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1 / 1）
我说，无名无姓无家无根。
她说，那让我怎么以后和你联系呢？我说，你们就去疯人院吧。我一直就住在那里。
转身我走了。
很久了，胖阿姨还愣在那里。
回家（全文完）
一切事情都办妥之后，我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尽管我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过来，可是心已不再那么疲惫。
在家踏踏实实呆了几天，玉秀也没有了工作，像个女主人似地忙里忙外，一刻也闲不住，天天到菜市场买最新鲜的蔬菜水果，给我变着花样做饭，我有些不太好意思了，对她说，从今儿起，我学着做饭，让你也尝尝我的手艺。玉秀说，哥，您还是歇着吧，难得你能在家呆这么久的时间，说不定你那天又不见了，我想做给你吃还没机会呢？
听到玉秀说这些，心里有些酸楚，感觉有必要和她谈谈了。至今她还什么也不知道，只是以为我这几天在家休息。
晚饭时，我让玉秀多做了几个菜，开了一瓶洋酒。玉秀问我，今天是什么日子，哥干吗想起喝酒了？
我对她说了给她安排上学的事情。她很惊讶，愣愣地张大了嘴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好一阵子，她才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安排？我知道这孩子还是担心弟弟妹妹在家上学的事情。我对她说，一切我都有安排，什么也不要多想，我需要的就是你好好学习，多学些知识，将来能做一名合格的人民教师。
看得出来，她对我的安排还是很意外但很高兴，只是有些突然不适应也不自信和顾虑。
“哥，上大学要花好多钱吧？可是……再说，我怕我学不好，跟不上。”
“傻孩子，哥有好多关系，不用花钱的，那学校的领导是哥的朋友，他们把你的学杂费和生活费都免了，你什么也不用去管，只要安心学习就可以了。你知道自己的基础差就更应该比别人多付出，我还是相信你的，还指望你去完成哥没有完成的愿望，去教书育人，拯救现实人的肮脏灵魂呢。”我的话解除了她的顾虑，给了她信心。
随后，我告诉了她，学校的通知到了以后，如何报到，家里不忙的时候，把父母接过来住以及生活中如何与同学相处等事项。
对于玉秀来讲这是她一生的转折点，我唯恐她会有什么闪失。
她问我，为什么我不能陪她一起去报到？
我对她说，明天我要出远门，要很久很久才回来，也许不回来了。以后有什么事情，就去找丹和杰子顺子他们，我早就给他们说好了，他们会陪你去的。
玉秀听到了我的话，瞪大了眼睛，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哥，你要去哪儿？”
“回家，哥要回自己的家。”我喃喃低语。
“回家？”玉秀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哥，我不去上学了，哪儿也不去，我只要哥，永远跟着哥，我要和你一起走，哥，你不是说过不再离开我，哪儿也不去了吗？”玉秀有些激动，上前紧紧抱住了我，唯恐我会突然消失了一样。
玉秀的话让我有些伤感，我也没有再说什么。
那一夜，我们都没有吃饭，我只是在不停地抽烟。玉秀一直靠在我的身边，紧紧攥住我的手，泪眼盈盈默默望着我。我知道，在这孩子心里我是她在这个城市唯一的亲人了。她甚至把自己的一生暗暗交给了我。但，我无奈。
一直等到下半夜，玉秀迷迷糊糊地合上了泪眼，支撑不住睡着了。我起身，开始收拾行李。
天刚蒙蒙亮，我悄悄起身，看着还在熟睡的玉秀。轻轻低头吻了她的额头，把那张房屋产权书和一张留有密码的存折放在了她的身边，里面的钱足够她四年和家人的一切花销费用了。
那一刻，我竟然流出了眼泪。
来到爸爸妈妈的房间，跪下对着他们的遗像重重嗑了三个头。爸、妈，儿子不孝，我走了，原谅我，不能陪您了。您不是一直想有个女儿吗？我把玉秀留下给您做女儿，她会陪着你们，照顾你们，相信您一定会很喜欢她。爸、妈，我走了，为了不再让您为我唠叨，我走了。爸妈，您保重……
打车来到了机场，给杰子顺子打了电话，让他们好好照顾玉秀。说完，把手机卡取出来扔到了垃圾箱里。
走进候机厅，最后一次回头看这城市，看到了丹远远地站在玻璃门外的身影，我知道，也许是幻觉，我没再回头，坐上了登机车，直到飞机冲上天空，一直没有回头。
我知道再也不会回到这个流泪的城市。
“阿弥陀佛！施主，何方而来？又何方而去？有什么打不开的心结？可对佛祖一叙？”守门的小尼，又在重复着五年不变的话语。
我双手合十，微微点头。跟随她向寺院走去，无雨，天色已晚，寺里人很少，接过了一柱大香，走进蓥华殿，虔诚地叩拜佛祖。
悄悄退了出来，向颂经堂走去，有一袭褐衣山尼面对着我，专注打坐颂经，我默默站了很久，转身向寺门走去。
感觉到了颂经堂的廊檐下，有一双眼睛在追随着我的背影。
夜幕渐渐来临，无雨的竹林，变得更加静寂,只有哇声和心跳，也没有了那只老狗的叫声。那目光还在。
我来到了那间竹林木屋，小屋的老艺术家已不在门外等我。他走了。听小尼说，一个月前老人走了，微笑地升入了天堂，还有那只老狗。我无心追问这位爱情守望者心的皈依，也无需知道老人最后走时的凄凉，只知道他是带着没有哀怨的微笑着走的。这，就足够了。
我打开房门，房间里的所有家当如故，耳边清晰传来了老艺术家的声音：
“她还在？”
“嗯，还在。”
“还没见你？”
“嗯。”
“心已皈依，顺其自然吧”
“嗯。”
“还回来吗？”
“我回来了。不走了，永远也不走了……”
“找到心了哦。”
拿出同样的老酒，同样的香烟。独饮，却没有再醉。我想起了那首《山寺尼》。
青山藏古寺，镇日不开门。
为有钟鼓响，窥见褐衣人。
移步行悄悄，回眸影沉沉。
久爇香侵柱，常敲磬有痕。
看花春带雨，听泉作鸣琴。
地无纤尘染，人倚月黄昏。
沉吟无一语，宁知誓愿深。
高阁锁经岁，不锁儿初心。
从此以后，我每个夜晚都站在小木屋的窗前等雨倾听钟声……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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