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第十章 晚荷（1 / 1）

这是第一次在夜晚行走在紫禁城中，晚上已经没有了白天的炎热，风带着荷花的甜香，沁入心脾，空气中是知了有一声没一声的鸣叫，还有偶尔跳出的几缕蛙鸣。月光皎洁得覆盖住一切，连阴影处似乎都盈满了月亮的银光。我头还是有些晕，便放慢了脚步，慢慢在偌大的后宫里散着步。

突然视线中撞入一片碧绿的荷塘，记得不久前，在这里不期而遇了胤禛，我轻笑了下，一转弯，缓步上了九曲桥，向湖心的亭子走去。

荷叶在桥的两旁，争先恐后得展向月光，碧绿的叶子沾满了雪白的银辉，我放远视线，想找寻荷塘的尽头，却惊奇的发现，那片荷塘没有边际，竟然一直连到了天上。

我摇摇头，果然喝晕了，遇到了幻觉……我仰起头，望向夜空，许是那玉盘太过明亮，天幕上只缀着几点黯淡的闪光。我闭上眼睛，身子一下子不稳了起来，本想睁眼，但眼睛却沉重得睁不开，恍惚中感觉重心一下朝后倒去，来不及叫出来，却没想到竟跌进一个臂弯。

我睁开眼睛，眼前不真实得是胤祺的脸。他的脸完全隐在暗处，只是月光给他镶上了一圈银白色的轮廓。

我昏昏沉沉，就和胤祺维持着那个姿势，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我一把推开他，忙起身站好，但也因为用力过大，刚站稳的身子又一下没了重心，整个人再次朝后倒去。手本能得朝他伸去，但又反应过来缩回了手。胤祺本来准备拉住我，但是因为我一缩手，也只能看眼睁睁看着我倒在地上。

我身子撞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也许是因为喝了些酒的关系，反应迟钝了，竟然不觉得太疼。

地面上冰凉沁人，我趟在地上不想起来。我这举动把胤祺吓了一跳，以为我摔坏了，忙蹲下身子将我一把抱了起来。我留恋地上的那份冰凉，在他怀里不安分的扭动着，想挣脱他的怀抱。

“颜颜，你醉了吗？”胤祺温和的声音从头顶飘了下来。我停止了挣扎，将头靠在他的胸口，倦意袭来，想睡去，但又意识到自己还在胤祺怀里，不能睡着，便又把头从他胸口移开，谁知一下没了着力点，脑袋朝下垂了去，脖子因为这突然的变化而一紧，一口气没顺上来，猛地咳嗽了起来。

“你干嘛呢？”胤祺抱着我快走几步进了湖心的亭子，找了处石凳坐了下去，调节了手臂的位置，正好枕在我的头下，然后把我更紧得抱在了怀里。

天旋地转的感觉再次袭来，我的意识又开始忽近忽远了，昏昏沉沉中，只听到一个飘渺的声音，时而清楚，时而只如呓语一般恍惚。

湖心小亭中，胤祺抱着卓颜坐着，他低头看向怀中人，连自己也没察觉到自己一直在叹气。

“颜颜，太后让你住章佳氏那，以后，见面就难了……”

“颜颜，章佳氏待人和蔼，性子又温顺，绝不会为难你……”

“颜颜，我一有机会就去看你……”

“颜颜……”

“颜颜,生辰快乐……”

胤祺如自言自语般，怀中的卓颜微微侧了下身子，将头更深得埋入他的怀中，沉沉睡着，偶尔会翘下嘴角或轻抿下嘴唇。

胤祺看着卓颜沉睡的脸庞，轻轻笑了，“睡着了脸部表情还那么丰富，你是要补完那几年连笑也不会的时间吗？”胤祺抬手，轻轻滑过卓颜的眉毛，“真想以后能为你画眉……如皇阿玛那时为额娘画眉一般……”

“一直这样下去……就好了……”胤祺不知道是在对卓颜说还是在对自己说，他抬起头，将视线看向满池的莲花。

他趁太后睡着，冒着不敬的罪名从永寿宫悄悄出来，本想到舒沁斋等她，但是却在路上看到了在月光中散步的卓颜，自然的，就跟在了她的身后，也不是故意不让她知道，只是她似乎完全没在意身后跟着的脚步声。

直到她上了九曲桥，险些摔倒，他才快走几步，及时将她抱入怀中。

“颜颜，看，月光下的荷花，美得就像仙子一般……”胤祺低语到，怀中的人一动不动，睡熟了……

胤祺低头看向卓颜，空气中是荷花的清香，以及从卓颜身上散发出来的朦胧的酒味。胤祺低头，靠近闻了下，笑了出来，“许是皇阿玛赐的琼浆酒吧……”但是这一靠近，卓颜身上的气息也忽得真切了起来，胤祺保持着这个动作许久，眼前就是卓颜毫无防备的睡脸。

胤祺突然笑了起来，自嘲到，“还真是中邪了……”之后，便将卓颜抱起，起身走出了凉亭。

一出凉亭，清亮的月光就洒在他们的身上，胤祺低头看了卓颜一眼，此时她的身上也渡上了一层半透明的光晕，在胤祺看来，怀里的人越发不真实了，他盯着她看了许久，突然害怕卓颜会像两个月前一样，就这样长睡不醒了。他收紧手臂，将卓颜更紧得抱在怀中，直到感觉到那股透过衣衫传递过来的体温，心，突然就定了……

一抹笑意又挂上了嘴角，现在，他是真实得抱着她……

他现在很开心，也很满足……

很多很多年以后，胤祺回忆起那个晚上，才明白，那是他这一生中，最后一次和她如此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