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爱情来的时候(上)(1 / 1)
胡月儿就这么在树上挂着,眼巴巴地一会儿看看巷子一会儿瞅瞅墙里面,希望有人路过能发现她。可是,也合该她倒霉,这是条深隧的死巷子,要不是那个货郎担上的绣球滚落,这里十天半个月也不会有人进来。
胡月儿正抱着树杆长吁短叹,突然看见墙里边练功场的尽头处闪过一个身影,那身影和白玉栏杆差不多高,好像是个小孩。她刚准备大叫,后面又走出一人,这下她是看清了,是杨安没错。
胡月儿欣喜若狂,就要大声招呼杨安来救她,谁知她刚一动身子那细细的树杆就猛地一晃,差点将她甩落下来。胡月儿吓出一身冷汗,连忙手脚并用地挪正了身子,紧紧抱住那手臂粗细的树杆不敢再乱动。
就这么一耽搁,等她再抬起头来时,那小孩儿已走得没影了,杨安也正走到转角,只要一拐弯就看不见了。胡月儿急了,僵起身子紧紧捉住树杆扯着嗓子大喊:“杨安!杨安!杨安!”
胡月儿的嗓门本生就小,加上全身绷紧不敢动作声音更是压抑,那杨安恍惚听见有人叫他,停下脚步向练功场张望,场内空荡荡的,除了几排兵器架,哪有什么人了?他摇摇头,暗笑自己疑神疑鬼,刚转身要走,那声音又传来了。杨安愣了一下,回身看那练功场,还是空无一人。
难道有脏东西?杨安感到背上凉嗖嗖的,头皮一阵阵发麻。这时那小孩儿跑回来叫道:“杨安你做什么?七哥让你跟着我,你怎么就跟丢了?快走罢,你还有功课没做呢!”她扯着杨安的衣襟就走,杨安心中正自恐慌,忙跟着那小孩儿离开了练功场。
“别走啊!别走……喂!死杨安,你没听见我在叫你吗……怎么办?我要怎么下去啊?”胡月儿说到后来那声音只有她自己听得见,她一只手搂着树杆,一只手颓然地垂在身侧,眼睛就一直望着杨安他们离开的地方,祈祷着他们又走回来。
胡月儿一直悬在树上下不来,可把那王大刀给急坏了。她一开始便不主张胡月儿去找杨延玉,生怕胡月儿又和杨延玉起冲突,现下天快黑了胡月儿还没回来,她便料定胡月儿一定是出事了,抓了件披袄往肩上一裹便要去杨家要人。
一直在旁陪着的洪武赶紧拦住王大刀劝道:“小刀儿你先别急,月儿小姐脾气是不好,但人人都知那天波杨府家教甚严,杨将军又是出了名的爱民如子,断然不会和一介小女子为难的。可能月儿小姐打听不到尘香少爷的消息,心情不好,四处走走去了。”
洪武那一声‘小刀儿’便已让王大刀心儿狂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了,偏偏他又说得在理,王大刀只‘嗯’了一声便低着羞红的脸像只小绵羊般乖乖坐着,心中满涨着幸福感,早把担心胡月儿的事抛到九宵云外了。
洪武见她那娇羞无限的模样,立即明白到脱口而出的称呼泄露了他的心事,也有些不好意思地嘿嘿干笑了两声,拉过一张凳子在王大刀身边坐了,有一搭没有搭地陪着她聊天。
其实最初洪武见着病美人似的胡月儿便不由自主地心生爱慕,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帮她,可相处久了发现胡月儿一心只记挂着杭州的洛尘香,而平时交往的不是将军之子便是太师之女,根本就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便也收了这份心思,一颗心渐渐转移到乖巧伶俐的王大刀身上。
两人初知对方心事,正在房中浓情蜜意地呢喃低语,突然房门哐的一声被人大力推开,那老鸨正一脸怒气地站在门口。
“胡月儿呢?胡月儿跑哪儿去了?”那老鸨迈进房来冲着王大刀一通怒吼:“你个死丫头怎么不跟着她?我把你从如桑那里要过来就是让你给我盯着她的,你居然让她一个人出去?她跑了怎么办??我上哪儿再弄个能写会唱的寂寞姑娘回来?我可告诉你了,她跟我可是有三年契约的,要是她真跑了,你这死丫头就给我出来接客!她三年能给我赚多少银子,你就给我做出这么个数!”
王大刀被老鸨劈头盖脸一通臭骂委屈得直掉泪,又听说要她接客,吓得紧紧拽着洪武的袖子不放。
那老鸨一直视洪武如亲生,眼见王大刀暧昧地捉住他衣袖,立时一瞪眼便要来扯,口中嚷嚷道:“死丫头你安的什么心?老娘的儿子也是你能勾引的?你是个什么货色,你配吗?”
洪武知王大刀被老鸨捉住一定会挨打,便大着胆子将她护在身后叫道:“妈妈您别怪她!是我来找她的。”
老鸨一愣,随即想到这是在胡月儿房中,看来是洪武来找王大刀的。她面子上挂不住,不由得骂道:“你这臭小子真是没出息,怎么就看上这么个侍候人的丫头?老娘从小找了那许多先生教你做文章练功夫,就是要你日后考个功名回来光宗耀祖,以慰你亲娘在天之灵,你倒好,一颗心全扑在这么个丫头身上了!你对得住老娘吗?”
“妈妈的养育教诲小武一生铭记,绝不敢忘。”洪武见她甚是恼怒,赶紧说道:“我可以保证,小刀儿绝不会成为我的绊脚石,明年乡试,我一定会考取功名,不让妈妈心血白费。”
那老鸨见洪武对王大刀甚是维护,也不想坏了母子间的关系,反正要除掉这小丫头多得是机会,便哼了一声道:“你自己说的话可要记住,要是你明年乡试不过,我可是会把这笔帐算在她头上的。”
洪武以为老鸨是同意了他跟王大刀来往,大喜过望道:“妈妈放心,您就等着我的好消息吧!”
“嗯,你可要用功些。对了,派人给我去把胡月儿找回来,不然我可真要拿这丫头开刀了!”说罢便扭着日渐肥胖的身躯离开了。
王大刀见胡月儿还没有回来,担心地望着洪武,洪武安慰她道:“别着急,月儿小姐不会出事的,你看,天都这么黑了,我们再等等,她应该就快回来了。”
王大刀现在对洪武是言听计从,两人就这么待在胡月儿房中,从天亮等到天黑,又从天黑等到夜深。
‘梆……梆!’窗外隐约传来两声更响,王大刀惊得跳了起来,叫道:“小武哥你听,两更天了!怎么办?小姐一定是出事了!都是我不好,我怎么忘了她怕黑,她不可能这么晚了还一个人在外面逛的!我要去杨府,小姐一定是被他们捉起来了!”
洪武见她急得眼泪都下来了,也觉得胡月儿深夜未归太不寻常,便也未加阻拦,帮她裹上披袄随着她一块儿去那杨府探个究竟。
今晚的月亮隐在云中,铺天盖地的黑笼罩着整条街,只有呼呼的北风肆无忌惮掀扯着行人的头脸衣衫。王大刀心中更是着急,脚下飞快,不一会儿便看到了天波杨府四个大字。王大刀上前握住门上铜环便敲,那铜环撞击大门发出的嘭嘭声在漆黑的夜里听来格外清亮,每敲一下便让人心头一震。
很快便从里面传来的细碎的脚步声,一个披着件棉袄的小厮边开门边打着哆嗦抱怨道:“来了来了!这么晚了是谁啊?”他将大门拉开一条缝,探出个脑袋一看是两个陌生男女,愣了一下问道:“你们是做什么的?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啊?”
王大刀着急地问道:“这位小哥,请问白天有没有一个十六七岁的姑娘来找过你们家七少爷?大眼睛,个子小小,很漂亮的?”
那小厮摸摸后脑勺有些莫名其妙:“什么姑娘?白天我们府上一个客人都没有。这大冬天的又是快过年了,谁不在家忙活着啊?哪还有空来串门?没有没有!”说着便缩回脑袋关上了大门。
“喂!等等……”王大刀伸手想去推门再问清楚,却听见里面‘咔’的一声上了栓,她赶紧使劲儿拍门,里面却再也没有一丁点反应。
洪武走过去拉着王大刀的手道:“别拍了,这门房跟月儿小姐素不相识,想来也不会骗我们,她应该是真没来过杨府,可是……她也没回千娇百媚楼,她能上哪儿呢?”说着又把询问的眼光投向王大刀。
“杭州!”王大刀想到什么似的惊叫起来:“小姐会不会是找不到杨公子便一个人跑回杭州去了?”
洪武一听皱起了眉头:“她若是真回杭州了妈妈岂会善罢干休?这事儿可有些麻烦了。不过……再仔细一想,她只有孤身一人,出门时也没带钱,应该回不了杭州,准是在京城某个地方。现在太晚了,我们先回去,明天一早再来杨府问问情况,说不定是那门房记错了,或者月儿小姐就在杨府而他不知道。”
“对对对,小姐是来找杨公子的,那门房肯定是不清楚的了!”王大刀自我安慰道:“我们明天天一亮便过来找杨公子,他一定知道小姐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