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都市 > 错落 > 1-4

1-4(1 / 1)

目 录
好书推荐: 无泪花城 贪狼色星星 无齿之徒 我的老公是王爷 混血少总和高中女孩:一季繁华 风约楚云留 陌陌谦行 师娘师姐太宠我 夜以继日 残缺的完整

第一章

我爱他,毫无疑问,但是有多深呢?不知道,也许要到失去的时候才会明白。我害怕失去,却在潜意识里渴望一场撕心裂肺的痛苦来昭示存在。

“你是个颓废的人。”这是石斌对我的评价,还惋惜的加了一句:“整天的胡思乱想,可惜了这颗聪明的脑袋。”

我的头脑对他来说是意外之喜,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以为我资质平庸,甚至反应有些慢,直到偶然发现我只念上几遍就能把大段的文章倒背如流,发现我不用听课,只看看公式就能把让他一筹莫展的概率题做出来。从此我的聪明成了他最满意的地方,尽管我胸无大志,终日无所事事。

“你为什么会喜欢一个颓废的人?”

“那时候我不知道。”

一脸悻悻,他总以为我隐瞒了真实的性格,我唯有苦笑,对一个不曾用心去看的人,纵然敞开心也是无用,他读不懂,也不会理解。

“要是知道呢?”

“要是知道,我才不找你呢。”

理所当然的回答是他十年不变的现实,诚实得伤人。

可是,他不可能知道,那时他以为我是沉静朴素和诚实的,有一切让他放心的潜质,甚至不认为我好看,事实上他也从来不关注外貌,对所谓的美女俊男没有丝毫观感。直到有一次一起外出时我遭遇了马路求爱,他才猛然发现身边的人居然有着出乎他意料的俊美,他开始仔细看我,于是得出结论:“我突然发现你长得真的很好看,就连我见过的女人中也没有人比你长得漂亮。”

只是结论,没有兴奋和丝毫感慨,但是这是他所说过的最接近情话的一句,我笑:“你见过多少女人?”

却在心里叹气,大学四年,我也从来不缺乏追求者,而他全然不知,那时他在做什么?对了,赚钱,他最大的爱好就是赚钱,虽然他从来不缺。

“见过多少都一样,放心,我不会背着你喜欢别人。”

他又把我的调侃当成试探,他总是自信满满,认为自己年轻有为,英俊不凡,我应该很紧张才对。事实上我从来没有紧张过,我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可是他这样绝对不是因为我,而是因为没有时间,或是因为他对谈情说爱不感兴趣。他接受我大概是因为我的沉静比任何人都让他省心。

这个人讨厌复杂,这个人一帆风顺,这个人不懂爱,我怀疑他从来不知道什么叫寂寞。

可是我知道。

我颓废,我懒,我寂寞。

当年看《乱世佳人》时印象最深的一句话是白瑞德那句:“爱是会磨光的。”

曾经多么深沉的爱也在痛苦和无望的等待中消磨殆尽,即便是勇往直前的斯佳丽也在失去的时候后悔了,她对阿希里的爱同样消失在漫长的等待和痛苦中。所以我一直认为爱情就是快乐,失去了这个,爱情就没有存在的必要,但事实上并非如此。

我的心智远远大于年龄,当我意识到自己只对男人有感觉时,就尝到了寂寞和孤独,于是我急不可待的品尝了爱情。

初恋开始于初二的时候,对象是住在同一个大院的肖畅。我们两家很熟,住的也近。从小他就照顾我,是我崇拜敬慕的对象。

他自幼就表现出超常的沉稳持重,还有,他长得很好看,任何时候都英气勃发,光芒四射。我承认我只喜欢美丽的事物,不够漂亮入不了我的眼。

他是一种干净的俊美,天生的贵气,我从来没见过他像其他男生终日泥里土里的乱跑。

他聪明,参加的每一个竞赛都获奖,小学毕业不用考试就进入了全市最好的中学。

他的优秀和我的乖巧是最好的掩护,我们一起玩儿,一起写作业,一起看电视,偷偷拥抱,亲吻,甚至互相打手抢。也许是演戏的功夫一流,竟然从来没有人怀疑,更没有人知道,包括一起玩儿的伙伴,这件事直到十几年后的今天都是个秘密。

这段感情维持了不到两年,初中毕业的暑假,他去参加足球夏令营,而我随着父母离开了北京,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走的那天下着大雨,我无声地哭,终于知道爱情也有苦涩。

还没来及设想未来的初恋突兀地无疾而终,年少轻狂一下子沉淀下来,无边的寂寞又开始困扰着我。

这个时候我认识了石斌,一个除了长相之外没有一点符合我标准的人。

因为没有参加这个城市的中考,我进入这所重点中学颇费了老爸一番功夫,学校还专门出题考察我的成绩,发现我基础扎实,反应很快,人也老实听话,才欣然同意。这一番折腾让我错过了新生入学的时间,当我坐在高一六班教室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一个月后了。

知道我来自北京,同学们多少有些艳羡和好奇,纷纷围着我交谈,很快他们发现这个人不知是天生内向还是瞧不起人,不管谁来搭话都是沉默寡言,问什么都不知道,于是热情变成了失望,随之而来的是疏远和鄙夷。

而这正是我要的,当走进教室,发现全班的男生没一个能入眼的,除了书呆子就是粗鲁男,我就兴致全无了,不高兴的时候我连动嘴都懒,更不怕被孤立,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我承认我有些轻微的自虐倾向。一方面因孤单寂寞而痛苦,另一方面又宁愿选择孤单,享受寂寞,似乎是与生俱来的忧郁让我有一种优越感。就像我从来不因为自己只喜欢男人而痛苦,反而因与众不同而沾沾自喜。可能这也是我后来喜欢上他的原因吧,不时有一句话叫“痛并快乐着”吗?

第一次见面有些滑稽,让他一直取笑到现在,也许就是第一印象的关系,他才会认为我有些笨。

对于那天我只记得是个好天气,因为不喜欢学校供应的午饭,就去外面买着吃,刚走过学校对面的报亭,就被人一把搭住肩膀。

“喂,有没有钱?”有些冲的声音,却很好听,是刚过变声期的青涩和浑厚的组合。

我抬头,对上一张让我的血流加快的脸孔,浓眉深目,五官端正而深刻,我一直觉得一个人精神不精神就要看鼻子,这人就有着一个挺直而神气的鼻子,他的嘴唇不薄不厚,颜色稍暗,却超乎寻常的性感。

“操,这个学校不该有傻子吧。”他嘀咕了一句,不耐烦地在我肩膀上一推,抬高了声音:“喂,傻了你,说话!”

我踉跄了一下,醒悟过来,这人虽然穿着校服,却拦路要钱,还出口成脏,不是流氓也是痞子,我向来胆小,是不敢招惹这种人的,乖乖掏出身上仅有的十八元钱。

想想因睡懒觉而错过的早点和殷切盼望的午餐,我壮起胆子问:“那个——同学,能不能留给我几块买吃的?”

“你说什么?”

那人竖起粗黑挺拔的眉毛,洁白的牙齿一闪,目光凶狠。

我一哆嗦,把钱往他手里一扔转身就跑。

“跑什么?喂,小子,你他妈的给我站住——”

我更不敢停,一直跑到喉咙发甜,蹲在地上喘气。

从小在部队大院里长大,经常见当兵的互骂和互殴,我却最怕打架,尽管肖畅说那是他们精力无处发泄的表现,也是联络感情的方式,所谓不打不相识,但是那头破血流的“相识”场景实在让我不能苟同,从此抵触粗鲁的人。

除了在球场上,肖畅一向斯文儒雅,虽然高大强健,却很少和人争斗,也从来不骂脏字,他有心爱的足球可以发泄精力,而我从小就沉静,没什么精力可发泄。

第一次见面,我给石斌的印象是迟钝胆小,而他给我印象是粗鲁蛮横。

几天后他大摇大摆地走进我的教室把钱往桌上一拍,只说了句“小子,还你”就扬长而去。我不解的同时对他的评价又多了一个傲慢。

后来知道那天他只是临时想买书发现带的钱不够才向我借的,他以为这所学校里没有人不认识他,不过,可能全学校真的只有我不认识大名鼎鼎的石斌。

他那时高三,从初中就在这个学校,听说他的中考成绩是全市第一,上高中后也是如此,老师们都希望他能在高考时也考出全市第一的成绩来光大学校的门楣。作为老师的宠儿和学校的希望,他的张狂和傲慢就显得微不足道了。

听说他每门课的笔记和考前总结都有很多人出高价买,他每年靠卖这些挣出学费和零花钱。

我刚听说的时候,以为他家里困难,不甚热切地感慨了两句,却被同学耻笑一番,原来他的父母就职于某研究所,是有名的教授,工资除外,每年还有研究经费和高额奖励可拿。

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也是在很多年后才恍然大悟,他上中学时卖学习笔记,上大学时炒股票,美其明曰不靠父母独立养活自己,其实是在攒他的创业基金,他对赚钱有一种狂热的偏执,我怀疑在他的生命里没有什么比赚钱更能让他兴奋和有成就感,所以对他而言工作永远最重要。

※※※睁开眼的时候身边已经空了,就象睡在一起的每个早晨。他信奉一天之计在于晨,从来不睡懒觉,而我正相反,尤其周末,不到中午我是不会起床的,也不见得睡着,只是喜欢在床上赖着。

门铃煞风景地响起,本不想管,可是持续的“叮咚”声让我实在躺不下去了,起身打开门。

“果然没错。”

是他劳苦功高的秘书方田,她吃力地抱进来一个大箱子。

“你这人真没有绅士风度,看见一个女孩子这么费力的为你搬东西,也不说帮帮忙。”

我微笑,抬手向阳台一指:“放那边。”

她气鼓鼓的把箱子挪过去,坐在沙发上喘气。

我喝着随便冲的速溶咖啡:“你刚才说什么没错?”

“还是石总了解你,他说你懒的很,门铃不按个十遍八遍的不会起来开门。”

她拿过一杯咖啡,喝了一口又嫌恶地放下。

“没错。”

十年了也就知道这些还能有错?入口的咖啡突然变苦,我又加了一块糖。

当年也曾勤快过,因为挑食,我有一幅好厨艺,曾经在宿舍里用简陋的厨具为他做饭,再长途跋涉地送过去,那是他创业之初,三餐不济的时候。后来有数不清的饭局等着他,他不再吃我弄的东西。有一天,我看到他把我带去的饭盒随手扔掉,从此我就再也不做饭,包括为自己,当时他只说了六个字:“昨天的,忘了吃。”

“我走了。”方田站起来伸伸腰:“咖啡虽然难喝,还好秀色可餐,多累都值了。”

秀色可餐?我自嘲一笑,看看镜子,里面是一个面色晦暗,嘴唇苍白的人,两个消不去的黑眼圈,昭示长期睡眠不足。

“慢走,不送。”

“你也不看看箱子里是什么?”方田走出门口忍不住回头问。

我笑了:“再见,方姐,我现在就去看。”

毫不犹豫地关门,在那一瞬间,我清楚地看到她脸上的黑线。她大概很好奇石斌那样的人会送什么礼物。

我不好奇,因为我知道,是一箱石榴。

有一次我生病了,他急着要去见一个大客户,问我想吃什么,他带回来给我,我说,我想要石榴。他走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大箱石榴。

从此石榴成了我的伙伴,寂寞时,等待时,难熬时,剥开它,把鲜红的子一个个摘出来,细细品尝少之又少的甘甜裹着的坚硬,吃完一个石榴大概能消磨两到三个小时。

而石榴也是他唯一会买的礼物,通常石榴到了,他的人就会消失几天。

用这个来表达愧疚吗?我笑,那也要他懂愧疚才行。

对了,明天是我毕业的日子,我曾说过希望他来看看,看样子不能来了。

毕业了,我的思想还是一片空茫,没有目标,没有理想,连工作也没去找,难道还接着念博士?当初都是为了这个原因才考研的,没想到三年之后还是一样。

找不到工作就意味着没地方可住,谁叫我当初非要考回北京,这个城市硕士生遍地都是,还好我手里有他的钥匙,于是干脆搬进他家,其实这两年在这里住的时候比在宿舍还多,大部分的东西都在这里,倒也简单。

当我的石榴吃得剩了半箱的时候,他回来了,风尘仆仆,兴高采烈。

我握住他的手用力摇:“恭喜你,石总。”

他大力搂过我,撒欢似地亲吻啃咬,然后不顾旅途劳顿,甚至不先去洗个澡,就开始手舞足蹈地解说去了哪几个地方,见了什么人,如何排除万难做成了这笔生意。

他的公司主要作物流,很时髦也很赚钱的行业,当初大部分的人还认识不到这个行业的潜力,他放弃保研和选派出国求学的机会,义无反顾把全部身家投进去的举动,曾令很多人跌破眼镜,直说石斌聪明一世,怎么就在突然犯糊涂了?这些人在几年后都不得不心服口服。

他是天生的工作狂,赚钱坯,不管做那一行成功都不奇怪,我奇怪的是他永远听不懂我话里的意思,怎么来应付众多狡猾的商人?

等他说得口干舌燥,我适时奉上一杯水,他这才仔细看我:“瞧你的黑眼圈,没精打采的,晚上又干什么了?”

“看小说,上网,打游戏,我还能干什么呀?”

他竖起眉瞪着我,终于因为心情太好而没有出口责备,很快话题又转到他的事业上,都说完了,他想起了我见面时的话。

“对了,你又不知道我干嘛去了,恭喜什么?”

我笑:“你挣了那么多钱没地儿花,终于有人肯替你花了,不该恭喜吗?”

“啥?”

他不解地看着我,不懂,我叹气:“有个没收入又能花钱的人投奔你,怕了吧?”

因为心疼他赚钱辛苦,我从来不花他的钱,何况除了出去吃饭掏腰包外,他也从来没有给过我钱花,尽管穷学生我经常捉襟见肘。

在他眼里花钱就要靠自己赚,他当然没问题,从小家境富裕,中学就开始掏同学可怜的口袋,大学又套广大股民的钱,毕业后自己做老板,从来不知道没钱花是啥滋味。

“小样儿的,”他学着某个小品演员的口吻,大力把我按在沙发上,一把扯掉我的裤子:“花我的钱试试,整不死你。”

“臭死了你,先去洗澡。”

“兔崽子,还敢嫌我,我今儿就臭死你……”

那天他一句都没提我毕业的事,大概忘了,也可能是后来太累了,他一高兴起来就没个节制。

第二天他给我办了张信用卡,让我花光了告诉他,我没用。拿着老爸给的找工作基金,顶着一张硕士的文凭,终日在北京城游荡。想找份挣钱多一点,工作清闲一点的工作,可是这年头儿,有钱就没闲,反之亦然,找了很多不能如愿,好容易有几个合适的,人家又不要我,一致的反应是我条件不错,只是缺乏上进心,不擅长沟通。

只有一个地方同意要我,甚至总监亲自、单独面试我,许诺给我更高的工资,条件就是和他上床,我平静地听着,不置可否,在他按耐不住试图摸我的脸时,一脚踢在他裤裆。哼,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长成那样,还敢恶心我。我也不是白在部队长大,老爸带过的二十年的兵,他的儿子怎么也会两下子,虽然胆子小了点,但是我宁死也不向不够美形的人低头。

气是出了,问题依然没有解决,想随便找个工作糊口,我的学历反而成了桎梏,他们以为我是想积累一些工作经验然后跳槽,于是我成了真正的无业游民。

这些日子的挫败,我不愿说出口,只说没满意的工作。他是挑剔的人,原本就认为我一无是处,岂能再自取其辱。

口袋里的钱已经所剩无几,信心更是大受打击,连带情绪也不稳定,对于他的暴躁和轻慢,以前都是一笑置之,现在却觉得无法忍受。

他对我的心情丝毫没有察觉,也是,他终日忙忙碌碌,早出晚归,什么时候都踌躇满志,意气风发,怎么会了解失意之悲?

又是一天来临,我伸了个懒腰,睁开眼,才八点,这些日子工作没找到,作息时间倒正常了。

“懒猪,拿条领带给我。”

我打着哈欠爬起来。

“真是猪,给我快点,让你干点事磨蹭死了。”

我憋住一口气,打开柜门,从他众多的领带里随便捡出一条。

“长眼了吗你?不是这个,你什么时候见我系过这条?”

那干嘛还摆在这里,扔了不是更好,我咬牙拿过另一条用力一拽,哗啦啦,领带架落下来,几十条领带掉了一地,还没来及蹲下捡,就被大力推开,右腿撞上一侧的桌角。

“没见过这么笨的,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他抓了一把领带扔到床上,我低头看了看大腿,没吱声。不知道为什么,一贯敏感小心的我在他面前却总是做错事,而且经常是很低级的错误,他有时候甚至怀疑我是故意的,我唯有苦笑,除非真的有毛病,否则哪有人故意找骂?

“怪不得找不到工作,要是我手下,我立刻开除你。”

这一句正戳到我痛处,我抿紧嘴唇,埋头整理散落一床的领带。

不一会儿,他整装完毕,对着镜子照了一下,满意地笑笑,冲我抬起下巴:“猪,过来。”

永远是高人一等的姿态,索求拥吻也是傲慢地带着施舍意味,我转开头只当没听到,套上T恤衫和长裤。

“又怎么了你?我赶着去公司,别磨蹭,快给我滚过来。”

总是这样,伤人的话说了就忘,不,应该说宽宏大量,这么快就忘记了我的过错,可惜这次我不打算感激涕零。

“不敢劳石总开除,我自动请辞还不行吗?”

“你说什么?”公文包啪的一声拍在桌上,粗黑的眉毛竖了起来。

不错嘛,这次居然听懂了,我微笑:“石总,祝你事业成功,家庭美满,身体健康,万事如——哎呦——”

他冲过来扭住我的胳膊反剪到背后,我疼得弯下腰。

“嘶——啊——手断了——”

该死,又忘了防备,他对所谓的“君子动口不动手”不屑一顾,而且下手不分轻重。

他捏住我的脸一扭,我可怜的脖子转了足有九十度,被迫对上一双喷火的眼。

“有胆再说一次。”

我没胆,咬紧下唇,默默看着他。

“小样儿的——”

他突然笑了,凑过来亲,我用力撇开头,身体却猛然旋转了180度,和他面对面。

“看你这骚样儿,不让我亲你想去勾谁?把我骗到手又想走?没门!要是敢让别人碰一下,看我怎么收拾你。”

他抬起我的脸,蛮横地咬我的嘴唇。

为免嘴唇被咬破,我尽量配合,适时地把舌头送过去,舌尖被咬了两下之后,粗暴的吻变的缠绵起来,一吻即罢,他意犹未尽地咬我的耳垂儿。

“小骚蹄子,还敢不敢胡说?”

我咧了咧有些麻木的嘴唇:“我错了,还是请石总开除我吧,从道义上讲,石总也算是被骗失身,虽然我很穷,可是你想要补偿的话,我也——”

“顾瞻林——”

他的脸色从青到紫,咬牙切齿地说:“你好样儿的!”曲腿一顶,正中我小腹,我弯下腰,又被他当胸揪起来,像扔麻袋一样扔在床上。

不愧练了好几年跆拳道,我疼得冷汗直冒,还没缓过气就觉一座山重重压上来,全身骨节不堪重负地抗议。

好汉不吃眼前亏,我立刻祭出免死金牌:“你迟到了。”

所有的动作在那一瞬间停下来,他看表,我在他身下无声地笑:“不过你是老板,让他们等等也无所谓。”

他黑着脸瞪了我一会儿,跳下床,边整理拉扯时弄乱的衣服和头发,边说:“没时间废话,回来再跟你算帐。”

我起身把他的公文包递过去,殷切地看着他:“石榴吃完了,能不能再买点儿?”

留下来,石斌,只要你留下来,我立刻道歉,哪怕你只是做做样子,哪怕几分钟就走。

他接过公文包,阴郁地说了句:“今天呆在这儿,不许出去。”迟疑了一下,不放心,又搜走我的钥匙,大步走了出去,嘭的一声关上门,反锁。

即使说分手,也不能让他放下工作,多留一分钟,真是自讨没趣。我对着紧闭的房门笑得直不起腰,是他太天真,还是真的把我当傻子?一把锁就能关住我?

我拿起电话,拨下110。

“……我是红都大厦E座1601的住户,我的防盗锁坏了,打不开门……我知道不在你们职权范围,可是不是说有困难找民警吗?我有急事要出去,没办法,只好求助人民警察……好,谢谢,我等着……喂,等等,最好找个锁匠……”

来的是个很年轻的警察,看起来比我还小,倒是很尽责,真的找来了锁匠,打开门后,盘问了我足有二十分钟,幸好我别的本事没有,就有一点特长——撒谎,我能把谎话说到连自己都相信。

半个小时后,我已经走在繁华的商业街,到麦当劳买了一杯咖啡和一杯巧克力奶昔,把滚烫的咖啡倒入奶昔中,用吸管慢慢地品尝,冷的、热的、甜的、苦的尽在喉间滑过,我惬意地呼了口气,秉承阿Q精髓的大脑自动把以后怎么办的烦心事放到一边。

石斌说我把他骗到手,细细想来也不算冤枉。

高一第一个学期,因为转学拉了功课,又没有肖畅在旁边督促,意志薄弱的我一头栽进了武侠小说的泥沼,期末考试成绩史无前例的悲惨,让我无颜面对父母。

放假那天,正好是我值日,做完卫生,我叹着气走进厕所,却看到一个人在小解,是石斌,他的手还握在那里。按说这样的情形,每天都难免遇到,我却突然间面红耳赤,呆了一下,转身就跑,大概跑的太急,在楼梯口摔了一跤,被赶过来的他一把揪住。

他气呼呼地质问我为什么看见他就跑?

谁叫我好色,偏生又胆小,所以这几个月偶尔见到他都是低着头走开,可是这个理由不能说。

我坐在地上,清楚地看到他的裤子拉链只拉了一半,毛衣下面还甩出一截皮带,显然追得狼狈,但是这份狼狈被他狂放的气质烘托,竟然出奇的性感。很少有人能在横眉立目的时候仍然英俊,他是例外,我甚至觉得生气的他比之平时更多了一分激荡的热情。

“你能不能——”我咽了口唾沫,斟酌字句:“你的皮带不错。”

他低头一看,暴躁地骂了两句脏话,就在我面前重新系裤带。我又咽了口唾沫,低头捡散落一地的书包和书本,突然觉得他的粗话也不那么刺耳了。

后来他抢了我掉出来的考卷,讥笑我惨不忍睹的成绩,我只是淡淡地笑,他反而不好意思,留下电话和地址,让我寒假去找他补课,我没有去。

高一寒假是我心底永恒的冬天,过完年,我跟着看望战友的父亲去了一趟北京,张叔叔既是老爸的高中同学,又是几十年的亲密战友,却被查出患了癌症。他的儿子张钺大我一岁,小时候和我一样,也是肖畅的崇拜者和忠实的小跟班。

那次一共呆了两天,我每时每刻都如坐针毡,希望能看到肖畅,又怕见到他。

张钺说:“肖哥前两天还来过,他知道小弟来了,一定会来的。”

可是他终于没有来,在知道我近在咫尺的时候,选择了避而不见,就和半年前我举家搬迁时,他选择去大连参加可去可不去的足球夏令营一样,那次怎么说还有个理由,让我自欺欺人了半年,这次终于彻底醒悟。

我们之间一直是我主动。他一直叫我小弟,保护我,照顾我,纵容我,也许在他心里,更愿意是这样的关系。

这次离开北京我没有哭。

寒假很快过去,开学第一天,就被石斌堵住,揪到试验楼后面的空地,他气愤地骂我不识抬举,不知好歹。

那天他没有穿校服,而是一件米色的套头毛衣,笔直的深褐色长裤,略显凌乱的黑发跳动在饱满的前额,帅气得让我不敢逼视。

对他的外表没有抵抗能力,他的直率、热情和豪爽正是我最欠缺的,那一刻,我清楚地知道不能再靠近他了。

“跟你说话怎么这么费劲,你小子到底什么意思?”

见我不说话,他发怒了,推了我一把,我就势坐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抓住他的衣襟:“我不敢去找你,因为——我喜欢你,石斌。”

他一下子僵住:“什么?”

我一幅快哭出来的表情,使劲摇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喜欢男人?请你不要讨厌我,我真的不知道——”

“闭嘴!”他的表情就象吞了一只死苍蝇,狠狠踢了我一脚:“滚——以后别让我看见。”

那以后,是理所当然地相看两厌。

第二章

但是短短两个月后,一切就莫名奇妙地发生了逆转。

春季运动会,全班被分成运动员、啦啦队和服务队三个组,班主任要求每个同学都有事做,各展其长,各尽其能。加油喊口号我干不了,我这个人没什么眼力见儿,服务更不行,干脆当运动员算了。报名时体育委员非常惊讶,犹豫了半天才说你行吗?

我只是懒一点而已,却并非弱不禁风,虽然看起来有点像。老爸对这一点最不满,在他长期军事化训练下,我的身体非常好,十次生病有八次都是装的。

“哪项没人报名我就参加那项,名次不敢保证,但是我会尽力。”

我慷慨又不失谦和,这句话赢得了众人的瞩目和赞誉,同学们立即热情起来,在充分讨论和征求我的意见后,给我报了100米栏。按照本校高中部体育课程安排,要到高二才学跨栏,所以每次运动会跨栏基本上是低年级的禁区。

运动会真好,让以前没有注意的帅哥一个个展现在眼前。身边一片加油呐喊声,沸腾如火,我的世界却一片寂静,半眯着眼搜寻赏心悦目的身影。

我偏爱健壮的男人,但是过分健壮却敬谢不敏。

正在跳高帅哥就是我最喜欢的类型,轻快的助跑,有力的弹跳,修长的身体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轻松跃过,周围的人跳起来欢呼。我的脑中不由自主地浮现出另一个身影,我低喃,肖……头晕了,目眩神迷。

身体突然被一股大力撞开,我狼狈地摔在地上。刚刚建立起革命友谊的同学立刻跳出来发难:“喂,你——”却在看清来人的时候自动消音。

是这些日子避之唯恐不及的人,他脸上挂着汗,背心贴在身上,整个人显得热气蒸腾。广播里清脆的女声正在宣布:“高中组男子1500米第一名石斌,成绩……”

“你踩我的脚了。”

明显的挑衅的语气显示他在生气,我赶忙爬起来,诚惶诚恐地道歉:“对不起,我没看见你。”

他的眼中瞬间冒出火星,狠狠瞪着我,粗声粗气地骂:“光顾看什么呢你,对不起就完了?”

我作出羞愧的表情,低下头,他的腿真漂亮,笔直而修长,皮肤泛着健康的光泽,平滑的肌肉蓄势待发。只是雪白的运动鞋上,哪有半个脚印?

他身边的人笑起来:“好了,石斌,小同学已经道歉了,你也不要得理不饶人。”

“以后长点儿眼。”

他推了我一把,昂首而去。

我憋着笑拍身上的土。

“顾瞻林,快来,跨栏点名了。”体育委员在跑道上招手。

肖畅在体育方面可谓十项全能,我的跨栏动作是他手把手教的,非常标准,而短跑是我的长项,预赛轻松通过。

决赛时运动会已近尾声,很多人围过来看,我有些不自在,蹲在地上一遍一遍地系鞋带。

“石斌不是无理取闹的人,你怎么得罪他了?”

是刚才石斌身边的人,在我左侧压腿,他没有石斌逼人的英俊,却给人舒服的感觉。

我惊讶地睁大眼:“谁是石斌?”

他的眼睛睁得比我还大,我腼腆地转来脸,语气困惑:“我不记得有得罪人啊。”

他突然暴笑不止,比赛因此延误了五分钟,他笑完了对我说:“我叫范绰。”

我点点头,听说过,他和石斌一文一理,同样是学校的寄予厚望的学生。

“预备——”

我站在跑道上,注视着前面一个一个障碍,眼前掠过肖畅奔跑的英姿,周围的声音从耳边隐去,头脑一片空明。等我重新有了意识的时候,比赛已经结束,有人欢呼,有人拉住我祝贺,我都懵懵懂懂。

范绰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跑得不错,还真看不出来。”

我愣愣地问:“比完了?我第几?”

周围的人哄然大笑,后来知道我和范绰并列第一。

从那天起,虽然我还是和以前一样不怎么理人,脑子偶尔短路,不时撒点小谎,不知为什么人缘却好起来。

运动会结束后我才发现自行车钥匙不见了,通常放在衣服口袋里的,可是翻遍了都找不到,我在今天去过的地方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怎么办,我可没这力气把它扛走。

“怎么了?”

磁性的声音在耳侧响起,我忙让开一步,不由自主咽了口唾沫:“钥匙丢了?”

“笨,找过了吗?”

“哪儿都没有。”

该死,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帅啊,即使是一身汗臭,也不令人讨厌,我又退了一步,手心开始出汗。

“躲什么躲,”他瞪了我一眼,突然咧嘴一笑:“我帮你。”

说着捡起半块砖头,三下两下就把我的车锁砸烂。

才买了半年的新车啊,我心疼不已,他把砖头一扔:“傻站着干嘛,拿张纸给我擦手。”

我在书包里摸索,手指触到了一个金属片,正是遍寻不着的钥匙,对了,换运动服时把它放书包里了。

“费劲。”

他一把拽过我,脏手摸上我雪白的衬衣,温热的手来回一蹭,我颤栗了一下,他恶劣地在我腰上掐了一把:“帮了你大忙,不谢我啊。”

“谢谢。”我从善如流。

“你还真是怪。”

浓黑的眼睛看我一会儿,突然问:“你真的喜欢我吗?”

我一惊,就是那句话导致我的后腰淤青了好几天,生平第一次挨打,记忆犹新。

“那个……我也不能确定……其实……我的意思是……”我期期艾艾,不敢说是,也不敢说不是。

“不确定?”他眯起眼,声音危险:“你敢骗我?”

我反射性地说:“没有,我从不骗人。”老天对我真好,说了这么多次谎话,一次也没咬到舌头。

“那好,我允许你喜欢我。”他施恩似地抬起下巴:“好好表现吧。”

我傻了:“什么表现?”

他从鼻子里哼了一声:“管好你的眼睛,不要随便盯着别人看,还有,不要和范绰说话。”

他趾高气扬地走了,剩下我呆若木鸡。

在路边配锁的时候我指着太阳落山的方向问:“这边是东吧。”

修车师傅怪异的看了我一眼:“你真当太阳能从西边出来啊。”

很久以后石斌曾经追问我什么时候开始喜欢他的,我笑而不答,于是他自动理解为一见钟情,得意又怜悯地抱住我:“被我拒绝的时候是不是很痛苦?”

我点头称是,这可不是撒谎,他那一脚的确很疼。

※※※手机响的时候,我正想着石斌回家后发现人不见时的表情,尽管知道是他的可能性不大,心跳还是快了一拍。

“哪位?”

“什么哪位?你哥我,你小子死哪儿去了,毕了业两个月不见人,手机不是占线就是关机。今儿可逮着你了,快点过来。”

是张钺,正值他高考前夕张叔叔去世,为了还张叔叔看病欠的债,他放弃念书开始打工,现在自己开了一个小饭馆,倒也红火,我没事的时候经常去帮忙。

“哥,改天行吗?我还得找工作。”

要是去投靠他,以石斌的火爆脾气,恐怕会给他添麻烦。这些年,在我有意隐瞒下,他们彼此都不知道对方。

“你丫找抽啊,我找你还敢不来,我可告诉你,你要是不来,得后悔一辈子。快点儿,半小时之内要是不到的话,就别认哥。”

“可是我——”

那边已经挂断电话,我无奈地摇头,一个个都是急性子,也不想想现在塞车多厉害。

我紧赶慢赶还是晚了十分钟。

“你小子也太能磨蹭了,”张钺一把拉住我的胳膊就往里拽:“快来,有人要见你。”

“哥,你轻点。”

他拽的正是被石斌拧过的胳膊,我疼得直抽气,哪里顾得上看人,突然听到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小钺,我临走的时候叫你照顾小弟,你就这么照顾?”

我一下子愣住,张钺把我往前一推:“他是典型的牵着不走打着倒退,肖哥,别看他在你面前老实巴交的,这小子蔫儿坏。”

“我知道。”

肖畅笑了,紧紧抱了我一下:“和以前一样,一点都没变。”

“怎么可能?”我夸张地叫,推开他,两步冲到镜子前:“我三岁时就是这副样子吗?”

“我就说他坏,”张钺大笑:“我记得你三岁时还尿炕呢,现在怎么样?”

我反唇相讥,一桩桩一件件把他小时候的糗事抖出来,心跳却如擂鼓,眼神飘浮,有意无意地绕开另一个人。

十年前我离开北京,他没有送,五年前他出国,我也没去送,什么都没说开,就这样不明不白地暧昧着,肖哥,你说我聪明,我却看不透你的心。

我们到张钺的饭馆,吃饭、喝酒、唱歌、讲荤段子,午饭一直吃成晚饭,每个人都放开,也很尽兴。

张钺舌头都大了,东倒西歪,傻笑着叫哥们儿,我悄悄看表,肖畅拉住他:“小钺,我得走了,小弟,你呢?”

我点头:“走了。”

我们合力把张钺弄回家,我打电话把他女朋友叫来,走到巷口深吸了口气,敲了敲晕忽忽的头,才有了些许的真实感。

肖畅揽住我的肩:“没事吧?”

“没事。”

我有些紧张地快走两步,其实前些日子还听别人说起他,说他在国外赚了些钱,准备回国发展,我不以为意,没想到真的回来了。

“我的车在那边,你住哪儿,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肖——哥,你也喝了不少,别开车了。”

他眼神一闪,爽朗地笑:“你不相信我的酒量还是车技?走吧。”

他拉住我的手带我上车。

“小钺说你租房子住,我刚买了房子,你不如住过来,也省了租金。”

“可是我预交了半年的钱,说好不退的。”

“我退给你,你这么懒,又没工作,我怕你三餐不济。”

我沉默了,五年,不,十年的间隔啊,不是十天,也不是十个月,为什么他能说的如此轻松?是因为真的云淡风清了吗?

也许那份感情年少轻狂的成分居多,以至离开了也没有太多的伤心,更谈不上什么生死相许,甚至渐渐记不起他的面容,我以为已经忘怀,却在每次听到他的消息时心头涌上淡淡的惆怅,我把这份惆怅归结为初恋的无疾而终,什么也不能代表。

高一毕业的时候,石斌不负众望,以市内六区总分第一的成绩被清华录取,而范绰考上了北大,他们两家是邻居,从小一起长大,几乎比了一辈子,相互不服气也不是一天两天了,这次也是,为两个学校哪个更好争论不休,范绰问我:“小林,你想考哪个?”

我摇头:“我哪个也考不上。”

石斌骂我没志气,非要我选。

在那之前刚刚听说肖畅被保送进了北大,我就说北大吧,北大的文化气息比较浓。

范绰高兴地说请我吃饭,石斌黑着脸把我拽走。那天他的父母出差在外,我没有回家。

鬼使神差,我和他做到了和肖畅也没做的最后一步,都是第一次,我疼得要死,他狼狈万分,几乎可以用惨烈来形容,终于完事后他替我擦汗,说:“我以后会好好待你。”

我说:“我只有一个要求,如果有一天你后悔了,也要痛痛快快地告诉我,不要避而不见。”

他急了:“说什么呢你,妈的,我看你是欠操,刚才疼的不够是不是?”

他没有忘记我说北大好的事,那个暑假,天天督促我念书,逼我报考清华,老妈乐得省心,变着花样给他做好吃的,老爸万分遗憾那个豪爽的孩子不是他的儿子。

母亲的家乡是杭州,我却在北方长大,很少回去,心之向往的是西湖畔的浙大。

我的高考成绩上清华有点玄,上浙大还是可以的,但是才提起就被石斌否决,连志愿都是他替我报的,于是上了北航。

三年后又回到北京,感慨还是有的,大多不痛不痒。我从来没有刻意打听肖畅,但是他的情况还是从各种渠道传进我的耳朵,包括他的父亲在军界如何平步青云,女朋友又如何才貌双全,准岳父也是政界要人,他前程似锦,面前的金光大道直上青天。

那时候石斌开始炒股,他抓住了股市从300点飙升到1500的机会,赚了些钱,也更加沉迷其中,我的时间反而充裕了,根深蒂固的寂寞又开始侵袭我。

其实我并没有刻意躲着肖畅,甚至经常被范绰拉去北大吃饭,可能没有缘分吧,一年多的时间连偶遇都没有。

嘟嘟——不耐烦的汽车喇叭在身后鸣响,我猛然惊醒:“肖哥,怎么不走?”

他笑了:“你没告诉我地址啊。”

我报上地址,他发动汽车:“那里的房子很贵,租金一个月有多少?”

“其实我是替别人看房子,他只是象征性的收一些。”

“你还是喜欢发呆,在想什么?”

“发呆嘛,当然是什么也不想,脑子一片空白。”打了个酒咯,我闭上眼:“喝多了,肖哥,到了叫我。”

当年如果一直那样下去也很好,最熟悉的陌生人,老死不相往来。可是大二下学期,却听到了石破天惊的消息。

他叱咤风云的父亲出事了,官场翻了船,就很难再有出头之日,何况肖叔叔摊上的是差点掉脑袋的大事。有人幸灾乐祸,有人感慨万千,当大官有什么好,成功了固然鸡犬升天,失败了连要饭的都不如,啧啧,还要拖累老婆孩子。

他从人人羡慕的天之骄子一下子变成千夫所指,身边围绕的人争相散去,女朋友也和他撇清了关系。从小就一帆风顺,已经习惯被人包围和崇拜的肖哥啊,短短的一段时间足以让他尝尽人情冷暖。

我觉得我的天也塌了,不顾一切冲进北大,可是学校太大,又不知道他在哪儿,我没有找人询问,只是在校园里漫无目的地走,几乎走遍了北大的每一角落,终于在傍晚找到了他,在他心爱的足球场上。

将近五年没见,回忆里我已经记不清他的样子,还担心纵使相见应不识,可是远远的一眼就认出了他。

他在射门,一遍一遍地捡球,一遍一遍地射门。

空旷的球场上,桔红色的夕阳下,迎着风、留着汗奔跑的挺拔身影就这样刻在我的脑子里,以后每次想起他脑子里就自动回放这一幕。

我抱着膝盖坐在看台的石阶上,眼泪默默地流,我从小不爱哭,老爸说我就这一点象个男子汉。记忆里,这是我第二次流泪,第一次是当初离开北京那天。

一直到整个球场就剩下我们两个人,他慢慢走过来,没有惊讶,没有生疏,没有痛苦,像以前一样微笑着揉揉我的头:“来找我吗?”

“我来看同学,一会儿就走。”我又反射性地撒谎。

“看过了吗?”

“还没,我走了。”

我几乎落荒而逃,跑出几步,又情不自禁地回头,他坐在我刚才坐的位置,冲我摆了摆手:“去吧。”

夕阳西下,他的脸被着光看不清表情。

我又走了回来:“请我吃顿饭好吗?身上没带钱。”

吃饭的时候他几乎没有说话,只是微笑、倾听,我很快也无话可说,那次见面就这样草草结束,然后又一个五年。

我不是个干脆的人,有些事说不出口,有些话问不出口,却又不能全忘记,也许这才是一切症结所在。

“到了,肖哥,我在这里下车就好了,小区管的严,外面的车进去要换证。”

“真的没事儿?你今天也喝了不少。”说着,他笑了:“我都不知道你的酒量这么好。”

十年啊,你不知道的太多了。

我微笑着告辞,好像还说了两句今天很高兴之类的话,等他的车一走,就蹲在路边大吐特吐。的确喝的有些多,我一喝酒就会晕车,醉酒不怕,晕车却很难受,所以尽管酒量不错,却轻易不敢喝。

吐完之后觉得好受了些,看看表,很晚了,不知道哪家旅馆会收留醉酒的客人,实在不行就到火车站候车室里呆一晚上。

刚走了几步就听到一个阴森的声音:“你想去哪儿?”

我踉跄了一下,靠着树傻笑:“呵呵,你回来了,好早。”这个时间对一般人算晚,对他来说却算早了。

他怒不可遏,眼睛里却有着未褪干净的焦虑和逐渐清晰的放心。

我笑不可抑,醉态可鞠:“石斌,我没弄坏……你的门锁哦。”

他黑着脸,连骂人都省了,趔着我的胳膊把我拖了回去,真的是拖,小区的警卫想帮忙也被他拒绝了。明天会不会有凶杀现场啊,那个警卫惶恐的脸上分明这样写着。

进了门他一松手,我就像烂泥一样瘫在地上,看着他的胸口剧烈起伏,拳头松了又紧,紧了又松。好帅啊,我的石斌,生气的时候就像天神一样,呵呵。

“你在等我,是不是……不放心,所以早早回来……等我……”

他的脸色从黑到红,从红到黑,变了几变,狠狠把我揪起来:“那个人是谁?”

“什么人?”我憨憨地问,凌乱地翻着口袋,倒出一堆零钱:“哈哈,我打车……好像……没给人钱。”

“你当我是傻子啊,妈的,你——”他气急了,大力摇晃我:“给我说实话!”

我醉酒,晕车,胃里翻江倒海,被他这样拖来拖去,摇来摇去,恶——“你敢吐到我身上试试?”

他说的凶恶,却还是停下手,我伸臂攀住他:“石斌……石斌……”

别骂我,别打我,别对我凶,好难受,心里真的好难受……

“你简直臭死了。”

他三下两下剥去我的衣服,把我扔进浴缸,清凉的水兜头而下,我一激灵,水随即变热。

“自己来……让我自己……”

“闭嘴。”

他把洗头水倒在我头上,简单揉了两下,按在水龙头下面猛冲,我甩着头抗议,他突然停下,脸色大变,眼里的凶光让我打了个寒颤:“这是怎么回事?”

他的手我大腿上一按,疼——我朦胧着眼诉苦:“你推我时撞的,还有这里——”我把手放在腹部:“你用膝盖踢的,还有这儿——”

我亮出手腕,他抓住一带,就势夺去了我的呼吸。

我承受着他的重量,却又似乎轻飘飘地浮在半空。

“……操死你……妈的……我操死你个小样儿的……”

他的声音狂野而性感,就像他的动作,和他做爱总有一种酣畅淋漓的感觉,能让人忘记一切。我经常在他之前就达到高潮,甚至不需太多的挑逗和抚慰。

淫糜而狂乱的气氛中,有力的大手紧扣着我的腰,他的身体紧绷的像石头,破碎的咒骂伴着肉体撞击的声音,猛烈的动作似乎真的要把我贯穿,我只能无力的挂在他身上摇摆,终于一切都停下来,粘稠的液体沾湿身下的床单,他托住我的臀部不让自己滑出来,我用力勾住他的腰,感受他的坚挺在我体内一点一点软下来。

“小骚蹄子……”

他哑着声音骂了一句,低头吻住我,那是一个湿润而悠长的吻,是我记忆所及的他从未做过的动作,我的心在那一瞬间被一种类似甜蜜的东西涨满,跳动的频率超过刚刚结束的高潮。

一吻即罢,我呆呆地看着他,他笑了,手指勾我的鼻子:“你的眼睛是什么做的,贼亮贼亮的,存心勾人哪,听好了——”他在我屁股上用力一拍:“以后不许在外面喝酒。”

“酒……挺好的……”我闭上眼低喃:“……好喝……”

“醉死你这个祸害就完了,省得哪天被你气死。”他顺手拿起枕巾在我身上擦拭。

激越的高潮变成极度的疲惫,那个吻却让我反复回味。

他睡着了,一条腿横在我腰上,我静静注视着黑暗,神志清明,如果他知道我的醉酒有一半是装的,会不会真的杀了我?

他的腿在我肚子上蹭了两下,柔软的汗毛刺得我发痒,我试图把他挪开,他却搂住我,含混的声音说:“……不打你了……别走……”

我失笑,笨蛋,不是因为挨打才想走啊。

第三章

我是饿醒的,张开眼发现已经快中午了。爬起来洗了把脸,镜子里的脸是宿醉醒来的苍白和颓废,眼睛里却透出异常的亮泽,红润的嘴唇昭示曾经激烈的欢爱。

桌上有冷掉的豆浆和牛肉烧饼,旁边白纸上龙飞凤舞的写着:“我买了石榴在阳台上,别盲目找工作,好好想想自己想做什么。”

想做什么,我叹气,就是不知道想做什么,因为茫然才会盲目。不是每个人都能像他一样从小就目标明确,义无反顾。

不找工作怎么办?我本着百折不回的精神,整装出发。参加了一个招聘会,天气热,人也好多,闷得我喘不过气,随便递了几份简历就赶紧出来。

接近傍晚的时候,肖畅打来电话:“我看到你的简历。”

半个小时后,我来到他公司所在的写字楼。

整层楼空气中都弥漫着新装修的气味,工作间进进出出的大多是工人,还有几个穿着正规的,大概是工作人员。他的办公室在最里面,朝南的屋子,很大,却只摆了一排书架一组沙发和一个办公桌,显得十分空旷。

他冲我笑了笑,示意坐下等一会儿,继续用流利的英语讲电话。

我没坐,站在窗边看看外面的风景,很快,他放下电话:“这里太乱,我们出去谈吧。”

“要是每次找工作都有人请吃饭该多好啊。”酒足饭饱,我满足地叹气。

肖畅笑笑,直接切入正题:“你想应聘什么职位?”

“贵公司都有什么职位?”我正襟危坐,汗颜啊,事实上简历递到哪里都记不清了。

“你呀,还是什么都不上心。”

他含笑摇头,又问了几个问题,得知我对他的公司和所应聘的职位一无所知时,不得不叹息:“先跟着我干吧,等有了经验再去找更好的工作。”

于是我有了生平第一份工作。

那天晚上我试探着问:“石斌,你有没有觉得两个人一起住不习惯?”

“没有。”

他对着电脑,头也不抬。其实我应该感激,虽然他是带着工作回来的,但是最少回来了,就坐在我看得见,摸得着的地方。

“你看,我们的作息时间几乎是颠倒的,兴趣爱好完全不同,看电视都看不到一起。”事实上他什么兴趣爱好都没有,除了赚钱。

“电视归你,我不看。”

我无力地支额:“石斌,我想搬出去住。”

他终于回头,紧盯着我:“再说一次,你想干什么?”

“没想干什么,”我的声音不自觉地小了:“我找到工作了,可是公司比较远,我想在那附近租一套房子。”

“什么公司,在哪儿?”

肖怎么不把公司设到郊区去?我叹气,报上公司的名字,却没说地点,然后用诸如独立,自强等冠冕堂皇的理由申辩了几句,他开始用怀疑的目光看我:“没听说过这家公司。”

“新成立的小公司,哪能入石总的眼?”

“昨天送你回来的是谁?”

“我怎么知道?我打车从来不问司机的名字,也不和他们聊天的。你想知道的话可以查发票,不过——”我懊恼地敲了敲头:“好像忘了要。”

他勒住我的脖子把我拽过来:“我还没瞎。”

但是肯定没看清楚,我一推到底,反正是醉了,他除了骂我之外也没别的办法。

※※※肖畅的公司应该算咨询吧,就是寻找意欲向国外发展的国内公司,为他们审核,包装,出谋划策,再推到国外,美国和欧洲几个主要的国家有他的伙伴,剩下的事由那些人接手。

由于刚刚起步,他什么事都亲历亲为,在我看来一团乱麻的工作,他做起来却如抽丝剥茧一般有条不紊,多紧急的情况,多难缠的客户也游刃有余,应付自如。有着儒雅风度和大将气魄的肖,我再次为他折服,跟着他,用崇拜的眼神追随着他,仿佛又回到的少年时期。

他说我最大的毛病是漫不经心,对我就应该使劲压担子,于是我终日累得象驴子,干的却都是打杂的活,如果是别人,我早撂挑子不干了,可是对上他,一句拒绝的话也说不出口。

一个月后,领到了第一份薪水,比想象中的要少,我说:“肖哥也太小气了吧,我很努力的。”

他笑了:“还有一半,我帮你存了个账户,省得你乱花。小弟,干得不错,下周开始做业务吧。”

他鼓励似的揽住我的肩,我僵了一下,不落痕迹挪开,轻松道:“如果比现在还累就算了。”

“在抱怨了?好,”他含笑勾起我的手指:“我保证,等你做成第一笔生意,我请你吃大餐,外加两天休假。”

他的神情动作就像从前许诺是一样,我的眼眶发酸,心怦怦跳,还要做出兴奋欢呼状,真真考验我的能力。

“这么高兴啊,看来我以前对你不好了?”他笑容不变,目光却深沉起来。

一语双关,我也笑:“就是啊,肖哥以前让我很难过。”

“真的——很难过吗?”他的神色略显黯然。

“对,肖哥那么都好,把我都比没了,当然难过。”

我不敢看他的眼睛,找了个借口出来,进洗手间打电话。

“石斌,我赚钱了,晚上请你吃饭。”

说完就后悔了,一激动忘了和他吃饭最少要提前十天预约,而且如果临时有事我肯定是被牺牲的那个。

“今天不行。”

果然,我泄气:“算了。”

“我怕你那点钱不够我吃。”他在那边笑起来:“看在你一发钱就想到我的份儿上,可以考虑陪你喝咖啡。”

“我喝咖啡要睡不着觉。”

“要不然——”他的声调变成让我心跳的低沉磁性:“我们回家喝酒,我觉得你喝完酒更带劲。”

想起那天的狂热和事后让我回味无穷的吻,我骂他龌龊,心里却隐隐期待。

他又笑起来:“不过要晚一些,我还有点事。”

就知道,我无奈:“那我先去找别人喝。”

“敢,看我不打断你的腿,乖乖回家等着。”

那天我等到11点,他终于回来,却已经喝得醉醺醺,连澡也没洗倒头就睡,我打游戏到凌晨3点才在沙发上睡着。

沙发终究不舒服,又没有枕头,我基本上半小时醒一次,5点多的时候又醒了,听得里面有动静,似乎是他上了趟厕所,不一会儿,他眯着眼睛皱着眉头一头乱发出来,我缩着身子装睡,听着他声音沙哑的自言自语:“又把他踢下床了,不应该啊。”

他从小独自睡双人床,霸道惯了,我们刚住在一起时经常被他挤得半夜去睡沙发,过了很久才基本上相安无事。

他踢踢嗒嗒地走过来叫了我两声,见我没动静,又推了一把:“起来,上床睡。”

我在他持续骚扰的手上用力一拍:“……讨厌。”

“找揍啊你,起来。”

他在我脸上拍了两下,我干脆背过身不理他。

身子突然一轻,带着些许酒气的呼吸喷在耳边:“真是猪啊,重死了,别动,再动把你扔出去。”

我使劲勾住他的脖子,脸贴着脸。

“松手,想勒死我啊。”

我撒手,身子猛地向后仰,他大吃一惊,用力把我向前一扔,我“嗵”的一声砸进被子里,他脚下一个趔趄双膝跪地,手刚好扶住床边才没摔个狗啃泥。

“还没到过年,你磕什么头啊,我可没有压岁钱,石总,你亏了——”我捂着肚子笑。

“找死啊你。”

他扑上来按住我,照着屁股就是几巴掌,我趴在床上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还笑,”他咬牙切齿,揪住我气急败坏地边吼边摇:“要不是我反应快,你就摔成脑震荡了,知不知道——”

我反手抱住他:“我爱你,石斌。”

“你这个——”他的动作猛然停下。

“我爱你。”

“废话,”他声音粗嘎,嘴角却咧开一个得意的弧度:“你不爱我爱谁?”

说实话,他笑起来的时候有点孩子气,还不如发怒时来的好看,每到这个时候,我都有一种让他生气的冲动,其实激怒他或逗他高兴都只需一句话而已,而他却从来不知道我为什么不快,又为什么感动,所以,渐渐的我也失去了说这一句话的兴趣。

当然,这不是他的错,他只是秉承自己而已。从某种意义上讲,他自信得有些可怜,不是吗,以为对自己一心一意、爱之弥深的情人,却时时把分手两个字放在嘴里咀嚼,虽然到目前为止都是默默地咽下去。

每当这两个字呼之欲出的时候,掠过心头的疼痛便让我知道毋庸置疑的爱,于是心有不甘地试探,然后在他露出哪怕一丝在乎和温情的时候如释重负地放弃,只是,不知幸运抑或悲哀,这一切他全都不知。

我紧紧抱着他喃喃地说爱,然后沉迷在濒死般的快感中,单在床上而言,他是个无可挑剔的情人,当然我也不错。我想我是彻头彻尾的感官主义者,大部分的时候比他更热衷此道。

这段感情对于我只是寂寞的产物,一开始喜欢装傻让他着急生气困惑却无处发作;喜欢言不由衷地说着夸赞的话,然后在暗地里笑他的轻信和妄自尊大;喜欢在他滔滔不绝时专注的看着他,却一句也不听他说的话;喜欢在他追问为什么这么爱他时微笑着投以脉脉的眼波……

一个过分轻率和玩笑般的开始,却在不知不觉中投入了太多的心力,让他成了生命中不可或缺的存在。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却清楚地记得发现自己感情的那天。

他毕业后租了一间房子开始打拼,忙得不分昼夜。

范绰毕业后继续上研究生,一天他来找我:“石斌太不够哥们儿,好几个月连人影也找不见,今儿咱们去狠宰他一顿怎么样?”

我也有将超过半个月没见他了,于是欣然前往。

到的时候已经快中午了,范绰抱着一箱啤酒,靠着楼梯扶手喘气,我敲了半天他才来开门。满眼的红丝,一身的凌乱,显然又熬夜工作。

我矜持地微笑:“好久没见,我和范——”

他根本没听我说话,一把把我拽进去:“小兔崽子,敲什么敲,不会自己开门啊?”

我的后背重重撞在墙上,没来及开口就被封住嘴唇,嘭——关门声震得我脑袋嗡嗡作响,心想完了,突然间感觉心脏像是被什么捏住,难受得喘不过气来。

现实社会对这种事的容忍度很小,我也不是能够承受压力的人,一直认定曝光的一刻就是关系终结的时候,以为不会在乎,却是这一刻撕扯般的心痛让我发现,我——爱上他了。

他喘着粗气咬疼了我的唇,急切地扯我的裤带:“……这么久不来,想死了,快,上床让我搞一下。”

我第一次对他挥拳,狠狠打在他肚子上:“范绰在外面!”

他捂着肚子呆了一下,猛地拉开门,范绰石化了一般愣愣看着我们。

石斌倒是坦荡,把我推到里面,满不在乎地说:“就是这么回事,你要是看着别扭就滚蛋,要是还认我这个哥们儿就进来。”

很少有人能在这种情况下还如此理直气壮,若不是情况太过尴尬,若不是正自震惊于不为所知的感情,我会为他这句话喝彩。

范绰脸色乍青乍白,却还是进来了。

过了几天,范绰来找我,沉默了好久,说:“我和石斌从幼儿园就一个班,他从小就有一股气势。你见过他小时候的照片吗?”

“见过几张,每个都皱着眉头,一幅很深沉的样子。”

范绰笑了:“就是那个德行,把一群小屁孩儿唬得一楞一愣的,天天围在他屁股后面。”

我想起小时候崇拜肖哥的情形,也笑了:“你不服气吧?”

“对,我看着有气就和他较劲,小学六年我们旗鼓相当,到初中时情况突然变了,他不知什么时候结交了几个社会痞子,开始和他们一起瞎混,抽烟、喝酒、打架、满口脏话、调戏女孩子,还经常逃课,谁说也没用,甚至闹到差点被退学,那时我想这个对手完了。”

怪不得他举止言行和他的家庭以及受教育程度并不般配,应该是那段荒唐的后遗症,我点头:“不战而胜是不是让你既高兴又惆怅?”

他缓缓点头:“我很失望,也隐隐有些幸灾乐祸,但是快到初三的时候,他突然变了回来,甚至比以前还用功。初中毕业我直留本校,他却是以全市第一的成绩被录取。后来我问他怎么想通的,他说他只是出去玩儿了一圈,还认识回家的路。”

我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笑着说:“迷途知返,应该是没有走太远,也亏他脑子好,要不然就算认识路也走不回来了。”

“怪不得他说你聪明。”

“就是用不到正道上。”我短促的笑了一下,补上后面半句。

范绰深深看我:“记得以前他在学校里出售各科笔记吗?我想你肯定没看过,如果你看过就会知道,他的成绩绝不是靠脑子好得来的。他从小就规划好自己的人生大计,为此全力以赴,是绝不允许出轨和偏离的。”

“却可以允许有小小的放纵甚至溜出去玩儿一圈。”我苦笑:“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只是觉得应该告诉你。”

“谢谢。”我只能这样说,因为他说的是实话。

是在惩罚一开始的轻慢吗?才刚刚意识到爱上他,马上就生出毁灭般的感觉,就像看着看着戏,突然发现自己成了剧中人,而结局早已注定好。

那天晚上我靠在他怀里问:“你的人生大计里把婚姻安排在什么时候?”

他奇怪的看我了一眼:“问这干嘛?”

“你不会没想过吧?”

“当然想过。”他随意地揉着我的头发:“最少也要五六年以后,事业有些基础了,才会考虑。”

他说那句话时大学毕业不久,公司刚刚获准成立,据现在刚好五年。

再上班的时候我开始了真正业务工作,第一笔生意却以失败告终。

那是个做服装的公司,老板从在商场做裁缝起家,然后租了一家倒闭的国营企业厂房和设备做裤子,慢慢发展成大型民营企业。老板没什么文化,却很有见地,只是发展太过顺利导致有些好高骛远,把走出国门看得太简单。他的企业就像大多数白手起家的家族企业一样采取独裁制管理模式,这一体制根本不适合在国外开分公司,而且他对于外国的法律和经济制度没有丝毫了解,最好笑的是,他认为他的服装放之天下皆准,甚至不考虑外国人和中国人的体型差异。

我好意要他暂且放弃这一打算,反而惹怒了他,他闹到肖那里告我的状,肖哥答应重新替他策划审核,并把他的业务交给其他人做,才算平息。

尽管肖说我没做错,我仍然很沮丧。

我又何尝不是求学太过顺利,导致一接触社会就茫然失措了呢?

※※※5点下班,吃晚饭最多到6点,从这时到睡觉的几个小时里时间过得最慢。

可能是打游戏太多,最近看见有人跑动的游戏画面就头晕。我不信邪,又试了一次,才半个小时就不行了,居然头晕到恶心想吐。算了,还是吃石榴看电视吧。

尽管嚼得腮帮子都疼了,我还是剥开了第二个石榴,鲜红的子儿蹦出来,溅到脸上,我不加理会,继续奋战,一直把它吃得干干净净。

他进来的时候,指针正好在12点左侧,再过5分钟就是明天了我抱胸斜靠在衣架旁:“太好了,石总,今天总算见到你了。”

他抬手一扔,公文包准确地落在沙发上,手臂重重搭在我肩上,耷拉着脑袋象死狗一样:“累死了,猪,高兴点给我看看。”

我嘿嘿奸笑,用黏糊糊的手上下搓他的脸。

“什么玩意儿往我脸上抹?”他拧着眉拉开我的手。

“石榴汁儿。”我飞快的在他脸上一亲,挤眉弄眼:“宝贝儿,你好甜——”

“你找打。”

他拧住我的胳膊,我连连求饶,趁他一松手,扑过去对他又亲又摸,学着电视上小流氓的猴儿急样儿:“心肝儿,让大爷玩玩儿……”

“妈的,疯了你。”他扭住我,大力按在沙发上:“老实点儿,再闹我揍你。”

我趴在沙发上痛哭:“呜——,我错了,我不该见色起义,调戏良家妇男,大侠你饶了我吧,可怜我上有八十老母,下有……啊——”

他把手放在我腿间,邪笑:“下有什么?怎么不说了?”

“咳,咳,”我清了清嗓子,拉住他的手,摆出五星级宾馆服务员的标准微笑:“先生,洗澡水已经准备好,请慢慢享用。”

他嫌恶拉开我黏糊糊的手,又摸摸脸,气呼呼把我的头按在沙发里:“恶心巴拉的,给我等着,一会儿再收拾你。”

他洗完澡出来时,我还闷头趴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臭猪,别赖在这儿。”大手在我屁股上用力一拍,我象死人一样毫无反应,一股大力把我拽起来:“去洗洗你的脏手。”

我懒洋洋的爬起来,洗手,出来时他已经舒服地躺下。

我闷不作声地钻进被窝,大睁着眼看着房顶,咦,顶灯里面好像有个小虫。

他哗地放下手里的报纸,在被子里踢了我一脚:“是不是让人给炒了?”

我茫然转头。

“眼瞪那么大干嘛?别想拿这幅死样儿蒙我?你心里越烦就越疯,当我不知道?”

他知道?他并非不关注我,喉咙像被什么堵住,我怔怔看着他。

他伸臂勒住我的脖子:“让你说句话就这么费劲,真想掐死你个兔崽子。”

直到我难受地吸气,他才悻悻放手:“说,怎么回事?”

“我没被炒鱿鱼,可是——”如果老板不是肖的话,也说不准。

我把这次的事简单说了,轻声问他:“你说我是不是挺失败的?”

“笨,那活儿不适合你干,我告诉过你别盲目找工作,你倒好,象没头苍蝇似的乱撞,不失败才怪。”

“你的意思是让我别干了?”

“也不能就这样窝囊地走,等做成了一笔业务再考虑是走是留。”

他打了个哈欠,困乏地闭上眼,几乎是叹息着把头埋进我的肩窝,拖着声音说:“舒服,一天里最幸福的就是这会儿了。”

尽管知道他指的是能够上床睡觉,我的心还是震动了一下,一时百感交集,也不知是什么滋味。

“快睡。”他哈欠连连的捏了我一把:“骚蹄子,真滑,捏都捏不住……”他的声音渐渐含混,手指却像小孩子终于找到好玩的游戏,捏上了瘾:“……这儿也是……嗯……这儿……还真捏不住……”

什么捏不住,疼死了,我想狠劲掐回去,手指动了动又硬生生忍住,不一会儿,他就睡得象头猪。

我叹气,他的确幸福,往床上一躺5分钟内就能睡着,而对于我来说,入睡是非常困难的事。

第四章

我的心情明显好转,开始和同事们有说有笑,插科打诨,相处融洽。

下班时肖畅把我叫到办公室,赞许地揉揉我的头发:“我还怕你的情绪受影响,本来准备请你吃饭的,看来能省一顿了。”

我信誓旦旦:“暂且留着,等庆功时一并吃回来,肖哥,有没有任务给我?”

“别心急,快十一了,你有什么打算?想出去玩儿吗?”

“当然想,可是——”石斌肯定没空。

“想去哪儿?”

“算了。”我叹气:“一事无成,我连家都没脸回。”

肖畅似笑非笑地看着我:“没想到你这么有工作热情,好,我会尽快安排工作给你。”

我道谢,然后告辞,刚碰到门把手时听到他说:“你以前——不叫我肖哥的。”

我的手一下子僵住,小时候象跟屁虫一样跟在他后面有好几个,有人叫肖哥,有人叫肖畅,而我当着人通常什么也不叫,私下里叫他肖,那个时候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字都让我有一种幸福感。

记忆的洪流势不可挡地冲破了防护墙,我有些艰涩地开口:“你以前也……”

我是记事比较晚的人,小时候很多事都记不得,听别人说起也是一脸的懵懂,但是关于他的事却记得异常清晰。

我是从小乡镇搬到北京的,大院里家属不多,唯一的幼儿园只有一个班,连老师都是勤务兵兼的。第一天去的时候,老师问我叫什么,我说了,不知是声音太小,还是我的方言让他听不懂,他问了好几遍,最后干脆让我写。那时我3岁,“顾瞻林”三个字无论如何也写不出,我的窘态和在他们听来怪异方言让所有人哄堂大笑,有人还学着我的声音说话。我红着眼把手指扭到发疼的时候,一个大孩子突然拉住我的手,严肃地要大家不要笑,他长得又干净又好看,他叫我小弟,很坚决地说我是他肖畅的弟弟。

从此我轻易不再开口,直到能说一口流利的北京话,直到学会写自己的名字。从此没有人再取笑我,从此我开始用崇敬的目光追随着他。

但是他也曾笑过我的名字。

那是初一暑假的最后一天,我把每一本书都包上干净的书皮,然后郑重地写上大名。他把我的书抢过去:“自己的名字也能写得这么难看,还是我来替你写吧。”

我的字写得很赖,每一个都呼呼悠悠站不起来似的,他没少纠正过我。

他在每本书上写上我的名字,字体流畅而潇洒,边写边饶有兴趣地问:“小弟,顾叔叔学识渊博,你的名字有没有出处?”

“应该没有吧。”

老爸性情豪爽却最喜附庸风雅,平日里就爱摆弄字画,讲些什么典故出处之类,我的名字也是有典故的,却是他失败的典范。

“真的?”

“当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肖哥含笑指着书桌上的玻璃板让我看,玻璃板下面是一些照片,其中有一张襁褓时期的不知怎么竟被翻过来放置,照片的背面写了八个字:“顾瞻林影,如见须眉。”我的脸腾地红了。

我出生时老爸在部队不能回去,听说是个男孩儿就给我起了这个名字,既表达了他的思念,更希望我能长成雷厉风行的铿锵男儿。如今看着我,爸的失望大概比大海还要深。

看他笑得欢畅,我心里难受,而我难受的时候就会癫狂。

我扑过去抱住他:“我喜欢肖。”

他僵了一下,笑道:“我也喜欢小弟啊。”

我喃喃地说:“不是肖哥,不是肖畅,我喜欢的是肖。”

他的身体明显的僵硬了,却没有推开我,只是技巧的过渡一下,绕开话题,说一些平常的话,同学啦,老师啦,足球啦,直到我慢慢放开了手,然后,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度日如年。

“那我以前叫你什么?”他的手放在我的手上,把我从记忆里拉回。

“肖哥明知故问,”我笑:“你叫我小弟。”

“还有呢?”他的脸越来越近,我耳边的发丝被他的气息轻轻吹动。

我的嗓子突然被什么咽住了,只听一声轻叹,他的唇盖上来。

斯佳丽在洞悉了对瑞德船长的爱后,能否回头对失去妻子寻求安慰的阿希礼绝情?我不知道是不是每个人的一生中都会遇到一个让他永远无法拒绝和伤害的人,也许从他像童话里英勇的骑士般出现在我面前的时候,就注定了我这一生都要对他投以仰慕,以他的悲为悲,以他的喜为喜。

他的唇碰到我的,停了片刻,似乎在感受着什么,然后是又是一声轻叹:“瞻瞻……”手臂一紧,将我完完全全的圈在怀里,就这样搂着一动不动。

比起曾有过的亲吻,这个几乎不能算是吻,带给我的感觉却比任何一次亲吻都强烈。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同时在体内升起,暖意流入心间,酸涩冲到眼底,我闭上眼。

纵然温柔也是拒绝,我是狭隘的人,或者说小心眼,喜欢的人倘若做不成情人,那么朋友我也不要。

那天告白之后,他待我还是和往常一样,我却开始有意无意地疏远,不落痕迹却执拗地一点一点淡出他的生活圈。

有一天他来找我,简单的几句话后气氛就开始沉闷。我沉默地看着窗外,他沉默地看着我,良久,他叹了口气:“小弟,别拗了好吗?”

我抿着嘴不说话,他用力刮我的鼻子,又好气又好笑地说:“小气鬼,以后谁说你脾气好我跟谁急。”

我抬眼默默看着他,对视片刻,他伸臂抱住我,下巴抵在我头顶,半是无奈半是责备地说:“我该拿你怎么办?”

这个拥抱明显不用了,我的心怦怦直跳,好久才哑着嗓子唤:“肖?”

他笑了,问我顾瞻林三个字最喜欢哪个,我就说瞻吧,因为那个字笔画多,我写出来比较好看。于是他叫我瞻瞻,在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其实我不太喜欢,听起来有点怪怪的,每次他一叫我就忍不住要笑,后来他也很少叫了。

没想到十年之后听到,却别有一番滋味,剪不断,理还乱。

“一起吃饭,嗯?”

他的唇贴着我的脸,温醇的声音随着湿热的气息溢出来,我有些茫然地点头,似乎有话要说,却抓不着头绪,埂在心里沉甸甸的。

出了大厦,我提议去找张钺一起吃,他双手插在口袋,摇头笑笑,还是同意了,我的脸在那一瞬间发烫了。

我们到张钺的饭店,没有喝酒,三个人天南海北的神侃,他讲起在国外的经历,讲怎么拿老外开涮,像从前一样爽朗而健谈,会说小弟我告诉你,小弟你肯定想不到,会搂着我的肩膀笑得东倒西歪,恍惚间我觉得时光倒流。

送我回去的时候他摸摸我的头:“别有心理负担,好好睡一觉,嗯?”

我点头,问:“几点了。”

“快11点了,有事吗?”

我摇摇头,打起精神和他告别,说了两句很晚了,快点回去休息,开车小心之类的话。

进屋后我没有开灯,摸到卫生间用冷水洗了把脸,借着窗口透过来的月光打量着大大的屋子,灰暗,清冷,一点声音都没有。我靠着墙呆了几分钟,径直走出房门,下楼,在上次醉酒呕吐的地方坐了下来。

清凉的风吹着,明月高悬,斑驳的树影挡住了我的脸,渐渐的霓虹灯从眼前淡去,只剩下清冷的月光,城市的喧嚣变成空冷的寂静,我的心沉淀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石斌的车驶进小区,10分钟后我的手机响了。

“你死哪儿去了?几点了还不回来?”

他现在肯定是不耐烦的拽着领带,眉头紧皱,我笑:“我在赏月,快中秋了,月亮很美。”

“有病啊你,马上给我回来。”

“呵呵,我可能真的有病,石斌,你做你的事吧,不用管我。”

“又怎么了你?我天天上班累死了,你就不能让我省点儿心?”他咚咚地砸了两下,听起来像是桌子,声音疲惫而愤慨。

“真该死,让石总费心,小人受宠若惊。”

“妈的,”他又砸了一下桌子,大吼:“不管你在哪儿抽风,都立刻给我滚回来,快点!听到没有——”

我把手机拿远了一点,揉揉耳朵,听他的咆哮告一段落才慢慢开口:“石斌,我不想过这种生活了,放我走吧。”

“你说什么?”他的声音阴森起来:“你不想过什么生活?”

我苍凉地笑了一声:“如果你不懂,就什么也不用说了。”

他沉默了一下,似乎憋了口气:“好,你说,我哪儿让你不满意,是包二奶了,还是出去嫖了,是坑你骗你了,还是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是品行败坏,还是花天酒地,夜不归宿?你倒是给我说清楚!”

“没有,你是社会精英,有为青年,劳动模范,是我没有办法做到让你满意。”我停顿了一下,声音不自觉地带了一丝沙哑:“石斌,少了我你什么也不会损失,反而少了一个麻烦,是不是?”

“屁话,我看你今儿是不想好过了是不是?好啊——”他的声音似乎是从齿缝里挤出来:“顾瞻林,你长本事了,学会用离家出走来吓唬我,好,你走一个给我看看。”

电话里响起嘟嘟的声音,一声一声提醒着刚才的一切不是臆想,冰冷的感觉从头贯穿到脚,心头掠过尖锐的疼痛,突然之间不能呼吸了。

呵呵,真傻啊,竟然以为他会用力抓紧。

缓了一会儿,我直起身,有些麻木的腿脚一时撑不住,趔趄了一下,我扶着树站住,跺了跺脚。

给范绰打了个电话,说石斌出差了,我忘了带钥匙,想去他那里借住一晚上。

范绰硕士没毕业的时候就被学校选派出国,拿了个博士学位回来后留校任教。他的待遇不错,有一套房子和独立实验室。

他哈哈笑着说:“来吧。”

我犹豫了一下:“石斌找过你了?”

他又笑:“你在哪儿,有没有怎么样?我去接你。”

“算了。”我叹了口气:“不好意思,再见。”

“等等,小林,你来吧,我不会告诉他。他那种人活得太恣意,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想要什么就有什么,不给他点儿教训不行,我是站在你这边的。”

可是我又是站在哪边的呢?我笑,用轻快的语气应付了几句,收线。

把手揣到口袋里,踩着便道伢子,脚后跟碰脚尖,一步一步地向前量,走到526步的时候,手臂被抓住,我的身子转了一个圈,撞在旁边的树上,紧接着脖子被一只潮乎乎的大手捏住。

他的呼吸急促而绪乱,气吼吼地骂,却几乎语不成句。他的力道似恨不得把我揉碎摇散一样惊人,可以想象明天身上肯定又是青紫一片。

但是,就像每一次说掐死你,弄死你,做了你一样,最后还是松开手,用力把我按在树上,他暴躁地问:“你要什么,到底要什么,能不能给我个明白?”

我叹息着,捧起他汗涔涔的脸,吻他。

他一把拉开我:“别来这套,说话!”

我低头把他敞开的纽扣系上,低笑着说:“我的长跑健将怎么才跑了这几步衬衣就湿透了?”

“够了,你成心耍我是不是?”他大力甩开我的手:“你不是要走吗?好,滚吧——”

我僵住,慢慢直起腰,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过身,刚一迈步,一双手臂用背后勒住我,他恶狠狠地说:“你敢!”

我靠在他身上微笑:“是你让我滚的。”

“你好——”咬牙切齿地把我推倒在地,他抬起脚又停住,半晌,蹲下来狠狠捏住我的脸:“你多厉害,我是说狠话,你是不言不语的什么事都能干得出,好,你行。”

“石斌。”不知道是黑夜,还是他狼狈的眼神,亦或是他滴在我脸上的汗给我了说话勇气,我勾住他的脖子轻声说:“我不要什么,只要你每天能有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句话或是一个微笑让我感觉到你是在乎我的就行了。”

他愣了愣,重重地在我嘴上一咬:“真是笨猪——”然后把我拽起来:“回家去,我让你感觉。”

一进门就被他压在门板上夺去了呼吸,吞噬一般的吻持续到我双腿发软,意识漂浮。

“有你要的感觉吗?”

他低笑着咬我的耳朵,呼出的热气让我的肌肤一阵骚动,我用力忍住。

“石斌,我今天很累……不想做。”

“骗人……”他喘着粗气,探手捏在我腿间,我抽了口气:“啊——疼——”

“鬼叫什么?”他抚弄了两下,悻悻地放开手:“操,现在才说,早晚被你折腾死。”

“对不起。”我靠在他肩上,略微喑哑的声音说:“我爱你。”嘴唇若有似无地撩拨他的嘴唇。

“要死啊你——”他抽气,气愤地推我:“还不快滚远点儿,小心我强奸你。”

浴室里传出哗哗的水声,我拿起桌上的相框,叹息着吻上照片里英俊而疏狂的人。

早晨他一下地我就醒了,就是懒得动。

“懒猪,快起床!”他洗脸刷牙收拾停当开始叫我。

“5分钟,求求你,让我再躺5分钟,啊——”

我猛地坐起身,却没能躲开冰凉的手,那只手在我大腿内侧蹭了两下,我又是一声大叫:“你干什么?”

“起不起,嗯?”

“起,你把凉手拿开,我马上起。”

“这会儿这么听话,”他故意多捏了两下才抽回手,嘿嘿笑道:“骚货,你这儿的手感最好,尤其是——”

我拿过衬衣一抖,正甩在他的脸上。

“作死啊你。”他捂住眼睛大吼。

“哎呀,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一边用诚惶诚恐的声音道歉,一边懒洋洋地穿衣服。

“你差点把我弄瞎了知不知道?”他恶形恶状地在我身上打了几下,捂着眼睛照镜子去了。

我慢吞吞爬起来,看了看表,忍不住哀嚎:“才7点,干嘛这么早叫我?”

“没听见外面下雨吗?我先送你上班。”

我愣了一下,刚刚弯起嘴角,就听他不耐烦地叫:“动作快点,磨磨蹭蹭的,我可没功夫跟你这儿耗。”

我不禁跨下脸,这人啊,就算我说只要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一个句话,也该让我多高兴一会儿才对。

肖畅果然没有食言,我很快拿到了第二项业务,这次是一家上市公司,中等规模,管理机制也比较健全,拥有一定冲击国际市场的实力,我做起来也顺手多了,用了一个星期的时间就基本搞定,只剩下些细枝末节有待商榷,但就是在细节上最容易出问题,我半点也不敢马虎。

“别忙了,去吃饭。”肖畅在后面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抬头,不知不觉竟然6点了,同事都已经下班。

“哪有你这样的老板,员工努力工作,你反而拖后腿。”我揉揉发酸的脖子。

“你啊——”两只手各自按住我一边肩膀上捏着,“我就怕你这样,平时懒散,一较真儿就什么也不顾。”

“肖——哥,这次我请你吃饭。”

他的手一顿:“好啊,还记得我们第一次下馆子去的地方吗?不知道变没变。”

那是在上初二的时候,我偶然说起,到北京好些年了居然没吃过北京烤鸭。第二天还没放学,肖畅就神秘地把我叫出来,我们甩开其他小弟兄偷偷溜到全聚德烤鸭店大吃了一顿,那是我们两人第一次下馆子,第一次逃课,也算是第一次——约会。当时生活费都不多,那一顿花去了他两个星期的零用钱。

“可是那里要定桌才行。”

“不用操心,走吧。”他把外套递给我,像从前一样刮着我的鼻子说:“还是——你想赖账?”

我心一紧,站起来躲开他的手指,拍着胸脯慷慨地说:“这顿我请定了,我的字典里没有赖账这两个字。”

那里当然有变化,依然是古朴的风格,装潢可比当初考究多了,菜品更多,服务员也更热情,是啊,十几年了,怎么会不变?

菜上齐的时候我就无话可说了,想说的话却一句也没说出口。我拿过杯子猛灌,几杯冷饮进肚,连去了好几趟厕所。

当我再一次拿杯子的时候,他握住我的手:“小弟,你怎么了?”

“没事,”我讪笑:“不好意思,我要再去一趟。”

回来的时候发现桌旁站了一个身材魁梧的人,剑眉虎目,挺鼻阔唇,极富阳刚之气,面容依稀旧识。

看到我,他眼睛一亮,拍着我的肩膀叫:“小林子,哈哈,错不了,你是小林子。”

我暗自皱眉,叫:“柳哥。”

“克己,你那边还有一桌子客人呢,我们改天再聊。”肖畅把我拉过来。

“干嘛,还把小林子当成你的附属物?”柳克己挑眉:“肖柳顾又聚到一起,管他什么客人,小林子,你等等,我去跟他们打声招呼就过来。”

肖柳顾最早是父辈的称呼,他们好朋友,也是大家公认最有前途的三个人,后来老爸抽身而走,肖叔叔平步青云后折翼,柳叔叔稳扎稳打,如今已是身居高位。到了我们这一代就只能称为肖柳了,这也是老爸最痛心的地方,人家的儿子都英武不凡,独他的儿子孤僻腼腆。

柳克己高中毕业秉承父志上了军校,前些日子还听张钺提起他,说他转业后出任一家房地产公司的副总裁,那家公司原本隶属总参,军委下文件要求部队禁止搞三产之后,公司和香港某家地产公司合资,不过依然是部队高干子弟扎堆的地方,自然处处绿灯。

如果说肖畅是我幼年和少年时的偶像,那么柳克己就是如恶梦一般的存在。

他从第一眼看到我美丽的母亲就迷上了,他小学的作文里写“我最喜欢的人是林阿姨,她是世界上最美丽的人,她说话的声音最好听,她走路的姿势最好看,她做的饭最好吃……我最大的愿望是快点长大和林阿姨结婚。”那篇作文里一共用了三十几个“最”,在当时引为笑谈。

他对我的母亲到了迷恋的程度,却一直讨厌我,以把我惹哭为乐,我不哭,他就变着法的欺负我,肖畅从小到大只跟他打过架,全是因为我。

他成为我的恶梦是因为有一天,他突然揪住我严肃地说:“林阿姨说她是顾叔叔的老婆,不会和我结婚,你长大了说不定和林阿姨一样好看,不如我和你结婚算了。”

我踢了他一脚,他急了,按住我又打又骂,当时是在营房的操场上,旁边有很多人看热闹,大部分是那些当兵的,一群穷极无聊,无处发泄的人。

“完了,人家不愿意嫁给你……”

“小子,男女都没分清楚就想结婚……”

“哈哈,看那小家伙的样子倒象是个女的……”

“小子,脱下裤子看看清楚再说……”

“是啊,你脱他裤子他肯定哭……”

然后他们一起喊:“脱啊……脱……”

在一片哄笑声中,我的裤子被扯下来,我没有哭,白花花的阳光下,我生平第一次晕倒了。

虽然后来他被父母狠狠的教训了一顿,押到我面前谢罪,我还是怕他,一度怕到看见他就头晕的地步,于是肖不让他接近我。

“小弟,你要是不想理他我们就走。”

“那——好吧。”

我犹豫着,肖哥可曾听说,他以前的女朋友,那位政界要人之女如今正是柳克己的未婚妻?

可是没等走,柳克己就回来了,我们只得又坐下。

肖畅和他寒暄对饮,我又开始喝饮料,酒过三巡,菜过五味,他热切地说:“小林子,我大上个月出差见到顾叔叔了,顾叔叔风采不减当年,林阿姨还是那么——”

“克己,怎么搞的,你这杯酒没干?”

肖畅把一杯酒塞到他手里,柳克己却把酒杯往桌上一顿:“我跟小林子说句话不行是吗?肖畅,十几年了,你怎么还这样,我——”

正说着,他的手机响了,他接了个电话,然后说了句:“等等,我给你们介绍个人。”

不一会儿一个美丽干练的女子走进来,见到肖畅,明显地吃了一惊,柳克己楼过她热络地介绍。

“吴迪,这是肖畅,我从小打到大的哥们儿,你们还是校友呢。”

吴迪有些僵硬地微笑:“你好。”

肖畅含笑点头:“听说过,我们学校有名的美女和才女。”

柳克己大笑:“你是有名帅哥和才子,有没有动过心思?”

我把一个杯子推倒,咣当一声响,他们都看过来。

“别动。”

肖畅拉住我的手,拿过纸巾,仔细把我袖口的污渍擦干净。

吴迪的眼睛也落到我脸上,突然的安静让我有些不自在,我对她微笑示好。

柳克己介绍:“顾瞻林,我跟你提过的顾叔叔的儿子。”

吴迪笑了:“我知道,是你最喜欢的林阿姨的儿子,长得果然很——”

咣当一声,这次是肖畅把杯子推到地上。

柳克己皱眉:“你们怎么搞的?”

“对不起,我去洗个手。”

我随着站起身:“我也去。”

我们一前一后进入洗手间,我说:“肖哥,你不用这样,那件事我早忘了。”

肖畅把我额前的头发向后拨了拨,看进我的眼:“忘了才怪,你是什么事都记在心里的人。”

你呢?肖,你也什么都记得,却为什么能做到那么潇洒,来去自如?

我近乎仓惶地躲开他的眼,嗓子有些干涩,眼睛莫名地泛起潮意。

“小弟——”

带着美酒醇香的气息覆上我的唇,双唇相接的那一刻,我激灵灵打了个冷战。

“别这样,肖——”

腰上的手臂收紧,宛如叹息的声音在耳边徜徉:“别抗拒,瞻瞻,你忘不了我,正如——我忘不了你一样。”

被彻底看穿的感觉就象大雪天不穿衣服,无所遁形不说还有冷风嗖嗖打在身上。

每个人都渴望被理解,但是我相信没有人希望被理解得如此彻底。

我承认,我忘不了,可是那终究已经过去了,不是一个月,不是一年,而是十年。

罗密欧爱上朱丽叶之前也曾经倾心爱慕另一个女子,既然最完美的爱情也有瑕疵,或许我不该埋怨他当初的避而不见,但是我就是介意。

透过整面墙的镜子似乎有另一个我在冷静地审视这一切,我的表情从呆愣到无奈再到空茫,嘴角是自嘲的笑:“肖哥,我不是出租车。”

他的身体在那一瞬间僵直了,好一会儿才放开我:“我们出去吧。”

目 录
新书推荐: 不正经事务所的逆袭法则 至尊狂婿 问鼎:从一等功臣到权力巅峰 200斤真千金是满级大佬,炸翻京圈! 谁说这孩子出生,这孩子可太棒了 别卷了!回村开民宿,爆火又暴富 我在泡沫东京画漫画 玫色棋局 基层权途:从扶贫开始平步青云 八百块,氪出了个高等文明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