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分手(1 / 1)
杨汐烦躁地在满是烟头的烟灰缸里熄灭了手上只点燃而没有吸的烟。屋里飘渺着缕缕烟雾,像不存在于凡尘俗世,远离人烟的人间仙境。
凡人如他,并不懂得欣赏。他或揪眉,或唉叹,不知为何,坐立不安。他的脑海中不时浮现这四五年来和苏童相处的画面。她像一溪清泉,不知不觉地浸润他干枯的心房,让心中那贫瘠的沙丘里长出了丝丝绿意。
他的心,不知何时开始,已经有了一个苏童专属的位置。
这个认知,让他很是痛心。他不舍得放手,他眷恋她给他的温馨,她给他的包容。他害怕没有了她,他的世界会变得吵杂不已,他贪恋她的宁静,她的贤淑,她的一切一切。
他还没理清她何时进驻他的心房,他对她的喜爱有多少,他是否能够习惯没有她的日子……
一切的问题,都还没有定断。一切,都还只是个问题。
但,他不得不放手。
他的计划以及多年来他努力奋斗的目标,甚至只是现在他手上握有的权力,更让他难以舍弃。他不敢再回到从前,面对记忆中那个躲在贫民窟里任人嘲讽的小男孩,他害怕再过担惊受怕,食不果腹的贫困日子。
贫困,让他害怕失去。
毫无疑问,苏童和他经营多年的权力相比,他必然选择后者。
女人,只是一具供他发泄,供他蹂躏的肉体。没有了这个,他还可以有另外一个,只要他握有权力,只要他能不断往上爬,才不愁找不到另外一个苏童,才不愁觅不到一刻宁静。
杨汐想到这里,思绪忽然开阔起来。他把不舍抛弃一边,让它跌落在地上,接受他的脚印,最后埋进厚重的地板上。
“杨先生?”苏童进门后,诧异地看着满屋的烟雾,以及坐在烟雾中绷着脸的杨汐。
她没想到他会在下午出现,这不是他的习惯。他通常只会在傍晚以后才上来,这甚至已成了不成文的规定了。他为何破例呢?他是遇到了不顺心的事情吗,不然为何在印象中从不抽烟的他竟让满屋都弥漫着烟草的味道?
她脱去高跟鞋,换上舒适的拖鞋,把西装外套挂起,松开衬衫最上面的纽扣,卷起袖子。额头微微沁出汗水,却无损她精致的妆容。
杨汐凝神,她今天这一身打扮,是他从未见过的庄重。平时她只会套个卫衣配平底鞋,脸上也只是偶尔才会有淡淡的一个薄妆。
平日习惯了她的率性打扮,忽然换成贴身的白领服装,却更是有韵味。紧致的剪裁把她的完美身段尽展无遗,健康的肤色在白色衬衫的衬托下更显的红润细滑,胸前的高耸夸张地快要把衬衫撑破,侧面透过纽扣隐约可览里头的风光。
苏童,竟是这样一个处处让他惊喜的女人。
她走到杨汐身旁,不甚习惯他灼热的目光,微微低下头,盯着他宽敞的胸膛,又再叫了声:“杨先生。”
“给我做顿饭吧。”杨汐移开他的视线,再次点燃了一根香烟。
苏童看桌上的烟灰缸已经快要溢满,便把它拿起,往垃圾桶里倒去。
“放下,谁要你干这个!”他心里莫名生起一股气,似为她异于寻常的穿着和冷淡,又似为自己见到她以后,那在地板上逐渐升起,回归他内心的不舍之感,“是不是连你都要逆我的意?”
苏童惊讶地看着今天特别暴躁的杨汐,前进也不是,后退也不是,只好傻傻地拿着烟灰缸,定在那里。
她隐约觉得今天会有些事情将要发生,只是她猜测不了那将是什么。
杨汐夺走她手中的烟灰缸,连同手上被他熄灭的烟,一并扔到垃圾桶里。他抬起她的下巴,霸道地夺取了她的嫣红。
陌生的烟草味伴着肆意的掠夺,让苏童无法呼吸,不由张开了贝齿。杨汐火热的舌头迅速溜进她的蜜口中,直达她的喉咙,不似调情,不是深爱,而像是要直接用舌头把她杀害。
苏童几乎无法呼吸,涨红了脸,无力地攀附在杨汐怀里,她瞪大眼睛,发现在她面前的人正是魔鬼。
杨汐的手温暖地握住她的腰,深不见底的眼眸读不出情绪。
他的舌头离开了她的樱桃小嘴,尚未让她喘息半秒,皓齿又无情地在她肩膀上落下一个鲜红的印记。
这是专属于我的印记。
杨汐心里如是想到,却没有言语。
苏童但觉肩膀上传来阵阵的刺痛,手一摸,竟是满手的血红。
“你!”苏童强忍住怒气,连忙抽出纸巾给自己止血,态度不甚友善地说,“你在干嘛!”
杨汐拿来绷带,脱去她的衬衫,漠视她的玲珑浮凸,细心温柔地给她包扎起来。包扎完毕后,他幽幽地说:“就当作是个纪念,以后……你自由了。”
“你的意思是?”苏童心里忽然一凉,痛楚似乎从肩膀蔓延至心中,她的心猛烈地揪住,戚戚作痛。
自由?她的自由不正是他的离弃吗?
“这间屋子就送给你,当作是分手的礼物,给你的信用卡依然可以用,没有金额的限制。”他握住她的手,万般不舍。
给她提供优渥的生活,是他唯一可以做的。深情,他付不起,连陪伴,他也没有那个自由。他是贫穷的,他贫穷得只剩下金钱来支付他的真情。
“所以,这也是分手的礼物?”苏童嘲讽地笑着,手轻轻触摸了伤口一下,疼痛得几乎要掉眼泪。她咬住下唇,不希望在将要离别的他的面前表示软弱。
杨汐低下头,万分温柔地在伤口旁边吻了一下,说:“这是属于我的纪念。”
纪念一个曾经占据他心灵的女人,纪念一段没有开花便已凋谢的情感,纪念他可悲的身不由己。
“那谢谢杨先生的慷慨。”她哭笑不得地说。
他拿起衬衫,要帮苏童穿上,苏童挡住他的手,微笑着说:“看腻了我这平板般的身材,索性把它盖住,省得碍眼?”
她的声音里头满是嘲讽,对他的,还有对自己的。
杨汐把她抱在怀里,眷恋地吻住她的额头,说:“对你,我从不会腻。”
他的声音,忽然变得柔情温暖。
“可你却要将我抛弃?”苏童埋在他怀里,纵容自己的心再放肆一次。
她知道,这会是最后的一次见面。从今以后,两人各自会有不同的际遇,彼此会遇到不同的人。偶尔碰面,也许会颔首擦肩,也许会装作陌路人仿佛彼此不曾相识。她再也无法感受他的拥抱,而他的拥抱,将会属于另外一个人,或者另外的许许多多人。
一如和陈文俊一样,别离后,将可怕得只剩下尴尬。
他温柔地拨了拨她的短发,说:“我想看你留长发的样子,可惜,怕是没有机会了。”
还有你灿烂天真的微笑,没有伪装,发自内心的。
他在心里如是说道,却没让自己的话说出口。
“那我从今天开始蓄发,等你回来。”她轻声低喃,不舍地闻着他身上古龙香水的味道。
她知道,那样的等待,绵绵无绝期。她知道,他将不会再回来。
她始终不是握住线轴放风筝的人,风筝飞得再高,飞得再自由,作为围观者的她,也得默默离开,仿佛从未发生过一样。
这就是情妇的悲哀,这就是她从担情妇第一天就预料到会有的结局。
杨汐把她抱起,往主人房走去。苏童闭上眼睛,缓缓落下泪水。
他温柔地把她放在床上,脱去身上的外套和鞋子,掀开被子,从背后抱住她。
苏童哽咽,带着浓浓的鼻腔,说:“你说过只有我说不,我们之间才会停止的。”
杨汐不语,加深了置于她腰间的力度。
她转过身,朦胧的双眼正好对上了他的深情。她伸手抚摸他的脸,留恋地勾勒他的面容,似乎要把它永远刻画在心中,说:“哪一个才是你,温柔似水的,凶悍暴虐的,还是天真烂漫的?”
她无法将他清晰刻画在心里,因为她读不懂哪一个才是真正的他。
“哪一个你最喜欢,哪一个就是真实的杨汐。”他温柔吻住她的红唇,似温暖的春风。
每一个,我都喜欢。
苏童没有告诉他内心的想法,默默地感受他的柔情。
泪水,滴落在枕头上,弄得湿润一片。
别了,情妇的生涯。别了,杨汐,我的顾主。
从明天开始,她将不再属于他,他们的人生,将是没有彼此的独自延伸。
她将何去何从,是留下等待,还是毅然抽身?
苏童不知道,此刻她只能紧紧抱住杨汐,让他的炽热提醒他们此刻的美好。
她忽然想起了古老的诅咒,说为人情妇,拆散别人家庭者,均不得善终。可杨汐的家庭没有被她破坏,那她是否能得以善终,是否可以贪心地希冀有个美好的将来呢?
这,老天才能知道。
她看着窗外,不知不觉,已经到了黑夜。她心里一惊,为何别离,总是过得这么快。时间,你可否停留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