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来者不善(1 / 1)
Little girl……
这个声音是这么称呼我的吗?
可是……熟悉的称呼却来自……
一个带着贵族腔的陌生的声音。
我惊讶地转过头,正撞上一个陌生男人得意的笑容,淡淡的,却带有让人不寒而栗的残忍。
那个人戴着和Lack准将一样的白色假发,穿着一身军装一样的衣服,却不是Lack准将穿的那种蓝色军装,而是红色的。
他就这样和我面对面站着,脸上的笑容虽得意,眼神却死一般的冰冷,再加上他身后那些荷枪实弹的士兵,明显来者不善。
“Little girl……”那人以一种缓慢而奇异的语调重复了一遍这个称呼:“这个称呼让你想起了谁?Miss Stock。”
我从他那奇异的语调和略显僵硬的表情里读出了敌意。
在这个时候、这个人面前说出Jack的名字显然是不明智的,于是我收起之前掩饰不住的讶异,沉下声音问道:“你找谁?”
“一个绝情而冷酷的孩子,不过我想她现在就站在我面前。”说完这句话,那人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士兵齐刷刷地端起枪,把枪口对准了我。
虽然被吓了一跳,但我还是抑制住了倒退几步的冲动,这种时候,任何一点表露出来的惊慌都可能要了我的命。
我静静地站在那里,直视着那些黑洞洞的枪口,努力保持着面部表情的平静。
“你想干什么!Cutler Beckett!”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父亲一把把我拉到他的身后,大声地呵斥着那个不速之客。
“这个问题……”Beckett抬了抬眉毛,指着我们身后的White回答道:“你应该问问你自己的儿子,深明大义的……White Stock。”
父亲脸色一沉,仿佛被谁从头到脚浇了一盆凉水一般,一下子没了刚才的怒气。
而White目光闪烁,已经不敢正视我的眼睛。
“哦……你已经知道了,Stock先生。”Beckett缓步走进大厅,带着若有所思的表情。
他走到父亲身后,“啊”地感叹了一声,回过头向父亲问道:“所以,这就是你的选择。”
父亲没有说话,仿佛这是个不需要回答的问题。
气氛沉寂到连空气都凝重得让人难以忍受。
一抹讽刺的笑容浮上Beckett的嘴角。
“可怜的Sophia,你的父亲再次选择了舍车保帅。”Beckett朝我浅浅地笑了一下:“像两年前一样……”
心中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我终于忍不住问道:“你是谁?!”
“这太让人伤心了,我还以为你只是忘了那个浑身酒气的海盗头子。不过,既然你问了,我就得回答。”Beckett从背后踱到我的另一边:“Cutler Beckett,你在东印度公司就职的老朋友。”
我开始对Beckett这种猫玩老鼠式的对话方式和缓慢而得意的语气感到不满,于是我用愤愤地语气问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带你去你该去的地方,Miss Stock。”Beckett拍了拍手,士兵中间走出一个面容冷峻的男人,手里拿着一副叮当作响的镣铐。
“不!你没有权利这样做!”父亲伸手挡住了那个人,回过头向Beckett大吼。
“很遗憾,我有这个权利。”Beckett朝那个拿着镣铐的人说道:“Mercer,Stock先生想看拘捕令。”
Mercer冷笑一声,腾出一只手从怀里掏出一张纸,塞进父亲阻挡他的那只手里。
父亲看着纸上的内容,脸色变得苍白,豆大的汗水从他的双鬓沁出。
而那个叫Mercer的人趁着父亲失神之际,快步走上前以极其熟练的动作用那镣铐锁住了我。
“咔……”随着一声脆响,冰冷的镣铐在我的腕间固定了下来。
我看着手上的镣铐,脑子乱成了一团。
为什么要抓我……难道是因为……
脑海中闪过我和Jack手臂上都有的那个代表海盗的“P”字烙印。
“Pirate……”我喃喃地说出了这个设想。
“没错,Miss Stock,你因为海盗罪被捕了,再过个几个星期,绞刑架就会成为你最后的舞台。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位White少爷大半个月前就通知了我们你这位小姐的行踪,我们确实没有时间申请拘捕令。”Beckett踱到White身边,充满赏识意味地拍了拍他的肩膀,White却皱着眉头躲开了。
“怎么?舍不得你的Sophia姐姐了?这可是你领赏的时刻。况且,这也不是你第一次和我们合作了。”Beckett的语气充满了嘲弄。
“你说过,就算没抓到她,只是给你们提供了信息,也有报酬是不是……”White声音颤抖着问:“那,你们可不可以不要抓她,至少,不要在家里……”
Beckett显得很感兴趣似的说道:“提供信息和提供犯人的报酬可是相差很大啊。我很好奇你既然不想让她上绞刑架,为什么还要向我们通风报信。”
说完,Beckett站在一边,玩味地看着White闭上了的眼睛上,痛苦地颤抖着的眼睫毛。
“因为……”White的面部表情开始变得痛苦而扭曲:“因为从小到大!姐姐!你从来就没有关注过我!我是那么努力地想变得更优秀,好让你以我为荣……可无论我多么努力、无论我取得了多大的成就,你也只不过拍拍我的肩膀对我笑笑,而Black那个傻子却可以轻而易举地得到你的全部关爱——他不吃东西你会想办法让他吃,他不想休息你会轻轻抱住他迫使他休息,可是我呢!就算是发着高烧赌气跑去海边,你也不会来找我,最终我只能晕倒在海边,被管家抱回家!你的心里只有Black!就算是那个臭海盗也可以将你带走,你根本不会考虑我会有多想你!为什么!为什么!我也是你的弟弟呀!你为什么从来不在乎我的感受!”
White带着哭腔说完,表情却骤然一变,冰冷地瞪着我说道:“我不会原谅你,也不会为此感到后悔的,姐姐。”
White……这个永远微笑着的,仿佛心里只有阳光的少年……我的弟弟,却成了把我送上绞刑架的人。
而父亲,很明显已经默认了这一事实。
用一个当过海盗的女儿的性命,换取全家人的平安,这实在是太划算不过了。
原来,Black一直想告诉我的就是这件事,他知道了White的计划,所以拼命想让我逃走,甚至情急之下把我扔进大海。
我一直见不到Black,恐怕而是White的安排。
而此刻我最担心的却是White,他心里有着那么多的怨,而这一切却都是因为Sophia对他的忽视。
其实我也能理解从前的那个Sophia,那个时而暴戾时而羸弱的Black,确实是足够让她什么都无暇顾及了。
只是……怨恨和嫉妒是一把双刃剑,最终伤得最深的,却是嫉妒者自己。
White本是一个聪明的孩子,却做出了这样伤害别人又伤害自己的蠢事。
他现在心里一定不好受,毕竟能让他如此激动的人,必是他最在乎的人。
想到这儿,我望向White的目光开始变得充满同情。
“我讨厌你用这样的眼神看着我!Sophia!我告诉你!你就要上绞刑架了!是我杀了你!我杀了你!”White仿佛被我的目光所激怒,情绪变得更加失控,狰狞的面孔上却开始挂满泪珠。
“White。”我柔声呼唤着他的名字。
White眼睛微微泛红,却停止了咆哮,喘着气盯着我。
看到White的情绪稍稳,我微笑着问道。“White,你可曾在乎过我的感受?可曾在乎过……一个迫切想要得到家的温暖,却被亲人冰冷地出卖的……失忆女孩的感受?”
White瞪大眼睛,表情开始变得迷茫。
“White,这个世界上,并不是谁少了谁的爱就会活不下去。”说这句话的时候,我的脑海里飞快地闪现过Jack温柔的笑容。
我定了定神,继续说着:“这个世界上,也不会有谁会比谁过得更难过。你之所以会这样难过,只是因为你把自己放在了自怨自怜的位置上。会让人变得可悲的,唯有那颗认为自己可悲的心而已。”
我转过身,门外传来一大片拉枪栓的声音。
我冲着那群过度紧张的士兵们笑笑,越过士兵指向门外那片浩瀚的海洋说道:“White,唯有海纳百川才能成就大海,才能成就自己的梦想,并成为他人的梦想;而数着雨点过日子的,永远只能是一潭死水,对自己和对他人来说都不过是一个令人作呕的噩梦。”
White的眼光中灵光乍现,表情变得豁然开朗。
果然是聪明的孩子,我想,如果他能放下怨念,即便我明天就走上绞刑架,也不会有所挂念吧。
不对,还有Black……
那个笑容天真如孩童,却紧紧关闭自己世界的大门的……Black。
我盯着手里的镣铐,突然觉得自己的力量如此微不足道,我注定无法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你要干什么!Black!快把剑放下!”
耳边突然传来父亲惊恐的叫声,我猛然抬头,发现Black不知什么时候居然来到了厅里,处在阴影中的他表情看不清楚,只有他手里那把剑从阴影中伸出,架在了White的脖子上!
而拿把末端在晨光中闪着寒光的剑,正是我的佩剑!
“Black!”我捂住嘴,不置信地叫出他的名字。
这么久没见了,你还好吗……
“Sophia……”Black的声音有些沙哑,但还算精神:“你快走。”
我哑然失笑,Black该不会天真的以为劫持了White,Beckett就会放我走吧。
Beckett冷酷的勾了勾嘴角,问道:“Black,你觉得就凭劫持一个通风报信的工具,就能让我放过你的Sophia么,不公平的交易我从来不做。”
Black挟持着White慢慢走进从门外洒进的阳光里。
我现在能看清Black的样子了,半个月没见,他仿佛瘦了很多,面无血色的脸上淡漠如旧。
“交易?我不懂这些。”Black的笑得冷酷:“我只知道,伤害Sophia的人都要死。”
说着,佩剑锋利的剑刃已经轻轻划破了White颈部细嫩的皮肤,一道血丝隐现出来。
“住手!”我惊恐地尖叫着:“你在干什么!Black!那是我们的亲兄弟!”
Black笑道:“兄弟……Sophia,你告诉过我,兄弟姊妹,就是相亲相爱永不背叛,可他已经背叛了你,他不是我们的兄弟。”
“而且……”Black笑容中的冷酷让我的心凉到了冰点:“除了你,这世界上谁死了我也不会伤心。”
我这才惊觉对一个极度固执的自闭症患者讲道理有多么的不切实际。
我缓步后退,那些士兵们很显然已经把全部精力都投注在了Black的身上。
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拔出一直站在我身边的Mercer的佩剑!
然后,在一片讶异的眼光中,我把那把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把剑放下,Black。”我用命令的口吻说着。
虽然不爱玩这种拿自己的性命做交易的游戏,可这是我现在能想到的唯一办法,蹩脚的办法。
Black用不解的目光盯着我:“Sophia!”
“你也想成为那个伤害我的人吗?”我笑得无奈。
跟自闭症患者谈社会关系就如同对牛弹琴,我只能拿我自己——他唯一在乎的人当筹码。
Black皱了皱眉头,架在White脖子上的佩剑颓然滑下。
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一群家仆,七手八脚地把Black手里的剑夺下,然后连拖带拽地把Black带离了大厅。
一片混乱中,我隐隐约约听到Black的声音在说:“Sophia,再见。”
Black,再见……
我放下搭在肩上的剑,泪水在我的眼眶中打转,我却不能让它夺眶而出,因为周围有我我不想让其看到我泪水的人。
而且,到了这个地步,眼泪已经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哭泣只不过徒添笑柄罢了。
Beckett捡起被扔在地上的我的佩剑和剑鞘,轻轻地向剑身吹了一口气,佩剑发出一声清吟。
“剑不错。”Beckett满意地收回那把剑,得意地走到我的跟前:“看来Jack很知道配合你的喜好,还找到了新加坡的宝剑。也许我该把这把剑当做证物没收掉。”
我抬头看看Beckett奸商式的嘴脸,不屑地回答:“也许你把它买下来,然后把价钱算在报酬里会更合适。”
“报酬?!”没看到意料中我的愤怒,Beckett显得有些失望。
“是的,我想立即兑现你对White的承诺。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我的命还在我手上。”我扬了扬手里的剑:“我想知道你是否带了货款。”
Beckett用看外星人的眼神上下打量了下我,还是冲Mercer使了个眼色。
Mercer转身出门,不一会儿两个士兵抬着一个箱子走了进来。
跟在后面的Mercer打开箱子……满满一箱子的黄金……
我用剑示意他们远离箱子,然后走过去检查了一下,果然,整箱都是黄金,没有掺杂其他的填充物。
我笑了笑,就连我自己也不太明白这个笑容的意义,是因为突然发现自己居然值这么多钱而高兴,还是为了White因为这对我们家根本不算什么的所谓“报酬”出卖我的自嘲。
“好了,我可以跟你们走了。”我满意地扔掉了手里的剑:“一想到自己的弟弟和您这样的人打交道,我还真是不放心。”
“承蒙夸奖。”Beckett笑得很得意,并挥了挥手赶走了准备上来押住我的士兵。
我却没办法对他给我的这份信任表现出感激。
我就这样和Beckett并肩走向大门。
经过父亲身边的时候,父亲叫住了我:“Sophia……”
我回头,惊异地发现父亲眼里闪动的泪光,那种显而易见的脆弱。
这样的神情和父亲英武的身形是如此不搭调。
“对不起……”父亲的声音哽咽,说完便别过头去,我却无意看到了他鬓角的白发。
仿佛只用了一瞬间,父亲就变得那么衰老,那么憔悴。
我望着一脸愧疚的父亲和White,突然发现自己并不像想象中那样无所牵挂、无所畏惧。
“Stock先生,其实你也不用那么难过,我不会让自己的未婚妻在监狱里走过生命的最后一程的,这两天你还是可以到总督府来看望你的女儿,我如果是你,就会经常来,因为这样的机会再过几十天就不会再有了。”Beckett突然说道。
未婚妻?!
我惊诧地盯着Beckett!
而他只是转身把我的佩剑交给Mercer,然后回过身给了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那笑容里……居然有一丝莫名其妙的挫败感。
而父亲和White亦是默默无语,直接默认了“未婚妻”这个称呼。
一直努力保持头脑清醒的我,终于没法抵挡这一早上各种信息的狂轰滥炸,脑子终于乱成了一锅粥。
这一刻,我突然开始怀念Jack善意的谎言
——原来,这些就是他耍尽百宝都不想让我知道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