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静心小轩（1 / 1）
静心小轩，这是王府中最为安静的所在，所有的人都不得靠近，事实上，要想靠近也的确很难，静心小轩是坐落在湖中心的一座小小阁子，简简单单的竹屋架在了层层竹梯之上，远远看去，那似乎只是一个空中楼阁，盘绕的竹梯有着好看的纹路，如云似水。
事实上，这不只是一个清幽雅致的去处，还是一个囚禁人的好地方，只要有任何的风吹草动，都可以从窗口一览无余，反之，这屋中的一切却并不易被外人看到。
“小颜，怎么了？”看着那个总是闲不住的女子凭窗眺望，那样悠远的神情已经许久不变了，他知道，她来这里绝对不会是要在这里看风景这么简单，他一向很有耐性，不过，面对小颜，那耐性似乎只是假的。
“已经很久了吧，他们还没有回来！”女子没有回头，她知道此时只要一回头就会看到男子满含着关切的眼神，她不想看到，那些关心有时候也是一种沉重的负担，他说什么也不会和她一起，却又总是这样关心她，这，会令她困惑，不能够冷静地思考。
“不要告诉我你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男子的话没有犹豫，她不会让任何事情脱离掌控，即便是地怒那样的大事，她也如同早已知晓，应付起来从容不迫，私底下的计划更是没有受到任何影响，还在第一时间里做好了如何利用地怒的布置。
这些，她从来不会背着他进行，甚至其中的许多计划，还是他提出来的，由她改进了再进行实施的，自己的身份也就那样不尴不尬起来了。
“知道，我甚至还知道他们一路上打劫了多少人，伤了多少东西，连她们在天香楼的胡闹都在我的眼下，可是，那又怎么样呢？”突然，一种深深的倦怠袭上心头，他们回来了，按照吩咐回来了，不过是拖延了些时间，这不重要，那，重要的是什么呢？他们按照吩咐，还是自己的下一步计划又要开始了呢？
突然觉得好累，这一切，似乎看到了些成果，可是，却还是一片迷茫，十五岁便入了江湖，二十岁便成了江北王妃，没有了江北王的压制，似乎什么都没有了，那尚且弱冠的皇帝根本不足为虑，而各处的王爷，似乎也收在了股掌之中，似乎，什么障碍都没有了，可是，又是什么使得自己如此踌躇不前呢？
华夏旧制，那么心心念念的旧制此时却显得异常遥远，飘渺，似乎只是那湖面上升起的薄薄雾气，让人看不透。可，即便看透了又能如何呢？湖依旧还是湖，不会变成别的什么，许多看似美好的东西，揭开那一层纱雾之后，也许也不过是普通。
许多辉煌的东西，那关于华夏族的往事，也不过是孩幼时从姆姆口中听来的，自己，身为后夏族的王储得到的，看到的，也不过是破破烂烂的草屋，更因为姆姆的死亡，而不得不幼年流落，若不是被师傅捡回抚养，今日，怕是再也不会有这样风光无限的一个北平王妃了吧！
从来没有享受过的荣华富贵享受过了，从来没有过的宠爱得到过了，甚至现在，身边的这位师兄，还是那样深深地爱着自己，背叛了他已有的一切，妻子，儿子，事业，就这样默默地，守在自己的身边，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对于一个女人来说，位贵身尊，有人相爱，愿意生死相随，应该就是足够的了吧，可是，对她来说，却总是有着失落，心上似乎有一个永远也填不满的缺口，让她无法安枕。
“她说她是华夏古族的，你相信么？”女子突然回首，却还是倦倦的，眼帘低垂，玩弄着修长的手指。
“听说，他们曾经留下过很多的财宝，很多很多……”语意悠长，似乎想到了什么，又望向了窗外。
窗外，也不单单是水景，竹屋下面还有许多的花，许多的竹，绿意萌动之中不时露出些许锦簇的花来，点缀其间，别有一番柔美，那本应该刚直的竹就这样被缠绕着，柔软起来。
“小颜，你还缺什么呢？财宝，你也有很多，甚至可以挥霍到下辈子去，你为什么就不能看开些，抛下执念，和我一起生活呢？”猛地抓住了她的手，她冰凉的手指让心也有些颤抖，这，是最后一次努力了吧，每一次都是这样对自己说，可是，当这个女人对自己招手，心里却总会生出许多希望来，希望可以得到，希望可以相守。
“我要的不是这些，你知道的。”轻轻抽出了手，又扭过脸去，不愿意看他受伤的神情，她，似乎总是在伤害他，可谁又知道，她也是心有不忍。
“地怒之后，我的人已经替换上去了，皇帝的宝座也有些岌岌可危，我会帮他度过难关，而他，会遵从天意立后选妃，我还在想，到底应不应该让南烟也去，毕竟，她身上还有我想要探听的秘密，是不应该离我太远的。”
淡淡地说出自己的犹豫，清歌是已经定好的皇后人选，沉稳持重，应该是一个可以主持大局的人，而妃子那里必须还要有自己的人，已经有了一两个人选，都不是太好，即便受宠，也只会是一时，还应该有一个更有能力的才行，而南烟，这个异数，不知道能不能胜任。
对于南烟，她有着太多的不放心，也有太多的没有把握，那些新奇的事情，那些闻所未闻的技艺，应该足以获得圣心，但是，其他，她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这次地怒，对你来说，倒真是一个绝妙的时机，不止为你销毁了浮云庄的所有证据，还促使那个小皇帝不得不听命立后选妃，让你能够借机派人进去，真是天助呀！”
听得出那话中有着多少讽刺的成分，她却并不答言，这种巧合难道真的是天意么？越是这样想就越是不舒服，自己所有的努力都被人归为一句命运，实在是足以让人气愤了。
起身而立，“这对你来说，又何尝不是一次天助呢？”眉目间清清淡淡，平静如水。
“怎么说？”抬起头看她，她身后的阳光刺破了湖面的雾气，散照在她的身上，那乌黑的云鬓也镀上了淡淡的光辉，整个人似乎是仙是神，有着不可侵犯的高贵。
心里有些震撼，她，总是这样，能够在每一个不经意间利用所有的自然成为她的舞台，为她添光添彩，只要有她在，别人是永远显不出光芒的，这样的她，应该天生就是一个王者，凌驾于万物之上。
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懂得了她的心情，连她那生死不休的执念也有了了悟，屈于人下，绝对不会是她的选择，也不应该是她的选择。
“你的儿子已经从寒水牢中出来了，他身上的毒似乎已经解了。”话音轻飘，似乎还在耳边，人却已经飘然而去，那扇竹门还在轻微地颤动着。
似乎？与她多年，他敏锐地嗅出了这个词中蕴藏的气息，她找来的毒怕不是那么好解的，一切应该只是表象吧，那潜藏下来的毒应该才是最致命的。
丈夫亦爱怜其子，他也是爱这个儿子的，至少，这个世上唯一还和他一脉相承的就是这个儿子了，她，应该也是知道的，所以，一直都没有真正地下杀手，即便是那布下重重机关的寒水牢，为的也不过是困住，而不是杀死，否则，以她的能力，又哪里需要费这么多的功夫设下机关重重？
“连成……”唇齿轻启，那有若叹息的声音缓缓逸出。连成，他已经记不清他是怎样的一个模样，他的记忆中已经再也找不到他旧时的形象，怕是此时，即便是他站在自己面前，他也不会认得，可是，却还是有着淡淡的担忧萦绕在眉间，这，就是骨肉亲情吧！
她不会让他死，他确信，可是，却无法放下担忧。本来平静的心湖也骤起了风波，圈圈涟漪四散，再也无法安然静坐了。
似启非启的门被风吹得摇晃起来，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她没有关门，是早就知道他要离去，还是故意放他去探访亲子？他犹豫了，这是第一次他升起了回去看看的念头，他还会回来，因为她还在这儿，而他，再也没有远离她的毅力和勇气了。
又一阵微风拂过，门扇轻动，一道人影从中而出，迅速没入了竹林之中，融入了那一片绿色之中，再也看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