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3(1 / 1)
一连几日,言真都无精打采的。从他办公室门口经过都能听到里面有吵闹声。安夜对顾一笑说,你要注意点,因为你已经得罪人了,好好表现。顾一笑不以为然地回答,我不是本质,导火线而已。
如果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挑起了两个人之间的战争,那就一定是那两个人之间存在着渊源,只是那毫不相干的人运气不好,正好撞上了而已。很不幸,顾一笑成了这个运气不好的人。
时间还早,酒吧里除了几个员工没其他人。言真朝四周看了看,叹了口气,到吧台前坐下,朝吧台里的顾一笑看了一眼,喊道:“酒。”
顾一笑看了他一眼,有些颓废,猜想应该只是借酒浇愁而已,倒了杯酒推到他面前,然后在杯子空了之后满上。言真一开始只是不停地喝酒,十多杯后开了金口:“你说,我对她哪里不好?她自己一个臭脾气,凭什么把什么火都往我身上撒?我一个大老爷们,我有我自己的事业,凭什么一天到晚受那气……”
夏日的蝉鸣是聒噪的,人的唠叨有过之而无不及。那唠叨的人明明就在眼前喋喋不休,顾一笑却感觉自己似乎是在很远的地方冷眼看一场无聊的独白的戏。至于戏里讲了些什么,她不想知道,所以也就没听到。渐渐地,人们不停地从外往里塞。顾一笑也不用时时刻刻去面对那张令人懊恼的脸和那副聒噪的声音。人来人往,声色犬马,其实也都是在她眼前,但她似乎还是在那遥远的地方看一出无声的重重复复的戏。不,她不仅是在看,她也在演,她看别人,她大概也是要被别人看的吧,尤其在这自命孤寂的人的天堂里,人人都是与众不同的,人人又都是一模一样的。
言真的酒杯又空了,顾一笑倒满了。言真似乎有些不满地说:“哎,你到底有没有在听我说啊?”顾一笑叹了口气,重重把酒杯按在他面前:“老板,拜托你,这里的事也不少,你别添乱行不?我活了二十年了,只听说过怨妇,还从没听说过有怨夫。知道祥林嫂到最后大家为什么都不同情了吗?因为没几个人能受得了啊。你一个大老爷们,有点志气行不行?既然你对她有那么多意见,那你为什么还要迁就她?迁就就能改变她吗?什么也改变不了,只会让你越来越没骨气。你把这酒吧叫做‘追求’,人的一生不就是在追求幸福和快乐吗?如果得不到,那又为什么要死抓者不放?难道你的追求是吊死在一颗树上吗?”
“你懂什么?你一个小屁孩你懂什么是爱情吗?我爱她,你明白吗?那种滋味你尝过吗?爱情本来就需要迁就,我决定爱她的时候就注定要迁就她……”
“那你凭什么在这里发牢骚?是,我是不懂什么是爱情,你懂?你要真懂就不会搞得一个发脾气一个发牢骚了,你要真懂你怎么会向我一个不懂的人来诉说?是,面对爱情时难免会失去理智,但你别忘了,你追求的到底是什么!”
“追求,追求…”言真默念了会儿,一口气把酒灌进喉咙,摇摇晃晃地走了。
少倾,安夜进来,问:“我刚刚看见言真喝得醉熏熏的,叫他也不理,怎么回事?”
“伤心事。”顾一笑回答。
“不是你惹的吧?”
“我倒是惹了,可谁叫他在那里发牢骚。一发一俩小时的,换你你受得了?”顾一笑没好气地说。
安夜笑了。说:“这样也好,言真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没魄力。就应该骂骂他。哦,对了,我新调了一种酒,一会儿你试试。”
人来了又走了。酒吧里疯狂了,又安静了。临近下班,店里已没了几个人。安夜调了杯新开发的酒递到顾一笑面前,看着她喝下去,看着她回味,问:“感觉如何?”
“感觉……好寂寞……就好像哥白尼临死时说‘可是地球还是在转动’时的那种寂寞,痛苦、失望,又满心希冀……”
“呦,说得,可真深奥!”安夜略微得意地说。
“可是……我不喜欢这种酒。”顾一笑接着说。
“为什么?”安夜不解地问。
“因为它还有一种……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举世皆浊我独清的孤傲。”
“这不挺好的吗?”
“可是世界上没有谁是绝对不同的。不过这个酒也许会很好卖。”顾一笑憧憬道。
“理由?”
“因为世界上有那么多人都认为自己与众不同。”
“就好像你?”安夜接话道。
“我可不认为我跟别人有什么不同的。我只是个普通人,平凡的生活,平凡地做人。”顾一笑纠正道。
“也许你不这样认为,可是你给人的感觉就是与众不同,看不透,隐藏了许多东西。用琼瑶用得最多的一个词就是有‘故事’!”安夜煞有介事地分析道。
“你对琼瑶倒蛮有研究的嘛!”顾一笑不屑地说。
“哎,你别转移话题。”
“我能有什么故事,只不过你觉得我什么也没说起,就觉得好奇而已。如果换成个陌生人或是只有数面之缘的人,就不会有任何感觉了,甚至也许下次见面还要问你是谁。而且,像我这样的人又何止我一人,只是你接触到的也许只我一人。我啊,真的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只不过我比一般人聪明一点而已。再说,不喜欢说话并不代表是隐藏吧!”顾一笑说。
“你?不喜欢说话?暂时还没有切实感受。你聪明嘛,倒还说得过去……”安夜由衷地说。
“我没听错吧,你居然承认我的聪明!”顾一笑惊奇道。
“没办法,最近不少顾客反映你调的酒比我调的要更有味道。你说这些酒吧,明明都是我研制出来的,按理我更能把握它们的味道,可你调出来的又确实比我的要好一点。我想如果是你在研制,也许能更好!可是你为什么从来都试着调呢?”安夜问。
“你不明白吗?因为这不是我的追求。目前而言,只是我赚钱的手段而已。再说,我说过的,不会抢你的饭碗的!”顾一笑笑说。
“我说你能不能别老说这样的话,这可严重打击了我的自尊心,怎么说我也是你师傅……”
“是是是,师傅,以后我会全心全意地给您打下手的,让您的手艺能够发扬光大,那我说不定能多收点辛苦费!”顾一笑打趣道。
“还有件事……”安夜说。
“什么。”
“某人说等有人认为她调的酒比我的好的时候会回答我一个问题!”安夜用好奇的眼神望着顾一笑。
顾一笑想起自己确实说过,于是说:“其实很简单,归纳一下就是,先天酒量好,后天锻炼多。”
“先天还好说,那‘后天锻炼多’是什么意思?”安夜不解地问。
“家有酒鬼。”顾一笑无奈地说,神色有些黯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