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 第二十四章 出游（1 / 1）
天气渐热，已经隐隐能听到知了的叫声，等不及似得将最后七天的生命挥霍在终日无趣的嘶叫声中。
柳树茂盛，远远看出，像一个个巨大的帐子一般，将交错复杂的枝干包裹住。
我站在窗前，看着看着微微发白的天空，“穿越过来，三年了……”
我揉了揉有点酸疼的眼睛，昨日又是失眠，最近总觉得有些事情要发生的样子，有点心绪不定。
我拍了拍手，就觉脚边一痒，回头一看，小白正趴在我脚边蹭着我的小腿。
自从在年初的赛诗会中凭着一首毛爷爷的《沁园春.雪》，将这古牧赢了回来之后，到现在，才小半年的光景，小白已经长成大家伙了。我弯腰将他抱了起来，好重……现在抱着他都有点吃力，无奈这小家伙习惯了我的怀抱，有事没事逮着机会就往我身上窜。
我拍拍小白的头，“明日我就要和皇阿玛出宫玩去了，又不能带你走，你说你怎么办？”
小白朝我吐吐舌头，没听见似得扑进我怀里，不停得蹭着我。
五月二十日，康熙带着我，胤祉，胤禛，还有大学士张英，一路坐船到了北京城南的龙潭湖，名为视察运河龙潭口新堤建造问题，其实对于我来说，和游玩差不多。
我站在船头，一身汉族女子打扮，没有沉重的旗头和高高的寸子。我只将头发扎成了辫子垂在身后，薄薄的绸质袍子被河风吹得贴紧在身上。此时，天已很热，太阳高挂在空中，照得人微微有些发晕，但我又贪恋船头河风带来的舒适不愿回船舱中。
“卓颜，一人站这船头做何？”胤祉的声音微微响起，伴着河风吹进我耳中。
一把纸伞遮住了刺眼的阳光，我笑了笑，“这不等三哥替我打伞嘛。”
胤祉没说话，只微笑着看着远处。我转过头，细细打量着他的侧面，好似怎么也看不厌似的。
胤祉，我的三阿哥，真想一直如这样站在你的身边。江山，财富，地位……我们可以统统不要吗？只潇洒结伴畅游天下，你带我骑马，我听你吟诗作对……只是我知道，再过十多年，你也被搅进了所谓的“九龙夺嫡”，你也想坐上那高高的皇位吧。
那个时候，我又在哪？
我垂下头，不经意得轻叹了一声。
“嗯？”胤祉轻扬的声音又响起，“美景当前，何必老是唉声叹气。”
我抬头看向前方，河面波光粼粼，一片碎光时而浮起时而沉没，再远处，水天交接的地方堆着轻薄的云彩，蔚蓝的天空从天边一直延伸到我的头顶。
“青空一片……”我默念了一句，不再说话。
只半日功夫，便到了目的地，胤祉胤禛两个先下了船，康熙随后由李德全搀扶着也下了船，正待我下船时，胤祉胤禛二人同时向我伸出手，我愣了下，不知该扶谁的手。
我看了胤祉一眼，他倒是一脸的云淡风轻，只含笑着看着我，我又转头看看胤禛，他冷着一张脸，眼睛一眨不眨盯着我，大有“你要是不让我扶你下船你就别想活了”的意味。
我咽口吐沫，心中流泪，未来雍正老吓我。我嘟了嘴巴，不情愿得将手伸到胤禛手中。
胤祉只轻扫了我一眼，便收了手，转身离去。
都是你个死胤禛，胤祉一定生气了，我好想抽你。我狠狠朝胤禛瞪眼过去，却看见他脸上活络了几分，虽还是面色冰冷，但已经掩饰不住那微微上翘的嘴角。好吧，伸手不打笑脸人，我叹口气，手上借了他把力，直接跳下了船，然后从他手中抽了手，别过头不理他。
此时正午刚过，正是一日中最热的时候，太阳压在头顶，让人微微有点目眩。我贴身穿的衣物已经半湿，却不能如在舒沁斋中一般解了扣子，挽起袖子之类，只能暗暗忍着热气，用眼睛四下搜索，想寻一片遮荫的地方。
“走吧，随朕四处走走。”康熙穿了件秋色绸质长袍便服，外套间石青色的马褂，虽然是便服扮相，却难掩身上的帝王气质。李德全在他身后替他打着伞，张英还有几个贴身随从亦步亦趋得跟在康熙身后。
我下意识眯起眼睛抬头看看扎眼的太阳，真想找个树荫就这样坐着不动，康熙竟还要四处走走。我无力得叹出口气，正准备迈步，却突觉头顶一片阴凉。我一转头，见到胤祉没什么表情的侧脸。他也不说话，只撑了伞在我身边，我朝他笑笑，他却不看我一眼，只将视线轻放到远处。
胤禛在一旁瞟了我们一眼，就将头转过去。张英对下人使了眼色，便有人上前替胤禛打了伞，没想他却让人收了伞，自背手站在太阳下。
完了，我怎么觉得我貌似什么也没做却好像把他们两个都得罪了……
康熙领着我们顶着烈日沿着龙潭湖缓缓走着，好在湖面宽广，湖风徐徐吹来，倒去了不少燥热。
只是气氛有点低沉，康熙背着手，偶尔和张英说几句话，胤祉胤禛两人都板着脸不说话，我张口欲言，却又不知该说什么，也只能随他们一起沉默着。
许久，我实在按奈不住，轻声说道，“三哥……”
胤祉像没听见一般不理睬我。
我提高声音又叫了一次，他才懒懒得答我，“嗯？”
我一时没了话语，心中有一丝失落，一会又冒出一丝无名火。我咬紧嘴唇，低头走出胤祉的伞，走近康熙，示意了李德全，从他手中接过伞，“皇阿玛，我替您打伞。”
围着龙潭湖走了约半个时辰，康熙才止了步子，遣了李德全找了处酒家，要了个阁楼上一处清幽的包间。
几名随行的侍卫先分散到了酒店的各处，我们一行数人才跟着康熙进了包间，因为是微服出巡，所以他也不讲究礼数，我们几人连同张英一并坐了下来，只李德全一人站在一边伺候着。
虽到了进食的时间，但因天气闷热，况且之前还和胤祉怄气，所以并没太大的食欲，我只勉强吃了几口就不再动筷子。
胤祉和胤禛两人都不理我，自顾自吃得慢条斯理，我一肚子莫名气，又无处使，只能低下头盯着眼前的碗筷发呆。
康熙似乎也觉察出饭桌上的异样，突然低低笑了出来，“今个奇怪的，怎么都像霜打的茄子，尤其是卓颜你，怎么这么安静啊？”
我没想到他会说我，忙抬了头，挤出丝笑意，“阿玛放心，只是天热，我有些没精神罢了。”
康熙点点头，转头对李德全说道，“一会让人买个西瓜来，解暑又解渴。”李德全应了声便离开了屋子。
“一会，还有客人……”康熙含笑对我说道，坐在一旁的张英也含笑看着我。
有点不妙的样子……我看着他们两个，心中不禁有些慌，康熙这话什么意思，看他们两个人的眼神，不会是把张廷玉给找来了吧……
吃完饭，收了碗筷，李德全端来了切好的西瓜，我还是没什么胃口，只应付得吃了一块，便坐到窗边，用手托着脑袋看窗外的风景。
这是我第一次离开皇宫，可是心中却没有预料中的那般雀跃，窗外的风景也算怡人，风有一阵没一阵懒散得吹过脸庞，带着点灰尘的味道，窗外柳树成瘾，簇拥成一片延伸到远处。
我转头看了看屋内，胤祉也坐在窗边，正翻看着随身带出来的书，胤禛坐在康熙身边，手上把玩着腰间的玉佩，康熙和张英品着茶，时不时得说上几句。
我又看了胤祉一眼，他正好抬头看我，我忙转了头看向窗外。
才一会功夫天上的云层渐多，遮蔽了烈日，地平线上也涌起翻滚的乌云，风也大了起来，圈着一些碎碎的柳叶，冲进窗子。
看样子，是要变天了。
“万岁，是要下雨了……”张英望了眼窗外，回头说道。
康熙没说话，就在那时门开了，就见李德全领着一个少年走了进来。
我拂了下被风吹乱的刘海，眯了眼睛打量着他。
他穿了件月白色袍子，外罩一间天青色马褂，长长的辫子垂在脑后，皮肤白皙，眼睛修长，薄薄的嘴唇带着天生的弧度……
他一进屋子，就跪了下来，给康熙磕了头，并说道，“小人张廷玉，见过万岁。”声音轻柔，好似流水。
我一听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张张张张……廷玉还真来了？康熙和张英搞什么东西，难道是要安排相亲的？
胤祉朝我看了一眼，又将视线停留在张廷玉身上，片刻才转过头，将视线投到窗外，但是眉头已经微微皱了起来，我看着胤祉，咽了口唾沫，难道他也知道康熙要把我指给张廷玉？
我又下意识得看了一眼胤禛，他冷着一张脸，直直盯着张廷玉，发现我看他，又将视线移到我的身上，冷得我又是一阵寒颤……你盯我干嘛？又不是我说要嫁她的，是你老爹指的，我有什么办法……
我猛然意识到，为什么康熙这次出巡要带我，还带胤祉和胤禛，现在又安排张廷玉的出场，难道，我们之间的一些小动静，康熙其实都看在眼里？
不禁背上一股冷意，我转头看着康熙，却对上他的视线，那视线……有很多意味在里面，我还不能一一分辨出，但是我可以肯定……康熙都知道……
我咬了下嘴唇，手心微微有点发汗。
突然想起出游前，康熙到舒沁斋也说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话，只是事后我并没有在意，现在想来他似乎已经知道了很多事情，只是不知道这里面有没有包括，我不是真的卓颜……
我摇了摇头，一滴汗珠划过后背，酥酥得痒，只是这个时候我根本不敢动一下。“欺君之罪”四个大字直直撞在心口，感觉胸中的心脏像要跳出一般的在剧烈的颤动着……
我斜眼偷偷看了康熙，他正半低着头打量跪在他面前的张廷玉，不过，他像是捕捉到我的视线一般突然转头带笑看了我一眼，我一个激灵，差点跳了起来，只是双脚却如钉在地上一般完全动弹不得。
康熙收了视线，略带傲慢得说道，“起来吧。”
张廷玉垂首起来，不说话，只站在原地。
“万岁，这就是小儿衡臣，今刚年满二十二。”张英在一边说道，我咽了口吐沫，难道康熙真准备把我这个冒牌货打发给张廷玉？
康熙闭了眼睛思索了好一会才开口道，“衡臣，知道朕把你今日找来何事？”
张廷玉微摇了头，“小人不知。”
康熙站起身子，背过手，踱了两步，站停了不动。
屋中极静，只听得到风灌进窗子的“呼呼”声以及打乱胤祉手中书页发出的“唰唰”响声。突然，风势突然加大，我正好站在窗前，一下没反应过来，差点被狂风吹得打了个趔趄，正想回身关窗，没想胤禛已经先一步到了我身后，一把将窗关紧。
屋中一下又安静了，我用手不自然得理了理额头吹乱的刘海，注意到胤禛投射到我身上的目光，便一个白眼回去，现在这个时候还看我，还想不想要命了？
“衡臣，朕要封你做官……”康熙的话突然响起，我忙收了视线又将头转了过去。
张廷玉现在还未踏入仕途，如果康熙想让我嫁他，必须封他个一官半职的，面子上才说得上去。我盯着张廷玉，心中不断嘟囔，张同学，千万不能答应啊，你一答应我就死定了，我们还不熟啊……
张廷玉跪下身子，朝康熙深深磕了一头，开口说道，“小人谢万岁圣恩，只是，请万岁饶恕小人不能接受。”
“衡臣，你闭嘴！”张英的脸都白了，开口制止，没想张廷玉却没有一丝惧色。
康熙露出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哦～你不想做官？不想报效朝廷？”语气带着帝王的威严，仿佛不容拒绝一般。
张廷玉莞尔，“衡臣苦读圣贤书，只为他日能考取功名，报效朝廷。但是，衡臣想凭靠自己的能力来报效皇上，而非取巧走那捷径。”
康熙没有接话，只盯着张廷玉，一边的张英早就跪了下来，“万岁，犬子年幼无知，都是臣教子无方，请万岁开恩，勿要责怪。”
“二十二了，还是年幼？”康熙冷冷的将张英的话顶了回去。
我在一边看着，倒挺赏识那张廷玉，在康熙面前都敢这么拽，果然有前途……我摇了摇脑袋，天啊，这个时候了还在想这些，自己小命说不定都要不保了。
没想康熙却哈哈大笑了起来，“好你个张廷玉，果然如张英说的那般。好，朕也不强求你，只等着你考取功名，为朝廷效力。”
张廷玉深深磕了一个头，算是谢过恩。
我在一边长长舒了口气，等张廷玉做了官估计也要好几年以后的事情了，应该摊不到我头上。我回头看了胤祉一眼，他正低着头，漫不经心得翻阅手中的书，故意不看我的样子。我在心中轻嗤了一声，便转回了头。
没想直直对上胤禛的眸子，平日见他，总是皱着双眉，要么就是冷着一张脸，现在他的表情却意外的柔和，眼神中闪烁着一些温存，我直直看进他的眼中，好一会才反应过来，忙移开了视线。
心中像打鼓一般，脸上也闪过一丝温热，我垂下眼睛，暗自调整了心绪。
虽然胤禛也是帅哥，但是就这样经不住诱惑，绝对不是我的作风。我有点心虚得瞥了胤祉一眼，他似乎也正在看我，一见我看他，又低下头去，却让我瞥见他嘴角那抹似有似无的笑意。
呃……怎么有点不妙的感觉……
窗外的风声越来越大，直直撞在窗棂上，砰砰直响。
李德全躬着身子在一边小心说道，“万岁，看样子一会要下雨，要不我们今日就先在这客栈住下，等明日雨过去了，再出去。”
康熙点了点头，对着垂首站在一边的张廷玉说道，“你今日也别走了，随你父亲一起陪朕在此停留几日。”
张廷玉忙一揖到底，“小人遵旨。”
李德全出了包间打理相关事务，胤祉还是在翻看他手中的书，胤禛背着手站在窗前想着些什么的样子，康熙和张英坐在屋正中的八仙桌边气定神闲得品着茶，张廷玉站在张英身后，偶尔低声回答康熙的问话。
我还立在原地，脑子中有些混乱，看看屋中的人，才觉得今个真是超级难处理的一天，胤祉胤禛两个本来已经够麻烦的，现在康熙老爷子也在场，更更莫名其妙的是一心想让我做儿媳妇的张英以及也许一不小心就成了我未来夫君的张廷玉也在场……
这到底是什么局面……怎么会这般混乱……
我叹出口气，却冷不丁听见康熙叫我，“你个丫头愣在那干嘛？坐过来陪你皇阿玛喝茶。”
我应了声，慢慢挪到康熙身边，斜着身子坐下，刚想自己倒茶，没想张廷玉先一步替我将茶倒入我面前的杯中，我脸一红，没敢看他，只低声道了笑，便捧了杯子小口小口喝了起来。
虽然没看他，却能感觉张廷玉直视的目光，大胆得停留在我的身上。
张廷玉哥哥，你饶了我吧……我不要多角恋爱啊，会被整死的，你安心读你的圣贤书，我安心得做我的公主，我们别有交集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