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 御书房的老鼠2（1 / 1）

跪就跪，十弟虽不说话，脸上的神情分明这般表示。他便一个人跪在缜思斋父皇赐的那块“缜言慎行”匾下，直挺挺的，一动不动。他的乳母左氏心疼他，时不时去看看，给他端了点心叫他别饿了肚子。她是明白人，虽然不知道十弟犯了什么错，但想来闯的祸不小，因而也不敢求情。但十弟的执拗的性子上来了，什么也不管，竟不偷懒，一直规规矩矩地跪着，只是后来咽了咽口水，却绝不朝那些散着香气，精致可口的点心瞧上一眼。

左氏见送去的东西分毫不动，心里着急，忙向珠妃求情。说毕竟还小，意思意思一下也就罢了。珠妃不为所动：“叫他长长记性！左嬷嬷不必担心，杰儿身体好，不烦事的。”

左氏没法子，就来求我，我听说了这些情形后，也去向珠妃说情，珠妃屏退众人，把十弟所犯的事告诉了我，问我：“太子殿下现在觉得，这般处置是不是重了？”

我无言以对，平心而论，十弟这件事落在普通人身上，那是掉脑袋的大事，便是别个皇子犯了，也不是这么简单就能了结的，珠妃罚得真的还算轻了，已经是心疼自己的儿子了。

我只好惭愧地告辞，去看了看十弟，劝他起来歇一会儿，吃点儿东西。左氏见我没说动珠妃，本很失望，只是因为知道有些错是该严惩，谨守规矩，不再多说什么。听得我要去劝十弟，脸上便露出欢喜的神色来，巴巴儿地命人做了几样十弟素日喜欢吃的小菜，送了过来。

十弟却只是不理人，脸上显得很委屈，就是赌气不吃东西。我说了许多话，眼见十弟态度有所缓和，但仍抿着嘴，跪着一动不动。我终于无话可说，只能叹气离去。留着左氏在旁心急。

我在见父皇的时候，不动声色地提到了十弟：“十弟也跪了一个下午了吧？好像还不曾吃过东西，不知道他这个倔脾气能倔到什么时候。”

父皇的脸色顿时变了，匆匆和我讨论完剩下的一些事情，就让我跪安了。我看着父皇摆驾缜思斋，心里不知道是什么滋味。我想是欢喜的吧。我忍不住避过那些惯会紧迫盯人的宫人们，悄悄地去了缜思斋。

父皇大约已经和十弟说了许多话了，我听到的时候，他们的话，已经快说完了。我听到父皇的声音，很温和地道：“你小小年纪就懂得为朕分忧，朕心中十分欢喜，可是你现在年纪太小，能帮上的太少，御书房还是少去比较好。好啦，别再使性子了，快起来吧，朕免了你的罚了。”

我无言，还是父皇服了软。好像近年来，有好几次十弟犯了错，都是父皇先低头的。那么，难怪十弟会越来越放肆啊，日后若听说十弟生气把御书房烧了，我想，也不会觉得不可能了。

“父皇，太子阿哥说，这次我犯了很大的错了，是父皇给我担下来的，父皇因此还被那些大人们骂，对不对啊？”

父皇无言。

十弟的声音有些怯怯地：“所以儿臣知道错了，才乖乖在这里跪着。不过父皇，儿臣的膝盖好痛，肚子好饿。”

“好孩子，快起来，知道错就好了啊，这事没什么，都过去了。被大人们骂几句也没什么，他们又不会把朕按下来打板子。”我听了这话，实在汗颜，父皇，这是在教坏孩子吧。

“儿臣起不来了。”十弟的声音可怜兮兮的。那么认真地跪了那么久，怎么可能起得来。

通过窗纸，我看到父皇的身影俯下去，把地上那小小的身子抱在怀里，“朕给你揉揉，你先吃点东西，饿坏了吧？”

我默默地感受着这天伦之乐，父皇，真的把十弟当作了儿子，普通的儿子，而不是皇儿。

我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小十将来要做些什么呢？”

“嗯，我要想哥哥们一样，给父皇分忧，不给父皇惹麻烦，让那些大人们都夸父皇是个好皇上。”

“好孩子，好志向呢。这些哥哥们里面，小十最喜欢谁啊？”

“都喜欢啊，哥哥们都很厉害，都很疼小十。嗯，最喜欢太子阿哥呢。”

“太子啊，太子是很好……”

我悄悄地离去了，没再听下面的内容。也不想去猜测这些话里的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