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疼（1 / 1）
第二十四章疼
他专注地看着我，久久凝视，他的视线太过刺人，让我不敢直视，只是低头盯着桌上那绿瓷碗里的清粥。
后来我想，那时如果看着他的眼睛，大概就会发现他眼中溢满的伤痛了吧。那个风清云淡的公子呵。
“喝了粥就睡吧。”他放下话静静地走了。
我低头看着那碗清粥，月光下仿佛渡了层银，刚才一转眼间看到他紧握的手。我伸手，试探性地触上那碧绿的瓷碗，只一触便收回了手，好烫。他刚才就是一直触着它未曾松手？他亲自煮的？不知热了几次才等到我醒来。
风邪，你如此待我，是真心还是假意？
虽然你如今在我身边也并未出自本意，但是始终帮到我了呢，多多少少总觉得温暖了一些。呵，我抿嘴叹息。我不喜欢欠你，欠你的这笔情我该如何还。
我站起身，躺回床上。因为从来没有梦到，猛一见到还以为是在梦里。如果真的仅仅只是场梦，大概就不会如此心疼了吧。不过，幸好不是梦呢，因为你还活着，还活着，哪怕害我心疼。
再躺下确实怎么也睡不着了，眼里心里想的念的都是他，多少年了？从失去你的那天起，我便不曾快乐过，天天与杀戮为伴，自责、愧疚、心疼、悲伤，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只想找出你死亡的真相，可到头来呢，原来会自责、会悲伤、会孤独、会思念的，只有我罢了。百年来你不闻不问，甚至当我出现在你面前时你都选择避而不见，这百年来你都做了什么？以至于连见我都成了禁忌？
呵，我不是不能懂呢，只是不愿去懂。
当年在贫民窟，绝大人便提醒了我。那时我说，倘若我是丽娘，便会杀了他，保护整个罗利。可是，我不是丽娘呢。我的肩膀上没有负担着像罗利那样的责任，我只是花音啊，异族从来不需要保护，我也不是异族里的谁，我以为我是自由的，却原来一直被利用着，做了那么久的棋子，我不是不明白，只是不想去明白，所以不断地欺骗自己。
你们都知道，却独独骗了我。本就不是个高明的骗局啊，我怎么就信了那么久？
百年前，你只是一个会陪在我身边的小小人物，如今却已是这大片领地的主人，高高在上的魔王呵，你无情至斯，既不见我，为何又让风魔来探我虚实，为何又禁止火魔掳我，如今你又想再对我耍什么花样呢！
你爱过我吗，如今，我已不敢再提这个字了，只觉一个字便凉透了心。
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亮的，只知道自己躺着发呆，眼角止不住有泪水滑出来，并不是因为哭，只是停也停不了，便任由它淌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了，跨进一抹淡紫的人影，毫不客气地将一盆热水用力搁上桌子，顺带扫了我一个白眼：“大小姐你也该起来了，上药了。”
说着便来到床前，作势要扯我起来。
“让开。”我冷冷地开口。
或许是突兀的语气冰凉，她一时没反应过来，就保持那动作盯着我愣了愣，再待反应过来要开骂，门口又闪进一道人影。
“纸鸢你出去。”一听这声音就知道是谁，敢情我现在住青楼，连待遇都一样了？谁都可以随时进出？
我别过脸，闭上眼佯装没听着。
“可是公子……”纸鸢的话之说了一半便收了声。接着便是无声地退了出去。
感觉身边的软榻陷了下去，一股淡淡的木叶草味飘入鼻腔，他轻叹息，就在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突然被点了穴道。
正在微恼间，他伸手探上了我的领口，轻解开细纽作势就要解我中衣。
“你做什么！”
“呵，还不是对什么都无动于衷嘛。”他故作轻松的一笑。
“犯不着你这样来试探我。”
“呵，我哪是试探？是真的给你解衣服。”
“你敢！”奈何手脚被缚，我真是太大意了。
“我不敢，怎么给你上药？”他笑着眯起狭长的眼，“放心，我会闭着眼，不信你可以盯着我。”
“那你做什么点我穴道！”
“止血，”他闭上眼，“而且你不怎么听话。”
嘴上这么说着，手上也没停。他的手细长如玉，时不时也会不小心擦过我的脸颊，微凉的指尖带着清淡的药香轻轻抚过肩头的皮肤，给原本有些火辣的伤口带上一丝清凉和舒适。我一刻不松懈地盯着他的脸。清晨的光照在她俊朗的面颊上，闭着的双眸轻微跳动，更显得睫毛像一把黑色的笑羽扇。他像风，美得有些不真实，仿佛随时会飘向别处。
他忽的睁开眼睛，眉眼含笑地看着我。
一瞬间，我总觉得大窘：“你说你不睁眼睛的。”
“嗯。”他笑得像偷了腥的猫。
“那你还睁。”
“嗯。不能总让你看着却假装不知道啊，我觉得还是回应下才对呵。”他笑得越来越晃眼，“盯着我在想什么呢？”
他轻轻将中衣从肩上拉回，眼睛却目不转睛地盯着我瞧。
我不自然地避开他的目光：“在想一个‘男人’怎么能生得这么‘美’。”
他正在替我整理衣领的手顿了顿，气氛一滞。我心虚地瞄向他的脸，他静静地看着我，忽而一笑：“是啊，怎么生得这么美。”我清晰地看入他的瞳底，是我傻愣愣的脸。
我竟然……还会有这样的表情。
在我还在发愣的当儿，他站起身，轻扶我坐了起来，然后转身，从桌上倒了杯茶水，又递到我唇边：“乖，漱口。”
我愣愣地盯着他……照做。
他放回茶盏，轻撩衣袖，探入纸鸢带进来的那盆温水，拧干帕子又来给我洗脸，我是被制了穴，现在做什么都只能由着他公子上下其手……额，伺候。
做完这一系列的活，他又闪到屋子另一边的角落，视线被挡着我回不了头，好一会后他又出现在视线范围里，只是手里头多了一件红色的外衣。
如果没有被点穴，我想我的嘴角此刻一定抽搐。他还想给我穿衣……
终于明白给多少白眼，使多少眼色都不过是白搭，我认命地闭上眼睛，反正不过是一件外衣，对吧？
果然被吃豆腐吃惯了，我认命地发现自己堕落了。
第二十四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