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秋凉（1 / 1）
索心居里，连成正在喝茶，与他对坐的就是尹卫平。
“你是说，她是那个女人的人？”略略抿了一口茶，开口说着，却连头也没有抬。
面对这位公子，尹卫平的表情拘谨了许多，书生扇放到了桌角，面前那一杯茶正在冉冉地冒着热气，可是，他都视而不见，单单看着面前的这位公子，看他那平静的面容下隐藏着怎样的心情，只可惜，看了良久，他还是没有看懂。
“是，应该是这样的，那次地怒时候，我们便碰到了她，她也是侥幸逃出来的，头上还有着一只‘龙凤戏珠’钗……”尹卫平老老实实地说着，在这位公子面前实在是容不得半点作假。
“‘龙凤戏珠’钗？”连成的表情有了变化，一双眼睛终于看向了尹卫平，目光中有着些许的疑惑，但马上，他又开始平静地喝茶，“那么，她应该是那女人的心腹了？”口气淡淡的，似乎没有什么，可是，尹卫平还是听出了些话音。
“公子，虽然是这样，但是她也是无辜的，她中了朱姬的毒，不得不为她所用，而那种毒，是我也从来没有见过的，公子……”尹卫平的话有些急切，若是公子也动了杀机，那她……
“你不用说了，我不会拿她怎样的。”连成站起身，今天发生的事情还有些让他难以平静，她，似乎是将自己认成了别人，不过，这样正好，也许自己也可以利用一下，眼中有了算计，一个好计划就那样浮现在脑中。
“她，似乎很喜欢我的样子，那么，一个女人为了一个自己喜欢的男人，是不是什么事情都可以做？”连成的脸上有着笑意，可是，他的话却是冷冷的，没有温度。
“公子是说……”眉心一跳，猜测着，还不敢肯定。
“对，我就是要她为我所用，妖妇用毒，我用情，倒是要看看到底哪一个更厉害！”那一较长短的心思是那么强烈，眼中几乎有了熊熊燃烧的火焰，“咳咳……”突然开始咳嗽，那压抑不住的咳嗽让他的面容有了一些不正常的红晕。
“公子，切不可劳心过度！”尹卫平见状略略皱眉，“上次那人不是说了吗，公子以后切不可劳心过度！”
“没关系，我已经好了。”有些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去联络王大人吧！”连成努力地压抑着想要咳嗽的欲望，憋得脸上的红晕更深了。
“我知道了。”尹卫平应着离开，即便是已经决定利用南烟，公子却还不能完全放心，他知道公子的意思，却也为他感到难过，用了这么多心计算计他人，远比被算计的人要累上许多，也怪不得他的身体总是好不了了，劳心损身啊！
索心居的另一端是莲心湖，已经是秋了，湖中的白莲都已经败了，剩下枯黄的荷叶，已经分外萧索，不过，却也合了这秋景，另有一番美。
南烟正坐在窗前看着这湖中景致，“枯荷梦莲秋心索，佳人思君春意撩。”想到刚刚看到的那幅画，说的可不就是这样的景致，只不过，话中的女子是那个玉姐，而题字的则是那个尹卫平。
对于画，南烟并不是很懂得欣赏，毕竟，不是专业，也不是爱好，所知甚少，对于字，几乎也是同样的程度，还是身旁的小丫鬟为她念了一遍，述说了画的来历，是尹卫平送给玉姐的，在小丫鬟眼中，这就是值得艳羡的美眷，可是，南烟却读懂了那画里的意思。
无论尹卫平是不是喜欢玉姐，玉姐喜欢的却是别人，而最有可能的，便是那个公子连成了。
连成，南烟知道这个连成不是那个连成，因为这个连成姓沈，这个连成是古人，即便容貌一样，声音一样，甚至连名字都一样，他们却不是一个人，南烟心里清楚，可是，当他问自己愿不愿意跟着他回来的时候，她还是应了下来，哪怕不是，她也愿意放纵自己一回，在可能的情况下看着那张容颜，听着那熟悉的声音。
“烟儿，在想什么？”身后传来了连成的声音，而南烟却没有回头，只是轻微地皱了一下眉头，“烟儿”，这个称呼还真是酸得可以，若是连成，是不会这样叫自己的，他会叫自己“丫头”，或者是“小南”。
“已经是秋天了呐！群燕思南。”向着窗外，看着天空，虽然看不到什么大雁飞过，却还是可以感觉到秋天的凉爽正带着它们向南，到了那温暖而自由的地方，只可惜，自己不是雁，“南归”。
“不知道为什么，一见到你，我竟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我们是不是很久以前就认识了？”连成的话很动人，配着他那样温柔的声音，更是令人动容。
南烟回过了头，真的有轮回吗？还是真的有前世今生？她很愿意相信那样的事情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可是，看到那样一张笑脸，她还是无法欺骗自己，连成是不会那样笑的，那笑容是不一样的。她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具体有什么不一样，但却知道眼前的这个不是自己的连成。
“知道吗？我为了你，死了一次。”可是，我不会再为你死了，尤其你根本就不是他。潜藏着话没有说，眼眸流转之间却已经坚定了回去的决心，至少，绿玉山庄里还有关心自己的清歌，南轲，他们，比起眼前的这个人都会真实许多。
“是吗？”连成的笑容有些尴尬，他有些不知道如何接话了，按照他的想象，眼前的女子应该是分外激动地投入自己的怀抱，兴高采烈于再次重逢，可是，除了初见时的惊讶激动，她现在简直冷静得让人捉摸不透。
沉默了一会儿，看到南烟并没有其他的反应，连成这才踟躇着说出自己的想法，“听说，你是准备入宫的？”南烟身上的衣服已经换过，不再带有血污，素白的颜色看了便会觉得清爽，也分外看不透那白色中隐藏的是怎样的想法。
“是。”南烟闻音知意，似乎已经知道他下来要说什么，因为他的脸已经出卖了她，那样明显的企图就这样让南烟看到，打碎了她最后的一线期望，将她推落深渊。
“我……”连成说不下去了，注视着他的视线是那么冰冷，不像是什么喜欢，倒像是一种释然，她，已经发现了吗？
“我想你帮我。”这样简单的一句话，说得却格外艰难，本来还想要哄着劝着，绕着弯子让她自己领会，甚至想好了好几套说辞，可是，面对那样清澈的眼光，他却什么也说不出来了，只有直白地说出这样一句没有颜色的话来。
“好，我知道了。”南烟应着，他终于还是说出来了，不过，这样也好，自己应该再也不会有什么希冀了。巧妙地回答着，只是代表自己知道，但并没有说自己要帮忙。
“那好，下午我会让尹卫平送你回去。”几乎是狼狈地收场，连成匆匆退出了南烟的房间，他感到压抑，甚至不知道该怎样面对那个女子，面对她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
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无论怎样，她还是答应了，尽管这样的结果是意料之中，但，还是感到了深深的挫折感，这个过程实在是自己的意料之外。
南烟看着那个身影走远，直至不见，真的很像，连走路的姿势都是一样的，可是，到底还是不是，回首看到墙上的画，那个女子的眼中满是绻绻爱恋，她爱的，可是一场虚幻？那作为背景的莲心湖秋景似乎说的也是一场残梦。
不知从哪里飞来了一只小麻雀，就那样昏头昏脑地撞了进来，“咚”地一声撞到了墙上，被反弹到了桌面上，那小小的东西扑棱扑棱翅膀站起来，似乎有些晕头，摇头晃脑了好一会儿才有了精神，明亮的眼睛看上去就有些讨喜。
“哪里来的麻雀啊？真可爱！”小丫鬟看到了，一时欣喜，拿了块香巾就扑了过去，也是该着，一扑就逮了一个正着，刚好抱住了那个小东西。
“放了它吧，麻雀气性大，不能养的。”南烟好心劝着，她以前曾经听人说过，若是麻雀被逮住了，谁会撞死在笼中的，它渴望自由甚于生命。
小丫鬟不信，欢天喜地地捧着，“怎么会呢，我拿最好的笼子养着，给她最好的吃食，傻子才会走呐！”说着，也不理会南烟这个客人，匆匆忙忙找笼子去了。
摇摇头，无可奈何地看着她离去，也许她是对的，好衣好吃，傻子才会走呐！南烟突然想到了自身，也许，自己就是太聪明了。
什么时候，自己才会傻一回呢？哪怕只有一回，被他骗了，却也可以沉浸在往日的幸福中，只可惜，自己就是太聪明了，或者说，他的演技实在是太不高明了。
突然感觉好累，就这么去吧，任水浮萍，到哪里，算哪里，再不要努力争什么了，不要爱情，不要自由，什么也不要，就这样吧！目光所及，一片秋叶悠悠飘落，叶坠卷心伤，旅客多思量。未得瑰泪往，却已断人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