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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皇都流行夜间密谈?!(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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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皇都流行夜间密谈?!

提心吊胆中度过接下去的一礼拜,海德林格还未死,于是情势已经明朗,他之所以拒绝麦临的诊察,不是出于安全考虑,而是为了方便伪装伤情。

因为情况特殊,拓里第一次亲自主持领内月间例会,所有城市和工会的代表都不得不前来伯德城。

例会的重点并不在才刚发生的这件意外,但没人能不在意它,拓里努力尝试引导舆论导向有利于花橘,结果并不顺利,但灰砂以为他能不哭而坚持到结束,已很伟大,她按照这想法夸他,反而令他更显低落。

花橘小姐的麻烦远比预料要大,或者必须很沮丧地承认,海德林格的势力远比想象中要大。

在阿卡兹伯德领实际意义上最具权势的九个商业工会,对花橘小姐的处理态度并不统一,简单说,和海陆东道有直接贸易关系的赞成全权交由星若处理此事,而没有直接商贸关系的则持反对意见。

好在星若天生不是爱烦恼的性格,他在面对一片诘难的时候,仍能神气万分地端出帝国大公爵的派头,用一个接一个的无伤大雅的玩笑稍微报复设置障碍的那些人,反正他吃定无人敢冒犯皇家尊严。

然后为期一天的例会结束,与会的大老爷们花一天时间探望海德林格,花一天时间接受星若的盛宴邀请,再花一天时间观望事态发展。

第五天,拓里扬言要亲自去赶走他们,因为他们对碧玉之湖中梅柳辛夫人的歌声充满各种纯男性的想象。

这是灰砂所不能理解的男性的思维方式,当梅柳辛夫人生活在人类之中,他们认定她是不祥的妖怪,当她离开,他们却开始憧憬她作为水妖该有的另类美艳。

麦临大概是受月间例会影响最少的人,因为星若偶尔会不经意地抱怨他最近总是强调要有私人时间。

灰砂无意中发现麦临的秘密,他每天都花很长时间去陪伴被□□在城内北塔内的花橘小姐。好在他的做法很老派,每次都请看守之一的年长侍女留在现场,否则真象是坠入爱河的男子。不过尽管他小心行事,仍不能断绝女人们三姑六婆的本性,这消息通过侍女们独特的消息网络,迟了两三天终于传到灰砂耳朵里。

那时候拓里和星若正忙着应付月间例会,灰砂觉得自己很有必要去探望一下花橘小姐。

对这女孩子,因为拓里决然的选择以及星若的安排,令她的歉疚比之前更多。

灰砂特地挑选麦临不在的时间去花橘的关押地。

北塔比其它区域要冷,但感觉非常明亮,因为接近植被最多的山体,所以呼吸间隐约能闻到植物自然的气味。

花橘的关押室占据了整个北塔主体两层大的空间,仅面积来说,就已经奢侈得令人嫉妒了。不过任何人来看过她之后,也必须承认她确实需要那么大空间。除开一张堆满各种布偶的小床,不知是她还是别的什么人很勤奋地往这个地方塞进了各种小女孩(或者小猫?)喜欢的东西。

后来星若承认自己没办法不给予女生特别待遇,他让人将花橘的整个卧室都搬去那里。

在其中自在生活的花橘各方面都还像个孩子,然而看她纤细修长的身体四肢,不难想象日后会变成苗条清秀的美人。至于她孩子般的心性,更是出人意料。第一次见面,她竟然先跟灰砂说对不起,因为她最近才知道每次自己随便放声跟妈妈唱歌,已经影响了其他人的休息。

因为同想象中的感觉完全不同,灰砂难以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这样子的花橘。

然而这小女孩子有双真实反射出儿童般纯净心灵的眸子,犹如沉睡的碧玉之湖那么美的一双眼睛,当她专注望着谁,谁也不能无动于衷。

“对不起……花橘,对不起……”

“为什么呢,灰砂姐姐?”

“因为……星若哥哥还有拓里……甚至麦临……每个人都做了那样的选择……实际上……”

不由自主就流出了眼泪,就像是在必须要坦白自己犯罪的时候,有什么辛涩的东西会哽住喉咙。

花橘一路蹦跳地跑去一边的玩具堆里翻啊翻啊,最后她从一头长翅膀的熊的爪子里找到一块颜色艳丽的手帕递给灰砂。

“不要哭,灰砂姐姐,我真的……真的也爱你呢。”

“我不是那意思啊!”

那孩子用天真无邪的声音表达出误会的意思,尤其让人觉得不忍。

接着她黯然地低下头,有点局促地握住自己的手。

“……其实……我一直都好希望海德林格……消失呢,但是我没有勇气,也没有能力……所以拓里哥哥,好可怜……”

看守她的侍女显然是城堡内少数同情他们兄妹而不支持海德林格的人,听到这种对话,她连眉毛都不曾动一下。

“花橘……对不起……”

小女孩握住了不知该如何是好的灰砂的双手。

“不,我要谢谢灰砂姐姐和星若大人。”

“可是我们……你这样……”

“这样比较好……真的真的……所以请一定要幸福,也要让哥哥幸福,谢谢你。”

花橘似乎认定了自己的牺牲是最有价值的牺牲。

她完全不怨恨他们,甚至很羡慕地说星若的俊美似乎在闪光,不过麦临的温柔却能慢慢深入人心。更不可思议的是,真象是养育在谧静花园中的小精灵,遭遇了那么多事,内情也全都明白,她竟然谁也不恨,只是在谈到海德林格,神色显得黯然,然而那多半还只是因为哀痛拓里的不幸。

“星若大人答应我,如果我……那样子,嗯,能让我见到爸爸妈妈呢。”

“不,花橘,我绝不让那情形发生,我和拓里都不会允许的!”

“可是,花橘真的觉得那样花橘也会很幸福呢。”

只能放弃这个话题,因为灰砂已经无法克制自己的眼泪,她从未如此觉得自己的幸福那么残酷,也从未如此怨恨拓里对自己决然的爱。

她们开始谈那夜发生过的事,交换对方所不知道的情况,比如花橘是怎样被牵扯进去的。

轮到花橘讲述的时候,灰砂忍不住哀求老天保佑,星若决不要对这小女孩做出更伤天害理的事。

好在将之牵扯进来的人,并不是星若,确实是海德林格。

在灰砂收到那封借拓里之名进行邀请约会的秘信之时,花橘也得到仆人通知,要她在那夜某时去见拓里。因为他们兄妹的会面向来是私下秘密进行的,所以这样安排虽然并无先例,却没令她产生怀疑。海德林格当时安排一切,大概也没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吧。

花橘按时去拓里房间见他,结果却只看到海德林格半裸身体倒在血泊之中。她的第一个想法是拓里终于晓得反抗了,这想法令她快乐,然后她命令自己镇定,必须帮拓里除掉一切犯罪线索,于是冒险取走灰砂遗留的匕首。谁知这危险的举动弄醒了海德林格,他出声求救,她撞上前来的仆人,情急之下,只能逃回自己的房间,只来得及藏好那把匕首,就被穷凶极恶的仆人抓起来了。

那把怎么也找不到的凶器匕首,一直静静躺在某一头布偶的身体里,然而因为星若的庇护,谁也不敢对这里成百上千的布偶动一根指头。

对花橘来说,无论是否能找到凶器,她都将因刺杀海德林格而获罪。对灰砂来说,那把匕首却是足以证明她身份的关键证据,若它被发现,她必遭牵连。

从这道理来说,她亏欠花橘的实在太多。

不过花橘对此看得很豁达,她问灰砂是否也要感激海德林格,因为正是他冒拓里之名写的假信,让他们的不在场变得完全合乎情理。

因为花橘努力让她放宽心,努力想让她笑,所以她越发难过。

灰砂没想到自己会哭着和花橘告别,她爱这个单纯善良的孩子,因此她尤其不能接受花橘牺牲所换来的幸福。

她希望找个机会和拓里好好谈谈这件事,若可能,她宁可坦白自己犯罪的部分,也要这女孩得到该有的幸福。

然而拓里一直很忙,他在星若带领下开始领主的工作,还要应付城内多出的那群奇怪男子。

虽然不很明显,但拓里的心理可能还是留下阴影,他对比自己年长且地位较高的男性有某种程度的畏惧,最明显的是巴特里雷队长,因为他身强力壮又沉默威严,拓里很不愿意面对他,他受星若恳愿而留在城内,因不明就里,觉得年轻领主的态度非常可怪,不过就算如此,还是没人能违背星若的意愿,灰砂觉得巴特里雷骑士在伯德城内的生活真辛苦。

到第七天,最后一批客人告辞,这也是人数最多的一批。

他们几乎像是逃走,因为星若在那天早上突然宣布说,皇帝特使会在次日到达。

好像是为了让所有人更紧张,星若保密特使的真实身份到最后一刻,他甚至还保密特使到来行经的路线。

不过他对所有人坦白,这次的特使绝对不是之前曾去海陆东道参加海陆神宫大祭的那位贾毕努伯爵,而且特使已经在阿卡兹伯德的主要商业都市内逗留超过五天。

这消息让城内炸开锅,工会代表和都长们一定感觉象是家里进了小偷,而仆人们则是充满惶恐和哀怨,因为他们已经形成一个奇怪的想法,越是身份高贵的人就越爱折腾下人。

所有人都忙,拓里也不例外,星若花一个白天时间教他如何接待皇帝特使。灰砂觉得有趣,也去看热闹,看拓里一板一眼地学礼仪,不免对那位据说身份高贵的特使越发好奇起来。

傍晚的时候,星若说句“其实学了这,这次也没什么大用吧”,便借口察看城内的准备丢下他们走了。

难得两个人独处,本该趁机和拓里谈花橘的事,然而拓里和灰砂一样对即将到来的特使充满好奇。

事到临头,什么样的伟大崇高也敌不过爱的甜蜜,灰砂怎么也说不出口自己的打算,她很鸵鸟地劝说自己该为拓里多打算,他那么努力想要好好接待皇帝特使,她怎么能在这之前用悲惨的话题扰乱他的情绪呢。

一周以来,不,恐怕是交往以来,他们第一次不受干扰地一起吃晚饭。

饭桌上只有他们两人,星若和麦临早说各有安排,巴特里雷骑士大概是厌倦面对拓里那过于警惕的目光,所以也没有来。

虽然交谈不多,晚饭后,他们仍很默契的,如约会般走去碧玉之湖比较深也比较隐蔽的一处岸边。

巴特里雷骑士的龙一直飞在他们头顶,他飞得完美,盘旋的大风仿佛要扯破湖水,却不曾触及他们分毫。

拓里握着她的手,什么话也没说,说什么可能也听不到,他们就这样携着手,慢慢来回走在一段短短的岸边。直到交辉的一双月儿升上湖面,红蓝二色的投影在湖中变成颜色瑰丽无比的第三轮月。

这时候拓里停下来,望向湖中相隔遥远的第三轮月。

水影始终不曾平静,淡淡的如任月色融化。

在那光影中显得十分清晰的湖面,不久,慢慢出现一个隐约的身影。

灰砂知道那是花橘的母亲梅柳辛夫人,然而她不知道拓里为何要带她来见自己的继母。

不知道梅柳辛夫人是否发现了他们,她开始歌唱,用海之民独特的语言唱一首令人惨然泪下的歌。

这首歌结束的时候,四周变得异常静谧,连最细微的风声和虫鸣都仿佛随之停止,只有湖水轻柔的波动声充斥天地。

拓里突然对湖水放声大喊。

“对不起!对不起!梅柳辛妈妈!但是我保证,花橘不会死!!对不起!她不能跟你走!!她永远是我妹妹!!”

似乎没受打扰,梅柳辛夫人又继续放声歌唱。

这次这首歌比刚才那首更悲惨,当她唱出一个意境凄凉的高音之时,灰砂感到内脏被沉痛心情狠狠挤压似的激痛。

拓里也感到了她的痛,他最后叫了一次。

“对不起!我会尽力!花橘永远是我妹妹!原谅我!!”

然后他拖着灰砂往城内跑去,在他们身后,巴特里雷骑士如保护神般再次驭龙出现,用超低空飞行帮忙驱散了悲哀歌唱的梅柳辛夫人。

灰砂很清楚这是拓里表达决心和歉意的一个重要仪式。

“别自己做重大决定,求你,小砂,我爱你,求你记得我永远爱你。”

她当然料不到道晚安的时候,拓里会在她耳边这样吩咐。

原来他已经察觉她的心思……现在,她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好在皇帝特使在次日清晨准时到达,这样一个无法漠视的存在,极大程度上破坏灰砂哀怨纷杂的心情。

特使的队伍将近百人,特使本人并未骑马,而是按照传统使用一辆漂亮的马车。那队伍中每个人都整齐、华丽得叫人嫉妒,很难想象他们曾经过长途跋涉。

灰砂因此得出第一印象,特使绝对是个比星若老哥更有手段也更爱享受的家伙,因此不由得产生了强烈的期待。

星若只是像无法克制般神秘微笑着。

马车稳稳地停下,从里面出来的是个穿着非常朴素的深色旅行服的女子。

灰砂所在的位置都还不能看清特使的容貌,只听到她和星若说话,那是再正经不过如官方套路般的寒暄。

那位女特使有足以动人的很柔和、年轻的声音。当有机会和她接近相处,会发现她的魅力远不仅止于此。

“你好,我是雷吉娜·缇荻·贵兰·柯洛芬·帕拉迪斯。”

柯洛芬和帕拉迪斯,这个人所拥有的这两个姓几乎能媲美源和柯洛芬的搭配。

这位年轻女士在面纱下微笑着,似乎很亲切地主动走近灰砂。

一个年轻得令人惊讶的女人,不能说是典型的美人,因为具备了某种无法言明的气质,但显得很有个性,且不是那种张扬的个性。

灰砂从没见过一个人有那样一双变化莫测的深棕色眸子,甚至头发,也仿佛因此闪烁棕红色光芒。

帕拉迪斯小姐让人想到作为平衡中枢的重石,尽管随时都闪耀着金属的光彩,实际却是再原始不过的自然产物。

她们按照礼节对彼此淡淡微笑,但灰砂不知为何,总觉得有点眩晕。

这时候,星若在一边大叫起来。

“要当心!小砂,她是贵兰夫人那一支的,和我们是世仇哟!!”

“贵兰夫人……是那个贵兰夫人吗?也不要紧,我喜欢她。”

她毫无掩饰地按照真心回答,全不顾会引来星若怎样的不满。

“我也喜欢你,灰砂小姐。”

“贵兰!我警告你,不可以打我家小砂的主意!!”

星若肆无忌惮地胡乱给帕拉迪斯小姐取奇怪的外名。这简直就是冒犯,因为“那位贵兰夫人”是他们外祖母的表姐,贵兰夫人活着的时候和他们的外祖母同样是先帝的情人,她为先帝生育的女儿日后嫁给了帝国九龙家的帕拉迪斯家。这段历史,因为那两个女人彼此之间的深刻仇恨,灰砂倒还有点印象。

虽然后世给予贵兰夫人的评价并不好,但帕拉迪斯小姐显然不以为然。

“也可以叫贵兰啊,我觉得是个很可爱的名字,我时常会用它。”

灰砂很喜欢这种豁达的态度,何况她真不认为贵兰是个蹩脚的名字,比起外祖母那种典型帝国风的名字,贵兰显得亲切多了。

尽管仔细算来,帕拉迪斯家的贵兰小姐和他们是表姊妹,但说到地位,却较他们略高。因为之前的那位贵兰夫人嫁给了先帝的堂兄嘉卡纳大公,而帕拉迪斯家又刚好位列帝国九龙家之一,其历史与帝国同尊,家族固有的封地也远大于海陆东道。

在灰砂看来最了不得的是看来宛如温室之花般娇弱的贵兰小姐,不仅是帕拉迪斯家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还是大陆登记在册的第四位天气巫师。

换言之,贵兰小姐不仅有不被逼婚的家世背景,还有可以随时出外工作的特殊才能。

羡慕归羡慕,灰砂并无狂热激情要为这憧憬中理想女性的出现而放弃拓里。

大概因为她表现得太甜蜜又太满足,贵兰小姐很快暴露出和星若一样毒辣的本性,将她打击得几乎无法坚持下去。

“啊,灰砂小姐,嗯嗯,没有杀死海德林格学长,真是遗憾啊……”

这是在迎接会上贵兰小姐给他们的下马威,她若不是太狡猾就是太白痴,说了这么一句让所有人陡然变色的……事实。

“花橘,那女孩是叫这个名字吧?不知道能否习惯大修隐院的生活方式,年轻人通常不习惯那里。”

她这么宣布的时候,拓里脸色变得苍白,果然把之后该要进行的致辞内容忘得一干二净。

甚至连麦临,她也没放过。

“是传说中的禁脔?啊,并没有那样……的感觉,不过,源大人喜欢的类型真特别啊,嗯,特别表示有个性,也不错。”

在除星若之外的所有人都被她弄得心情低沉之后,她的某种情绪才得到满足,态度变得认真一点。

“差不多是时候了,各位有什么打算呢?我现在很想了解。”

然而说这句话的时候,她却面露倦意,打了一个好大的呵欠。

灰砂以为她会丢下大家走去睡觉休息,但星若终于开始发起攻击,他大概无法忍受一个成年女子仍以任性地姿态活在想象的孩子气中。

“够了,贵兰,别忘记你的身份。”

“我没忘记啊,皇帝特使,不过反正只是一个婚礼,这种兼差……”

“贵兰,传达皇命也是皇命的一部分,你不会不晓得吧?”

“真啰嗦,源星若,你真的还在继续做纯情保父类的种马吗?”

麦临和灰砂都忍不住笑出声来。在场的仆人和几位本地官员,则为他们的对话感到尴尬。

贵兰小姐并不像是个称职的皇帝特使。得到这结论,灰砂不知道是否要松口气,一方面他们失去了一个可能存在的帮手,但另一方面也可能因此减少了一种妨碍的力量。然而难以下结论的正在于,贵兰不完全符合她所想象的任何一种。

“我的生活和你这种永远无法自立的小丫头无关,贵兰,好好做特使不行吗?”

“反正没时间的人是你们,又不是我。”

毫不为冒犯所动似的,贵兰又转回一种疲劳松懈的模样。

这下子,星若似乎找不到可以打动她的话题了。

“真有趣,源大人,似乎每次见到你都是这样,一面想为了亲人求得帮助一面又为了自尊苦苦坚持的样子,实在是很有趣啊~”

几秒钟后,她很慢很优雅地说出一句灰砂完全不懂的话来。

星若象是突然间痛下了某个决心。

“好吧,贵兰,巴特里雷队长目前在这城里。”

“……知道了。”

“我还没有决定要不要为了外海航路安全而请求一个天气巫师。”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突然间令贵兰小姐屈服了。

她气鼓鼓地看了星若几秒钟,终于发出挫败地叹息。

“好吧好吧,无关紧要的人都退下,我和源大人要开始就婚姻条款进行单独商议!”

说起清场的手段,贵兰小姐也远比星若他们来得华丽,她根本不需要劳烦任何人帮助。天气巫师的优势大概正在于此,她使用了一个显然属于水属性的中级魔法,让所有她觉得不应该留下的人自动跑去外面处理突然结冰的半身。

当贵兰一本正经地对留下来的人提议,该把重新规划建设伯德城内部气温循环系统作为婚姻条款之一的时候,灰砂再度大笑出声。

随后,不知道是为了果断的作风还是能力,她又用闪闪发亮的崇拜的眼神看贵兰了。

星若看贵兰也看灰砂,眼神中写满“真是没救了啊”这样的奇怪句子。

拓里和麦临则是因为太惊讶而说不出话,后者更因为第一次见识完全不象是杂耍的魔法,其震撼之心可想而知。

“好了,开始谈吧,我们不要浪费时间!”

贵兰很有气势地催促他们开始,但在此之前,她还是又放出另一个魔法,一个比较符合天气巫师特殊性的结界魔法。

她在房间中央作出一个色泽明亮的半圆形结界,表面动态地流溢着七彩的光芒。

“既然海德林格没死,那么还是小心点好。”

“……好吧。”

星若带头取下佩戴在身上的各种宝石饰物,然后拖着处于半呆滞半狂迷状态的麦临进入结界之内。

灰砂兴奋地和拓里手牵手一齐走进那么梦幻的结界里。

他们在方形的桌前坐下来。星若和麦临作为女方的家人自然和灰砂坐在一起。贵兰坐在中间的位置,表明了她身为见证人的身份。拓里孤零零地一个人占据一整边,显得非常突兀。

他显然很不习惯,但贵兰淡然地制止想要提供帮助的灰砂。

“还不是时候,灰砂小姐,婚姻成立之后,你们才是可以并肩作战的伴侣,在此之前,伯德领主必须要懂得独自作战以及承担义务。”

这说话并没错,但对拓里算是个刺激,他畏缩了一下,很努力才能再面对她们。

“……是的,我可以代表自己。”

“还有阿卡兹伯德,请记得,这个婚姻不仅只关系你们二位。”

接着,星若把最近发生的所有事一一讲给贵兰,甚至包括他们如何一路艰辛跋涉,以及藏身在碧玉湖里的梅柳辛夫人,对拓里的不幸遭遇只是轻淡地一笔带过。但他在谈到海德林格的时候,用上一些很激烈的单词,灰砂以为,按贵兰的敏锐,应该能够猜到真相。

贵兰以一位天气巫师该有的气魄,平静地听他讲完整个故事,直到海德林格的装病。

而后,她皱起眉来,沉默了片刻。

“啊,要求真多,想要面面俱到……这件事真不好办呢。”

“可是贵兰,你是皇帝特使,这一点来说,你的身份比较好行事。”

星若看来很诚恳地述请着。他的考虑也有道理,作为姻亲而插手对方家事,就算是伸张正义,也会被怀疑有所企图。作为皇帝特使的贵兰,则处于更高也更公正的地位,若由她来处罚海德林格,至少不会产生那么多不良传言。

但是贵兰并不是乐于奉献的人。

“别把责任都推给我,源星若,你不是也说过,我是贵兰夫人的那一支,我们是世仇,不怕我现在落井下石吗?”

“唉……贵兰,你我都知道,你不是那样的人。”

星若凝视着贵兰明亮的眸子,说话很真诚的样子,但灰砂只能祈求,贵兰不要看出那是不良种马对付女人时的惯用把戏。

问题是贵兰根本不把谁看在眼里。

“若你能找到足够多可以公开的证据,我会考虑伸张正义,否则,我只要完成我的任务就好了。”

“皇帝给你的任务?”

“是的,让两边联姻,在源家及伯德家权力者之间的一个婚礼。”

听到可以顺利结婚,拓里和灰砂都偷偷松了口气,他们并不是没想到那些未曾真正得到解决的问题,但在无力回天的时候,能够顺利结合对他们来说,已经很感满足。

星若和贵兰很不客气地击碎这不成熟的满足。

“别太天真,孩子们,她或许会建议小砂嫁给快死掉的海德林格。”

“啊?不,我不要!”

“别犯傻,海德林格会不会很快死掉,和我的建议无关,不过我倒觉得目前情况下,你和花橘结婚会更好。”

“我、我也不要啊!!”

冷不防,在一边插不上嘴的拓里猛地站了起来。

被深深的无力感笼罩,他含着泪,居高临下地看桌边的其他人。

“我爱小砂,我只爱小砂,除了她……所以,宁可死,即便死,我也不要……”

“好了,拓里,不要哭,我们会想到办法的。”

看灰砂上去安慰纤细美丽的拓里,而拓里仍不能成功控制情绪。贵兰非常头痛的样子,她深深叹息。

“源星若,你真的认同这样的姻亲?”

“不,但是我没办法,小砂爱他。而且,至少以后会很有趣。”

“只是有趣啊?你真堕落!”

“别这么说,贵兰,我们都有年轻的时候,那个初恋啊,总是很呆的呢……”

看得出来,贵兰开始不喜欢这话题了。

“好啦,我要去休息,然后慢慢想办法,你也要努力……说真的,你娶花橘不错,她可以趁机逃脱惩罚了,再考虑一下吧。”

“拜托,和我结婚未必比进修隐院好啊!”

“这……我可不知道,就这样吧~”

贵兰关闭了结界,丢下他们和一份毫无进展的联姻文书走了。

到最后,灰砂还是无法断定贵兰究竟是能帮助她们的援手,还是来给设置更多阻碍的敌人。然而她可以用来烦恼的心,满满地都被这么怪的贵兰占据了。

而后五六天,星若早出晚归,整日见不到人,灰砂很乐观地推测他是为了不要和花橘结婚,才那么辛苦去收集海德林格的犯罪证据,因为甚至麦临也暂且忍耐对贵兰魔法素质的好奇,每天搬着一大堆账本记录什么的,去花橘的囚禁所,一边陪伴着不自由的小女孩,一边努力发掘文字中的漏洞。

至于拓里,这时候展露出性格中固执的一面来了,在那场大哭之后,他似乎下定某种决心,现在和花橘是一个德行,把幸福看作是一种不得不献出牺牲后才能发生的升华奇迹,正以颤抖的扭曲激情,静静等待着最后审判的到来。

他很少开口说话,对她的笑容充满绝望地悲哀。

灰砂怕他干出什么傻事,只能陪他整天呆在房间里。

不断有关于海德林格的消息传来,他处于身体恢复的良好时期,已经能够下地走路了。

这期间,最多次去探望海德林格的人是贵兰小姐,不过据说她也没让那变态好过,她很自然流露的直率恶毒往往能气得海德林格病情反复。

似乎在发现自己还气不死海德林格之后,贵兰比谁都更快开始接受命运,她把兴趣转向筹办晚会。

一次真正气派十足的晚会,豪华宴会后紧接着通宵舞会。贵兰宣布将之用作公开订婚,那是正式婚姻前的习惯,但并非每次都有盛大活动,何况她非常坏心眼地始终不公开订婚者的身份。

不管是怎样的搭配,都让人充满了不安,灰砂真不理解贵兰怎能在这样的时候显得那么轻松快乐。

她只能很无奈地说服自己,若真的不幸要和海德林格结婚,一定尽快找机会杀死他好了。

贵兰很快决定了晚会的日期,她选中十七天后,也就是刚好入冬的那一天。对于阿卡兹伯德以及海陆东道来说,冬天的到来是又好又不好的事,这也正像是灰砂的心情,既害怕在一切问题都没得到解决的情况下揭晓谜底,又怀着一点点希望在期待着渺茫奇迹结束此刻的煎熬。

拓里一天比一天焦躁,他已经很多天没休息好,和他相反,各种消息来源都说海德林格的情况是越发好了。

晚会之前四天,贵兰命令他们去挑选宴会用服装。她给灰砂挑选的礼服性感动人,若不是在此非常时期,不失为惊艳之作。然而女式礼服实在繁琐,来回修改多次,方能体现灰砂脱离少女感觉之后那种成熟而神秘的魅力。

在晚会的前夜,灰砂感觉自己再无力继续守着拓里,连她自己也要被紧张感吞噬,她逃避般地一早躲回自己卧室,用一种简直该遭唾弃的软弱默默流泪。静默之中,她听到走廊中细碎的脚步声。

贵兰甚至不给人留擦眼泪的时间,就进到她的卧室,为她引路的人竟然是麦临。

麦临说一句还有私事要处理,便快速逃走了。

灰砂猜他是去见花橘小姐最后一面,因为明天过后,一切情形都将不同,再不利于他去见那可怜又可爱的女孩子。

贵兰和她沉默着互相凝视好久好久。

小心翼翼地屏息之中,她们甚至能听到走廊中一阵更轻更轻的脚步声。

再也忍不住好奇的灰砂冲至门口,一把拉开大门,看究竟是哪个混蛋在这紧张时刻玩间谍走进来的游戏。

她只看到星若身穿黑衣的背影消失在走廊的另一头。

贵兰似乎对这一切都不惊讶。

灰砂觉得自己的好奇心快要爆炸了。

这时候,贵兰终于笑了,她的眼睛闪着魅惑的水光。

“有没有兴趣和我谈谈呢,灰砂小姐?”

“谈、谈什么?”

“关于如何快速而有效的解决掉各种麻烦的根源啊。”

“要怎么做?”

她很悲哀地发现自己对这话题毫无抵抗力。

“当然,需要一点点牺牲,还有你的一点点配合……我们坐下来谈,好吗?”

“好、好的,只要可以……我什么都听你的!”

虽然一直认为夜谈是放任私情的不良行为,但天知道,他们要面对的可是比私情更要紧的未来。

不晓得该不该说是果然,总而言之,这个古古怪怪的贵兰啊,确实把什么都计划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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