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章一 离岛(1 / 1)
新坑一个漫漫填。
盼收盼收。大家千万别跟我客气。※3号列车驰过长桥,缓缓驶进隧道,片刻的光影交错,就已到达离岛小站。
莫卡站起来,拍拍衣服,轻拂去裙上的细碎褶皱,提着一个巨大的塑料袋走下了车。
还未至黄昏,离岛只有微亮两三处,虽不及海岸对面早已灯火璀璨的卫城,却也适极这样宁静安详的环境。
莫卡走进人行地道,掏出手表计算时间。
一共花去三小时零二十分。往返一小时车程,列车晚点十分钟,此去卫城一共停留两小时零十分钟。
又短了一些。
莫卡换只手来提袋子,脚步变得轻巧。
如果不在花店为那盆兰草多做停留,如果没因为把苹果落在超市而回头去取,如果列车不晚点,她与卫城,分离更快。
搬来离岛已经两年,她逐渐习惯了这边平静舒缓的生活,再去卫城,不自觉竟会被街上疾步行走的路人惹得压抑。
离岛与卫城只隔一湾浅浅海峡,一桥相连,每日三班列车往返其间。
严格地说,离岛是卫城的一部分,四面环海,风景优美。政府前瞻远瞩,在沿海不远处修筑公路、生活设施和住宅区,小村落变小镇,小镇变小城,人气渐旺。除了原住居民,一些为逃离都市喧嚣的人也来这里安家落户,不愿离去。
人多了,离岛却还是离岛。
民风淳朴,简单安静,遗世独立。
夕阳渐渐朝海里沉去,街灯接连亮起来。
莫卡掏出钥匙,欲开门进去,停留片刻,她挑出最小的那片钥匙打开了门外信箱。
里面孤零零躺着一叠信件,莫卡把它们全部取出,关上大门,里面传来一声犬吠。
“阿呜…”莫卡亲切地唤它。
她拧开灯,从塑料袋里掏出一只苹果,用刀分成数块,放在小盘里。那只毛茸茸的小球不断摇晃着尾巴,欢喜地蹭着她的脚踝。
“好了,自己吃吧。我累了,不陪你闹。”
莫卡把信件和袋子丢在沙发上,转身进了浴室。
小狗吃完苹果开始在地上打滚,然后又爬上沙发,钻进塑料袋里乱折腾。
“你真调皮。”莫卡洗完澡出来,沙发上已是一片狼藉。阿呜在一旁对着一只苹果无从下口,哀叫不已。
她拾起掉落在地上的信件,有几张催缴的账单,几张广告,沾满了阿呜的口水。
“下次不要乱翻我的东西。”莫卡轻轻把小狗拨到一边,拿走了那只苹果,“食不可无度,罚你今晚没有宵夜。”
小狗听懂了般蜷缩在一旁。莫卡开始收拾沙发上的残局。
一瓶红酒,一盒酥饼,一枝玫瑰,一张歌碟。
幸好花店包装得仔细,否则这抹娇妍便难逃阿呜毒爪。
莫卡把花插好,整理完账单,然后在沙发的夹缝处发现了一封信。
真是奇怪。谁还会寄信来这里。
信封上工工整整写着收信地址,没有寄信人,没有邮编,本市投递。
“青禾街78号”
莫卡不自觉念出声,觉得这个词又陌生又亲切。
打开来看,一张烫金卡片,还有一张薄薄的纸笺,上面是打印的粗体字:
生日快乐。
近来是否安康?天气转凉,留心添加衣裳。附信送上邀请卡作为生日礼物。三日后画展,静心恭候。
落款是:H
莫卡展开邀请卡,内页爬满手绘的图案,制工精美。日期是三日后上午八点,地点在卫城艺术中心三楼。
行为唐突却措辞谦逊,似是相识的人,却又实在想不到谁会如此有心。
自己的朋友屈指可数,又许多年没有庆祝过生日。这个自称做“H”的人不仅知道她的地址,还用邀请卡抵做生日礼物,确是引人注意。
她把信纸连同邀请卡一起放进装钥匙的木格里。
长期养成的生活习惯,不能因为一封神秘来信就被轻易扰乱。能否出席,全凭当日兴趣。
她关上灯,穿过黑暗走进卧室。
按下萤光键钮,一把温厚低沉的女音开始袅袅环绕在房内。伴着音乐入眠,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事先设定好时间,半小时后自动停止,以免吵扰周邻。
歌声轻吟浅唱,似在低声呓语:
I had a dream
In this dream it seems
It was my perfect day
Open my eyes
I realize this is my perfect day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
一夜过去,又会是新的年纪,没有多余时间来浪费,更不会为了些许琐碎伤了心神。
女人,一旦过了花季,要养的就不仅是身体。好的作息和心性胜过一切补品。
……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Hope you never grow old
Forever young
I hope you stay forever young
Do...
Do...
时间不会抛弃我们,但始终有些事情,是我们所无能为力,比如老去,比如死亡。
莫卡翻身,触到一团绒球,笑了笑,伸手将它搂入怀中,一同坠进梦乡。
清晨的离岛溢满海水咸咸的腥香,莫卡喜欢伴随这种味道吃早餐。
答录机里有一条留言:
“小莫,今日有事须赶早班飞机离市,不能与你庆祝生日,万分抱歉。昨晚至你家,你已安睡,便未扰。礼物放在门外,望查收。”
删除留言,推门去看,竟是昨日那盆让她万分钟爱的兰草。
这个男人,总是能清楚掌握她的喜好,却不知,她连自己都懒于打理,如何怎能照顾这样一株娇贵的植物。倘只为满足一己之欲,她早就搬它回家了。
“又送了我消受不起的东西。”莫卡叹了口气,抱着兰草出门去。
周星凡自相识起便对她殷切照顾,几年如一日。虽不是名义上的男友,但在卫城,也算得上最亲近的人。她对他安心,只因他并不纠缠,懂得保持距离。在最需要支持的时候,也能及时出现。这样的状态于她,最无压力。
莫卡有时候会觉得自己是任性的,已到了婚嫁的年龄,却始终不愿接受他的心。事业、家庭,她不知追求在何处。
青禾街的旁边是另一条清和街,却不是民宅,而是半商业半生活区。艾丁画廊便在清和街的最尽头。
啪啪啪啪,她用力拍打外层的百叶门。
片刻,楼上探出一颗头:“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总是最晚开门的一个,街上其他店铺早已开始招揽生意。虽是画廊,不用叫卖,也不能老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生活。
百叶门缓缓升顶,莫卡抱着兰草走进去:“总是要糊口的,你看你哪里像个生意人。”
艾丁略略归置了一下,换上开门营业的标示。
“自从遇到你,我再也无需担心糊口度日,你便是我最大的生意。”艾丁端来一杯白水递给莫卡:“昨日老同学聚会,睡得晚,以后我会注意。”
莫卡把兰草递给他,喝了一大口水:“这个放你这儿,你先替我养着。”
“既然无暇为何要买。”
“星凡送的。”
“噢,我知道了。”艾丁抱着兰草上了楼。莫卡跟在他身后,踩上咯吱作响的木制楼梯。
“莫卡,你能不能去帮我催催简童,我盼望她的画都要疯掉了。”艾丁把兰草放在阴凉处。
“这个……我无能为力啊。”莫卡坐进沙发,朝他摊摊手。
这张沙发是她的最爱,古怪的流线造型,凹成一张嘴的形状,血红的颜色,软厚的垫子,即使是男人的身体也可轻易包容进去。艾丁把它从国外空运回来,作为最得意收藏之一。自从遇到莫卡,便成为她的专属座椅,唤作绛唇。
“你也知道,凡是作画的人,多少有些怪癖。她能允你,你已该庆幸,却还不知满足。”只一句话便叫艾丁倍受打击,自己确是得寸进尺了。
“上次那幅已经卖掉?”她又问。
“哪里舍得。收在阁楼,每日瞻仰三次,好身伺候都来不及。”
艾丁的话惹得莫卡一阵笑:“既然不卖,为何还要催。”
“拿在手里才放心。”艾丁万分无奈:“我怕她反悔。”
莫卡收起半分笑容,“你大可安心。她从不食言,食言者肥,她很在意自己的形体。”
艾丁被她惹笑:“有时候我甚至觉得她是一个年轻女子。可她的画,又实在叫我诧异。”
“她并不年轻了,心理老成,一个普通中年女性而已。” 莫卡起身,不愿深聊。艾丁送她至楼下,又递给她一个袋子。
“这是什么?”
“粉红香槟,不知是否合你意。”
莫卡笑:“有心足矣。多谢。”
艾丁朝她的背影喊到,“生日快乐。”
莫卡转身冲她晃了晃手中的袋子,大笑:“我拿这个去贿赂她,然后顺便帮你催画。”
艾丁欲辩解,却又听得她说:“放心,开个玩笑。”
总是被她牵着鼻子走,谁让自己是有求于人的那方。
第一次见到莫卡是因她身上的裙。
艾丁是画家简童的忠实粉丝,最喜欢四处疯狂搜罗她的画作。
简童早年成名,画过油画,水彩,最多的还是素描草稿。后来逐渐淡出,只用一小部分的时间来作画,所以作品鲜少流于市场,也使得她前期的画作价格不断攀升。
艾丁常奔走于各个城市,哪怕只是为了去拍到一张照片。
至于为何会对她的画如此着迷,他也说不出原因,只是一眼,便沉迷了。
看到莫卡的裙子上简单勾勒出的蜿蜒线条的瞬间,他肯定,那是出自简童笔下。有些犹豫,却仍上前询问,然后便结识了自称是简童半个经纪人的莫卡。
没有花费太多时间,莫卡便帮他约到了简童的画。
从此他扬名卫城,藏画的人都知道在离岛的艾丁画廊,有机会能买到简童的画作。许多人慕名而来,试图通过他联系上简童,或是莫卡,但被他一一回绝。
如果可以,他宁愿买下所有的画,只可惜不能违背与莫卡的约定。
约定中,他仅是商人的立场,而非收藏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