掺了些白水。所以……”
老板唯唯诺诺,就怕事实被公布损他唯一楼的招牌。
“老板你做事还算实诚,我能够理解,不过,你唯一楼的金字招牌是否要换人坐啊?”
“是是,小公子教训的是,在下立刻就挂上招牌,今日无雪酒,望大家见谅。”
说著腿一扬逃命般的跑了。
我目瞪口呆。乖乖,我从没见过如此有气势的小孩,几句话就让人腿软无言,字字攻在点上,话不须多但极有气势。连晶莹清澈的眼眸都带著几分看透欺骗计谋的灵智感,冷酷严厉。简直像真的王子。
我膜拜地抓著他的手,“小三儿,你说说,你父母是谁,是不是魔界的高官?”
他一愣,随即点头,“是啊,不过那是我三百岁前的事了。”
我眼眶都有些热。近来我是越来越喜欢这小孩,喜欢到只要一碰上我们家小三儿,我就开始多愁善感,容易激动。
我拍拍胸膛,“没关系,今後有姐姐我罩著你,你再也不会只有一个人了!”
他看来很受感动,小脑袋深深地低下,我刚想安慰他几句,邻桌轰隆一声响,接著是烦人的喧闹。
“哼,这许守质是越来越嚣张了,居然欺负到大爷的地盘来了。他也不想想,若不是黑鹰派做头,他有这麽好命,天天坐享其成,难道这天上会掉粮?”
“曲爷,你也别气了。他许守质靠什麽,还不是靠天鹰派总教头和魔王殿下的联姻关系。靠,这年头靠什麽的都有,无权无势有个漂亮妹子也成啊,说不定哪天被殿下看中收入後宫,坐享厚福啊!”
“妈的,呸!想我曲七当道的时候,那小子还在穿开裆裤呢,现在居然爬到老子头上去了!这年头,真是马屁拍到点上,胜过弱水三千啊!”
“曲爷您还真别说,这云想衣可真是个大美人啊,那脸,那腰,那腿,那屁股,呸呸,要不是被魔王殿下看中,老子还真想把她压在床上操她个十回八回的。妈的,妖精,原先死都不肯卖,原来是等著草鸡变凤凰哪!还真他妈的行!”
“你个死小子,癞子头还想花姑娘,轮得到你,做你的春秋大梦!不过说真的,云想衣是很美,不过我还是见过比她更美的。”
“谁?”
“毒凤凰莲心。”
“曲爷,我们道你声大哥,是敬佩你。不过饭不能瞎吃,话不能瞎说。这毒凤凰,用毒奇狠,为人毒辣。还终日白衣素犒,裹的跟个粽子似的,连脸都不露,分明丑的不能见人。你怎麽能说她美呢,难不成她是你相好?”
“我呸你个癞子头!我倒是想,人家还看不上我呢!说起来我还是无意中看到她的脸的。”曲爷一脸神往,眼神缥缈,方正的钢条脸幽幽含情,似在做春梦。
周围人还真被唬住了。
“哦,怎麽著?”
“那天我路过云水谣,听见有灵动悠扬的乐曲,就好奇地拐进个山洞想看个究竟。没想到看见副美人沐浴图,那乌黑的长发,那雪白的背,我看得直瞪眼。嗯嗯,我先灌口酒。”
“然後呢?”
“这酒真不错。嗯,她在那吹笛子。我以为是吹笛子,不过好像是练个什麽功,正练到紧要关头,然後被我冲了进去走火入魔。她回头,我看见她的脸,真是美,美,太美了,美,美,美……”
後面有人继续跟著,美,美,美,太美了……
我耳根子也有些晕,觉著这曲爷也该改姓为美爷了。这一直美美美的多烦人哪!
我捂著耳朵,看见寒景三募然紧缩的幽黑瞳孔。
我一转头,才发现这曲爷不知何时已经没了气,呆呆地睁著眼,右手上刺著根细小的银针,幽幽地闪著冷光。若不是我的角度偏远,可能还注意不到。
他周围那帮起哄者还在叨叨,没人发现他们的老大已经作古了。
终於有人想起什麽,拍拍老大的肩膀,“曲爷,然後呢?”
轻轻一拍,尸体横倒。
那帮人全被吓傻了,有胆大好奇的跑上去检查,然後尖叫──“凤凰针!”
众人脸色集体苍白,无一丝血色,有人高喊一声,“还不快逃?”一窝蜂朝出口涌去。
我抓著麒麟剑也想跟著人流冲,不料寒景三一脸笃定,慢悠悠品著酒,屁股像长在凳子上一般。
我急了,“还不跑?”
小三儿一口将酒饮尽,笑容忽悠,“该来的躲不过。”
我一把捞起他,任他小短腿拼命挣扎,“你个小屁孩,说什麽鬼话,都什麽时候了还装大人。我跟你说,命最重要,你想死别拖著我,我可不是什麽可以陪你死的大圣人。还有,酒少喝点,一小娃娃喝这麽多不怕……小心我打你屁股……”
我一脚停在门口。
微风萧索。血流成河。
一身白衣的女子站在血泊中,如同站在血中的修罗。
白衣倦舞,青丝缠动。
我哑著嗓子,“你,你是谁?”
她面前的轻纱浮动,明眸若隐若现。
她轻笑,“地域毒使,火中凤凰。你说我是谁?”
我还没反应过来,流光已经惊叫,“毒凤凰?”
“没错。”她口气轻飘,浓浓的不屑。
我一个箭步冲上前,撩起衣袖,指著她的鼻子,“毒啊毒啊毒凤凰,美啊美啊大美人,你究竟算什麽东西!”
她一楞。估计被我吓住了。
“你了不起吗,了不起就可以杀人?了不起就可以滥杀无辜,不把人命当命?”
我怒啊,临死前也要成一回英雄。手悄悄搭上麒麟剑的剑鞘。
其实心里很没底。这毒凤凰看起来很了不得的样子,武功高超,杀人於无形,毒法更是出神入化,要跟她斗说不定都不知道怎麽死的。
不过这伸头一刀,缩头还是一刀。我怕什麽。
我乘她回不过神之际,刷的拉开麒麟剑,顿时光芒四起,耀花人眼。
她双脚凌空,无动静间人已悄悄向後平飞,如鬼魅般游弋,我的剑根本伤不到人。
她一个飞踢转身,我手一软,剑已离身。
她接著我的麒麟剑,剑峰已经飞速刺向我脖子。
天帝啊,魔王啊,我不玩了!这剑是我的,它不能弑主啊!
剑离我的脖子仅仅一公分,我吓得连喊叫都发不出声,千钧一发之际,有道人影向我冲来。
我认命地闭上眼,等了许久,连丝微风都不起,世界像霎时停顿,无声无息。
有道冷酷的声音响起,“毒凤凰,连我的人你也敢动?”
我傻了。完完全全的闷了。
那个声音有男人的低沈,又有女人的轻盈。我一时竟分不清是男是女。
流光的声音亦是男女不分,雌雄难辨,不过,和他一比,分明难见公婆的丑媳妇。
我倒吸口气。
那个声音,那个声音,分明和七道门那最後一道深情的惑人的让人忍不住回头的呼唤一模一样。
莲心白衣飘裾,声音飘柔回荡,“殿下,您总算来了!”
话说的恭敬,可身板挺立,仍是那样的站著,没有弯腰,没有低头。
黑衣黑袍,披风飘扬,他及腰的黑发如青柳丝涤流畅,用清淡的带花藤条松松绑著,神情慵懒而不失华贵。
他说,“你在等我?”
“三十年零八月,魔王殿下,您真让人惊讶。”
他轻笑,眼角妖豔的花朵瞬间绽放,“让美女等待是我的骄傲。”
莲心道,“殿下真是懂情识趣,不过,我可是等的急了,您再不出来,您的人我可就不保证了啊。”
他嘴角的弧度未变一分,连语气都未变分毫,仍是那麽翩翩有礼,君子风范,“莲心你搞清楚,是你要等的,不是我要你等的。”
两人对视,倨傲沈重,空气如凝结了般,弥漫著几丝危险的气息。
最终她落败,声音有几分苦涩,“我不勉强你。但是,你要给我个解释。”
“我做事从来不用解释。”
“包括经常莫名的失踪,包括故意放走麒麟儿,包括……”
“莲心你跟踪我?”
“我想知道在你眼里究竟有些什麽?”
他低头,睫毛如蝴蝶扑翅,根根清晰似乎扇到了人的心底。
他抬头,尖尖下巴邪魅笑容,脸却有几分苍白,“莲心,想你跟了我这麽多年,我会留你个全尸。”
话音刚落,那边玄白身影已倒下,轻软的似乎不盈一握,散发乱舞,面纱也於倾倒时滑落脸颊。
我冷汗直流,双眼瞪的不能再大。
天界魔界最美的人是前任日神,现任魔王。可如果说有一个女人的相貌能配的上他,那人一定是毒凤凰莲心。
没人见过她的美,如今销香玉殒。
如同刚造出的日月剑,震天撼地,掌控乾坤,流转芳华不及它惊鸿一瞥。
如一缕飘香幽魂带著千万人的怜惜憾叹,绝世妖花还来不及盛开,来不及自怜,却毁在心爱人手中。
她临死,嘴边尤擒一丝笑容,眼中只盛有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