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那年冬天（1 / 1）
2004年冬。北京。
今年的冬天特别的冷，也特别的阴沉。可能是北京的污染越来越严重了。每天来回于那条走了好多年的家和学校之间的路，感觉没有什么变化.今年却不同，更冷了。冷得王可那颗从来都是平静的心出现了不曾有过的波动。
王可骑着脚踏车，后座上的宝儿一点也不老实，这让她的车子左摇右摆，她不得不特别的小心。路上还残留着斑斑点点的雪，被夕阳照的泛着柔和的光，像娇弱的姑娘受了什么委屈，还噙着泪水，车轮轧过的地方还会涧起小小的水珠。
“宝儿，乖，别动啊！很危险的。”挤过下班高峰期的人群后王可放松了许多，转过头去劝说哥哥。
宝儿很重，还好她是个身体很棒的女孩子，可能是多年来都习惯了吧。
宝儿坐在后面试图去摘马路旁树上的叶子。
“宝儿，那样危险！你要听妹妹的话啊！”
“呵呵，好玩！”
“那你要是不听我的话，明天我就让妈妈开车送你了啊，我不会再让你做我的车子了。”王可拿出杀手锏“威胁”宝儿，可她知道即使宝儿愿意，妈妈也不会开车送他的。
“不要，我不要她开车送我。我要妹妹每天载着我。我听话，我乖！”宝儿终于很安静的呆一会。
四十分钟后，到了家门。高二的日子很辛苦，较以前回来的晚，到家的时候已是一片灯火。
爸爸妈妈都不在家，他们很忙。王可宝儿也习惯了，平日里的饭都是王可来做。进家门之后，首先给宝儿脱掉厚厚的棉衣和帽子，然后简单的收拾了屋子，接着就走进厨房去做饭，这是她回家的三步曲。
“宝儿，想吃什么？”王可对着正在大厅玩游戏的宝儿说。
“妹妹做的饭都好吃！”他只顾着手里的游戏。
王可急忙的打开灶，快速的择菜，刷锅洗碗，等待爸妈回家。
一阵熟悉的车鸣，他们知道妈妈回来了，宝儿快速的关掉游戏。
“爸爸还没有回来啊？”妈妈面无表情的问。
“是的，今天可能要加班！饭马上就好，你准备吃饭吧。”
“嗯！”
“一天到晚就知道玩游戏，到底是有智障的人！”妈妈看着手里拿着游戏机的宝儿说。
“妈，别这样说宝儿！”
“没你的事，做饭去！”她瞥了王可一眼。
“可是妈妈，你不要这样的对宝儿！”她恳求。
“我这样怎么了？我告诉你，王可。你爸爸还没有这样的和我说过话！是，我不是你们的亲妈，并不代表我不能教育你们！你爸爸天天忙工作，我不说，你们就反了！”她一边摘掉头上的装饰一边说。
王可不再说什么，心里期盼着爸爸快点回来。
她做饭的速度越来越快了，娴熟的收拾好桌子。
“妈妈，吃饭了！”
“不等爸爸了？”宝儿不高兴的说。
“爸爸今天忙，单位里面要检查！”
“铃铃——铃铃——”没有接电话就知道是爸爸，看到荧屏上显示的正是爸爸的号码，王可高兴的拿起话筒。
“可儿，我今晚要晚点回去，不回去吃饭了，你们先吃。”
“知道了，在外面注意安全。”她已经不在像小时侯那样的责怪爸爸，她知道他都是为了这个家，为了大家能生活的更好！相反的，可儿更加的心疼他，更想替他分担一点。所以面对新妈妈，她也能忍耐，不想让爸爸为难。
爸爸是个善良的男人，对任何人都有爱心。宝儿是当初他和妈妈在路边带回来的，不知道是哪家狠心的人抛弃了这个当初只有一岁的宝宝。听妈妈说，当时候还没有可儿，于是他们就决定养宝儿了。把他带来家发现他的反应很是迟钝，后来到医院检查，才知道是先天性的痴呆。爸妈并没有因此抛弃他，而是更加的疼爱这个上帝对他不公的弃婴。
妈妈就像对待自己的孩子一样的疼爱宝儿，直到走的时候还放不下他。那年可儿十岁，那是她快乐的无忧的生活中突来的雷雨，真正的开始成长是从妈妈离开的那天开始的。妈妈刚走的那段日子王可哭得死去活来，在医院里面过了一个多月。宝儿有一段时间不吃饭，每天就知道在她的病房里面傻傻的呆着，时长躲在医院的角落里擦眼泪。
小小年纪的可儿就知道实现自己的诺言的严肃性，她答应妈妈会好好的照顾宝儿的，就这样，王可不得不结束自己孩童时代，担起照顾宝儿的责任。尽管爸爸工作忙，可是对可儿的照顾却没有减，给他们请了保姆，每天开车把他们送到学校才去上班。
眼前这个打扮很时尚的女人是在一年前走进可儿生活的。
“宝儿，要早点休息。”她收拾完餐具对正在看电视的宝儿说。
“哦。等我看完我的机器猫！”
妈妈用厌恶的眼神看着宝儿。可儿不高兴了，尽管这种状况时常见到。
“玲玲——玲玲——”卧室里妈妈正在卸妆，王可放下手里的活用围裙擦擦手。跑进客厅接电话。
“是，我是王可，什么？——我马上过去！”她慌忙的挂了电话，“妈妈，快！爸爸出事了！宝儿快过来，我们去医院看爸爸！”
王可坐在妈妈的车中，全身不听的发抖，心空空的，像是被人挖走了，不知道这飞速的车子是往哪儿去。突然感觉嘴里咸咸的，用手一擦鲜红的血，不知道什么时候她咬破了嘴唇。她紧紧的抱着大哭的宝儿。
“爸爸——爸——爸——”宝儿一脸的眼泪鼻涕。
“上帝，我求求你，让我爸爸爸好好的，求求你！”王可在心里一直的默念。
下了车，可儿疯了一样的往里面冲。
可儿走到门口，就摊在那儿。靠着门，缓缓的倒下去。一片鲜红浸透了洁白的床单，她看见白布一点一滴的将爸爸遮掩。就像有人拿刀，一块一块割着她的心。
“爸——”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后，可儿的世界一片漆黑。
醒来后，宝儿和叔叔站在她的床前。她什么也不说，任眼泪弥漫了脸。
后来，叔叔将爸爸带回他们的老家，在那里给爸爸举行了葬礼。不知道这段日子王可是怎么过来的，在爸爸的灵堂前跪了一星期。谁也不理谁也不问了，没有了心的人还怎么正常的去思考什么。
后来也不哭了，不吃不喝不睡，跪累了，就做坐在地上，她的世界从此由灰色变成了黑色。爸爸就是她的脊梁，一个脊梁断裂的人将怎样在站起。这段时间她没有好好的照顾宝儿，也没有了感情，对谁都没有了爱与恨，尽管后来更糟糕的事情发生了，而她死去的心对此也都麻木了。
妈妈参加完爸爸的葬礼就迫不及待的离开了王家，后来叔叔激动的告诉她后母把他们北京的房子卖掉了，王可依旧是那样的没有表情的呆坐着，爸爸没有了，还在意那些身外之物有什么意义。只有婶婶在那惋惜着，“那么好的房子，至少也要六七十万呢！这狠心的女人！让这兄妹俩以后怎么过。”见没有人作声，也就不说了。
半个月后爸爸的后事办完了，家里的家具什么的都恢复成原来的样子。唯一没有恢复的是王可发作疼痛的心，还有宝儿以前常有的傻笑。他们都让可儿振作，想想以后的路该怎样走，还让她去告后母。可儿没有想过这样，但是她不得不考虑她和宝儿以后怎样的生活。爸爸留下了一笔钱，那是他这一生的心血。她完全不用为他们以后的物质生活担心，可她的精神世界一片的贫瘠，这片荒凉的土地什么时候才能重现生机。
叔叔和大家商量之后还是欣然的接受了他们，这就意味着从此他们就要离开那个生活了十八个春秋的城市，离开那个储存了很多美好记忆的城堡。离开也好，那里几乎每一个角落都有他们一家人的记忆。
于是叔叔帮他们办理了各种转学的手续，转眼一个月过去了。
“可儿，你该回校读书了，我相信你爸妈如果看到你荒废了学业在天上也不会心安的！”
王可从来不相信这个世界有脱离肉体的灵魂，鬼也好，神也罢，不过是人们让心里更平衡的虚构，她还是懒的说一句话。白天就那样的阴沉，夜里对爸爸的思念啃噬着她的大脑心让她很难睡去，王可的世界一切都失去了意义。
又过了一个月，她接受了叔叔的要求带着宝儿走进了乡村的一所高中。叔叔说因为宝儿他费了很大的劲，学校不愿意收这样的学生，在叔叔的坚持和金钱的诱惑下，宝儿算是这个学校的一分子了。
上学前她收拾了自己的行李，虽然离家不是太远，他们还是准备住校。王可没有准备的太多的东西，只是带上了宝儿的玩具和爸爸的遗像，把它小心翼翼的擦了又擦，然后包好放在他们的衣服堆里面。
晚上吃了饭，宝儿早早的睡了，然后王可进了她新有的小小的房间，虽是狭隘，但是她喜欢这小屋，就像此时闭塞的心容纳不了太多。
“爸爸，妈妈明天我就要去上学了，你们会高兴吗？我想宝儿肯定也在默默的想着你们，因为他都瘦了，他常常望着天空发呆，因为他相信你们就在天上，我不能让宝儿受苦。”她含着泪水思念父母。
家里的人对他们还好，只是他们的堂弟有点厌恶宝儿，所以他们也想去学校，不给别人带来太多的麻烦。“你们总是让我能自己做好的事情就不要麻烦别人，因为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王可默默的对自己说。
她把已经包好的爸爸的照片又拿出来看看，看那熟悉的淡然的笑，他一生就是这样，从容坦荡。她把它贴在胸口，希望能感受到爸爸的温暖。不知道为什么两行泪不经允许的夺出了眼眶，王可就静静的让它淌，明天到了学校她不会让自己再哭，她不要把痛带到学校，给自己一个新的环境去开始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