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 程圻的番外如果可以这样爱（1 / 1）
程圻到老都不会忘记第一次看见她的样子。
泛红的眼睛淡淡瞟了自己一眼，旋即垂下眉睫，脸上是些许无奈和不耐，在自己打招呼的时候，低低地“嗯”了一声。
呵呵，真是个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的女孩子。
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父母早就分居，只差个离婚手续就可以彻底解脱。自己一个人住在清冷的房子里，时常跟着一群黑道白道的兄弟混，反正也没有人会在意，这个世界上，究竟差不差这个程圻。
不过这个女孩子，平时和死党招摇过市的样子实在是非常有趣，又是个乖宝宝，不知道，她是个怎样的人。心中无端产生了好奇。对自己说：不过想看看，世界上是不是真的有这样真实的人。
故意和她多说话，看她一点点破功，发现她真的很简单。没错，是简单，不是单纯。简单比单纯更加纯粹不掺假。她时而落寞时而精神十足的样子真的很有意思。是的，她让自己觉得，很有意思。
一天，她来收作业，其实自己只不过不想交，够了，已经受她影响开始回答问题和写作业——完全不像自己了。结果她温言软语在自己耳边乞求，呵，真是的，想给个面子，没想到抬起头差点吻到她，看她慌乱地嘻嘻哈哈掩饰过去，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莫名的满足感。
喜欢看见自己对她这么有影响力的样子。
她很在意成绩，成天在考试前后紧张兮兮。知道她家里应该管的很严。可天晓得我有多羡慕她，如果我也可以有这样的家，我甘愿放弃所有。
然后故意唱着五音不全的国歌，本来只是自己随性，没有想到，听见她说：“以前啊，大家都说程圻是不折不扣的痞子，不过我发现，你还是挺不错的。”
那刻，不知道为什么心会猛然一震，只不过是再寻常不过的话，也许她只是随口说说，不过，原来自己一直都那样渴望，别人的理解。
而那句“哦？韩非子同学，你可真是我的伯乐。”不是假的。
阿绮不知道，我想要的是什么。她很依赖我，所以和她在一起，会觉得自己是个男人，会觉得自己是被需要的。不过，这种“被需要”究竟有多少重量，从来没有衡量过。
她撞到了头。不知道怎么，自己会感觉到痛，也许是不习惯朝夕相处的同桌头上莫名的红肿吧。想方设法开开玩笑让她开心点好了。没错，只是不习惯。
那么为什么要用些无关痛痒的口气问她是不是爱我。
其实，也算是试探吧。如果她说是，我该怎么办。
我没有想过，不过，她也一定不可能这么说。
后来公布成绩之后她的心情一直不好，还在上课的时候不慎将墨水推倒在我身上。我没什么，倒是看着她慌神歉疚的样子心里很不舒服，起身走去洗。不过看着镜中自己被墨迹染黑的校服，不知怎地，会觉得这是她留给自己的，也许是唯一能够永远留驻的礼物。
镜中的自己，不自觉地笑了。
运动会的时候，看见她在写稿，没有想到居然是写自己的，我，是可以留下永远风景在人心中的？真是可爱的说法，她撇撇嘴说有崇拜我，我想她一定是开玩笑，结果她说：“真的。”
真的啊。真的。蓦地岔开话题，不想说下去。
这是一种，近乎无望的感觉。
阿绮祝我生日快乐，她大概是唯一一个记得我生日的人。没有想到霏郁居然问我想要什么，我只不过开个玩笑。我从来不需要礼物，不需要。我拒绝了。看她失落的样子，自己居然会感觉到遗憾。不过，算了吧。
我出去帮深铭去找那伙不知死的人开战，结果没想到对方玩阴的，我受伤了。被刀砍在了臂上，我早就没有了痛觉。反正没有人会在意。阿绮知道了，也只是拿我没办法。毕竟深铭是她的表哥，如果有什么，她是很难做的。
没有想到霏郁注意到了，她颤抖地问我“你怎么了”的时候，我突然很想抱住眼前的女孩子告诉她我好想靠在她肩上什么也不想地好好睡一觉，然后被自己的念头吓到，掩饰地站起身说去吃饭。结果她叫住了我，去帮我买东西。买回来的都是清淡的。吃辣的东西对伤口不好，心里一暖，这个窝心的家伙。
眼见她的样子太过担忧，好像受伤的是她。我心里居然非常高兴，任凭她一点点套出整个经过，正想笑话她小老太似的说教，然后看见了她落下的眼泪。
我的心，在那刻溃不成军。终于伸手，印上了她的泪痕，突然意识到不适合的举动，赶忙粗鲁地如平时一般揉她的脸。
霏郁，我……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她在圣诞的时候给我的贺卡，写着“程圻，赶快好起来。——你的同桌”，我笑了，她的卡，对我来说真的太重要了。没有人在意到我的伤。阿绮很是感激我为深铭出头，她说我还是一样耀眼，那张卡被霏郁看到，她一直这样看着，我突然不想被她知道什么，赶紧拿回来。她愣愣的。
她，不知道吧。我和阿绮的关系。她是这样简单的女生，我不希望，她的世界受到任何干扰。那些颓废阴暗的东西，就不要让她知道了。
她教我怎么去应付老师，真想不到好学生居然也会这样，是专门为我想的么，如果是，就真的太好了。为了她，我应该，更加认真点吧。
听说她在上操的时候晕倒了，我心里是很担心的，不过看她逞强的样子，就由她吧。她居然还有力气调侃：“这不是活着吗？”
我没有说话。如果你真的在我不知道的时候就那样离开，我该怎么办。
我不知道。也许生活还会继续下去吧。
不过，为什么我呼吸，会这样困难。
心像是堵了什么，艰涩沉闷。
过年了，真的很寂寞。阿绮来看我，我们一起吃饭，但是我心里，还是那样苍凉。
年后回校，问霏郁有没有想我，她欲盖弥彰的样子很是可爱。
如果你有一点想我，我会觉得，世界是美好的。
被你惦念的我，是快乐而幸福的。
有女生在外面叫我的名字，我反感这样的举动，偏头看看霏郁，她很是震惊。其实如果是她，我大概会在心里笑吧。不过，没有这样的可能。
我们注定是不一样的。她有自己的路，将来会遇见适合自己的人。
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她的幸福，我负担不起。
太沉重了。请……原谅我的怯懦。
那个时候我对她说想一起去杭州的心情，是真的。看她那样开心的样子，我一样很开心。
深铭又来找我，这次，还是那群人，换了老大，居然又过来找茬，没死够是不是。
我去了。
混战之后，我一个人露出胜利的微笑，我想我的表情一定可怖狰狞。不过我看见了霏郁纤弱的影子。她为什么会在这里？！我无法思考。怎么可以亲眼让她看见我这个样子，她会怎么想我？！我下意识居然只想逃掉，看见阿绮，就像看见了救命稻草，我将头抵在阿绮肩上，掩住自己苦痛的表情。喃喃地说着“我没事”，听她的脚步越来越远。
我明白，我和你，彻底是两条永远没有交集的平行线了。
不，本来就是。
霏郁试探我，我也顺水推舟，有的事情，注定了的，我不能那样贪婪。她看见我课本上阿绮任性画下的字母，脸色一下子惨白。我明白，这个女孩子，是喜欢我的。
而我，则注定无法给你回应。
那就让我们，回到最初，什么也不知道的时候。
没心没肺，也是很痛的。
我可以冷情拒绝宁宓的告白，可是对于你，我无能为力。
只能伤害。
不过霏郁却越来越不对劲，她似乎真的已经打算让我了解她的想法，不过，我不能知道。当郑重问出“你，真的喜欢上我了”的时候，我觉得她的答案，一点都不重要了。
因为我只有一条路可以走。
不过那些不自觉的小举动，还是悄然泄露我的心思。如果我不喜欢你，我不会帮你灌水，不会帮你拿去衣服上粘着的头发，不会帮你翻好褶皱的领子……
不能更多了。
看她和沈诵默契地唱歌，颓然地靠在门上，阿绮敏感地问：“你怎么了，因为她心里不舒服？”我否认了。不过阿绮还是不依不饶。我撂下一句，那么，分手吧。
高一结束，放假的时候，霏郁对我说“再见”，我克制了自己汹涌的情绪，对她说再见。
和阿绮冷战了很久，直到出去玩的时候，她向我道歉，我还是觉得内心空荡荡的，于是就自顾自离开，不料正好看见霏郁摔下假山的情景。
我的呼吸，在那一刻被截断，我甚至根本不知道自己怎样冲过去将她背在背上，我在心里一遍遍叫着：霏郁，霏郁……
在那一瞬间，我才明白，她对我而言，究竟意味着什么。
我害怕失去她。她在我背上虚弱地逞强，我坚决地不理会——她如果出了什么事，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看着她精神居然还那么好，心一下子安定下来。复杂的牵绊在心口缠绕得生疼。不是说了，不可以的吗。为什么还是会为她揪心。这样算什么，如果让她发现自己的心意，局面，会是怎样的呢。
我故作无谓地下了车，看见阿绮，她追上来，我没有理她。
如果她不能安分地待在我身边守着自己的位置，那么，在一起，也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很长时间不敢再去刻意在霏郁身边走动，心中，却还是记挂着她。越来越无可救药。
如果自己没法下定决心，那么迟早，会把她伤的更深。
于是，我找到阿绮，对她说：“我们和好吧。”
阿绮出乎意料没有喜出望外，她只是看着我，定定地，良久才说：“不必了。如果心里有另一个人，何必勉强自己。”
我下意识辩驳：“我没有！”像被人戳到内心最晦涩的秘密。
她笑了：“如果没有，证明给我看。”
她挑衅的样子让我怒火中烧。但同时也震醒了我，如果一味逃避不面对，那么事情会更加糟糕。已经到这一步了。我不可能再装作普通朋友一样，轻轻拍霏郁的头，对她微笑。
我找到霏郁，拉着她去找阿绮，然后对阿绮做亲密的动作，阿绮终于相信了我，她将头偎在我怀里。我闭上了眼睛，心像裂开一样。
回神发现霏郁不见了。我推开阿绮，冲去找她，说着最平淡的话，演生平最好的戏。
看着霏郁强作欢颜却难掩失落，我对她说：“对不起。”
霏郁，对不起。
她释然，对我说：“我明白。”
你真的明白了吗。不，你没有。
和阿绮重新在一起变得很小心，在兄弟面前不露痕迹地表示对她的关切，她，看的出来，也在谨慎地维系着彼此脆弱的关系。
霏郁，你一定要把我放下。
最后一次的校运会，前一夜，我看见那件被霏郁弄脏的校服，突然感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我穿上了它，看着镜中的自己，好像还是跟霏郁同桌时最坦荡明朗的日子。好像她在自己身边抱歉的样子。
第二天看见了霏郁。她手上拿着水。给谁的呢。我突然觉得心里非常不舒服。于是不由分说夺过去就喝，看见霏郁的脸变绿了，几乎抓狂的样子：“程圻！你不怕等下跑到一半想上厕所啊？！”
真好，这样活力十足，还能跟我发脾气的霏郁。
是我的放弃，让你从忧伤中解脱的吧。所以——
“你欠我的，韩霏郁。”
这辈子，你注定都欠我的。这一生，我不掠夺你的幸福。所以下辈子，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如果真的有下辈子的话。我会选择不一样的方式，走进你的世界。
之后就很久很久没有见到霏郁了。我的心空落落的，想抓住什么，却都失去了。
我亲手放弃的。
于是就去霏郁班上，轻描淡写地说：“来看你啊。”然后看见她紧张的眸子。
霏郁，我还在你心里吗。我有一个冲动想对她说：“是真的，霏郁，我就是想来看你。”
可是武平叫我，说阿绮在等我。我这才想起他说今天请客的事情。霏郁的目光一下子黯淡下来。我的心拧紧了，然后笑着：“下次见啦！”拍拍她的头。
我们，下次见。
可是这个下次，真的太遥遥无期了。直到霏郁的同学录来到我的手上。宁宓对我说：“其实，那次，你跟侯绮分手的情景，我都看到了，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这样勉强自己。你真正喜欢的人，是霏郁吧。”宁宓说话还是一向的直来直往。我笑笑：“有的人，喜欢不一定要在一起，如果是真正的珍惜。况且本来就是不同世界的人，该在什么位置，就应该在那个位置，彼此走不一样的路。没有人可以改变的。至于选择在一起的人，是谁，都没有什么关系。只是适当而已。我习惯了。”
看见宁宓震惊的神色，我拿着手中的同学录，抬眼对宁宓做出无所谓的样子：“你，自己一个人知道就好。”“为什么告诉我？”“因为你是个可以让人信赖的人。”
回到家，看着霏郁的同学录，上面还有一行威胁的小字：程圻，如果你敢不写就死定了。
呵呵，我笑了。
我的字落在同学录上，一笔一划都是对自己的残忍，我几乎将纸刺穿，眼中几乎什么都看不清。
“韩霏郁，好学生一个，谢谢你把我当朋友，你也一直是我的朋友，没事想想我这个曾经的同桌吧。”
我们是朋友，是同桌。只是这样。
跟阿绮报了兰州大学，其实是做给人看的。我那从来都不会理我死活的父母已经给了我一笔钱，像丢垃圾一样让我彻底自生自灭。一个在别的城市组建了新的家庭，一个出了国。
我还要这样名义的家，做什么。
我在聚会上看见霏郁，她正在大声嚷嚷：“欧小疏你给我站住！”看见我，她的笑容僵住了，然后冲我叫，“程圻！你挡道了！闪人闪人！”
呵呵，霏郁。多久没有看见你这样快乐了。“好像很久，都没见你这么笑过了？”
霏郁安静下来，她眼中似乎有千言万语。我的心提起来，她想对我，说什么吗。
她张张嘴，最终却是挥挥手：“BYE，程圻。”然后像百米冲刺一样跑开。
我怔在原地。
这，就是我们的结局吗。
霏郁没有对我说过喜欢，我也没有对她说过。
我和阿绮无可避免走上了分手的路。她终于意识到什么才是自己要的。她去了兰州，我还在城市中自生自灭。
霏郁只是影响了我，还不足以改变我。
直到有一天，宁宓找到了我，她给我一些东西。我呆呆地看着，手开始颤抖：“你，这些，是从哪里弄来的。”
宁宓笑笑：“阿雪早就猜到这个是属于你的了。她当年没有还给霏郁，大概就想着总有一天会交到你的手里。她听我说了你的事，邮寄给我的。不要再消沉下去了。霏郁就要结婚了。如果你真是个男人，就大方点，去看看她。她一定也很希望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你这副样子给她看见，她会很难过的。”
“是谁。她的结婚对象。”我低声问。
“猜不到吧，是沈诵。”宁宓说，“不过看得出来，他们很幸福。霏郁，是爱他的。”
是，爱啊。
我苦涩地笑了：“沈诵确实比我有资格给她幸福。我会去的。哪怕只是远远看她都好。”
宁宓叹息，然后离开。
我摊开手心，看见细碎的纸条。
“Q：真是个拽男，不过是个很好的人。喜欢看到你月光般的笑，那样我也会很高兴的。”
“Q：虽然近在咫尺，你却什么都不知道。”
“Q：我想，我已经太喜欢你了。却什么都不能为你做。”
“Q：我是个傻瓜，惶惑的傻瓜。”
“Q：我常常想，你有没有一点喜欢我。如果有，我会骄傲的，嘻嘻。”
霏郁，霏郁。
我什么都知道，也不如你想的那般好。
你会喜欢一个12岁就跟着黑道大哥混日子的男孩子么，你会喜欢一个让女朋友堕过胎的混蛋么，你会喜欢一个庸碌无为醉生梦死的男人么？
我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却掉下来。我仰起头，不让眼泪流下。
终于在婚礼上看见了霏郁，她很漂亮，大概是真正幸福了的关系。她看见了我，四目交接的那刻，她垂下眼。我想起了初识她时的样子。
我离开，忍不住回头，看见她清澈的眼神，掩不住的讶然和关切。
够了，霏郁，真的够了。
人生若只如初见。心字成灰无处藏。
霏郁，我，是爱你的。真的爱你，所以一定要你得到更好的，更值得的，而我，不是那个人。
如果，可以这样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