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第 13 章（1 / 1）
轩辕遥光迎娶蔚惊鸿的那年，将年号改为了光兴。从那年算起，至今已经六年。他的后宫有一后四妃，不多不少。两位皇子和一位公主皆为嫡出，长子在今年年初已被封为晋王。
轩辕遥光的父皇只有一位皇后，两人在世时恩爱异常。民间常常会称颂轩辕遥光效仿先皇，与皇后伉俪情深。但是也有人常常感叹，若皇帝皇后伉俪情深，那么蔚妃又应该被放在什么位置呢？
听到这些传闻的时候蔚惊鸿只轻轻一笑。有一段时日没有去探望玉妃了，她的病反反复复，总也不见起色。不知道应当带点什么去，所以干脆让人备了上好的党参带去。补身子用，总不会是多余的。
玉妃见她来淡淡的笑了，拉她坐下说话。
“听说蔚将军去昊国了。”
“是，前一阵子昊国想与止澜联姻，连郡主都送过来了。陛下说皇家没有合适的人选。昊国说在官拜一品的大臣中为郡主选一快婿也很好，结果郡主偏偏看上了司徒将军。最后还是被委婉地拒绝，回国去了。哥哥护送他们回去，前两天传信来，据说郡主很不好对付。”
蔚惊鸿可以想象蔚颜写信时的表情，不禁笑了。
玉妃道：“司徒将军和夫人还是那么恩爱，真好。”过了一阵她又笑了：“他竟然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难得。”
“谁？”
“你说呢。”
“你是说，遥光？”
玉妃嘴角上扬：“没想到过了这么多年，你还是没有明白。”她喃喃地道：“我也曾以为他是遥光，但是他终究是止澜的王。”
蔚惊鸿道：“好了，不要说了。你太累了，好好休息吧。成天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对身体不好。”
“好不了，我好不了。”
“后妃一个接一个的减少，你还没发现么？”
“我怕啊，如果病好了，也许下一个就是我了。”
玉妃抓住蔚惊鸿袖口的时候，蔚惊鸿想也许她说的什么连自己都不清楚了。她的双颊异常红润，眼中像被一层薄雾覆盖。她只苦笑，反复说着一句话。
“用过了，也就丢了。”
她心情复杂地从玉妃的宫殿中走出，此时已是傍晚，夕阳落下的时候，天空覆盖了一层血色。走至花园转角处，突然后颈一痛，眼前瞬间变得黑暗。
再醒来的时候周围有淡淡的光。她半躺在高深的草丛中，全身不光被绳索缚住，而且还被点了穴。她动不了，发不出声音，甚至连呼吸不知道怎么的也变的细细浅浅。打晕她的人一定是个高手，不然她不会完全没有察觉。她懊恼自己武功差还心不在焉地走路。不知道对方要做什么，她躺的地方很难被人察觉，只有等穴道自动解开了。
人在黑暗中就会不自觉地追随着光。
远处有两盏宫灯发出淡淡的光，在宫灯中间坐着两个身穿白衣的人。那两人皆长发垂落，无法分辨男女。一人靠在另一人怀中，在她看去，眼前的场景就像一幅完美的画，多加一丁点东西都是多余。这里太安静，安静到她隔着一段距离还能听见他们交谈。
靠着的那人说：“谦儿不久就要去封地了，虽然我早有心里准备，但还是舍不得。”那是个女子的声音，听起来还很耳熟。
“那就不去了，娑儿说什么都好。”
蔚惊鸿彻底呆掉，这次的这个声音，她永远不会听错。是遥光。而她终于知道靠在遥光身边的人是谁，是皇后。皇后杜娑。
“你这句话都说了几百遍了，还想用来打发我。”
她看见遥光伸手抱住了皇后。
“对别人或许是打发，但对你永远不是。”
蔚惊鸿的呼吸更微弱了。
杜娑道：“或许是我多嘴，但我还是要提醒你，不要忘记当初你说过的话。”
“我从来没有忘记。”他看向她：“我轩辕遥光一定要振兴止澜，永远深爱我的皇后，只承认她所出之子女为止澜的继承人。”
杜娑轻轻靠上去搂住了遥光的脖颈说：“我知道，她很爱你，而你很珍惜。”
遥光隔了很久都没有说话。
蔚惊鸿突然听见他笑了：“我珍惜她的爱，但我更珍惜你。”
一个时辰后，周围寂静无声。
蔚惊鸿很艰难地站起身来，她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泪已经流不出来。她晃晃地走回长门宫，双手抓着宫门前的石狮子，血流如注。
宫人发现了她，急忙赶来。
“娘娘可回来了，皇上已经问了好多遍了。”
她的声音很轻。“他在里面？”
“皇上在静思轩，说娘娘回来了通知他一声。他等娘娘一同用晚膳。”
她笑了。
“再没有见过更虚伪的人了。人才，果然是人才。”
“娘娘，你...”
“派几个人到御膳房等皇上的晚膳做好了送去，告诉皇上我已经用过膳了。”
“是。”
她的衣服沾了些泥土稍稍有些脏，见宫女望着她，她道：“看什么，没见过逛花园摔着的吗？”
那几个女孩笑了。
她也笑，沾满血的手在衣袖中，钻心的痛。
已经很久没有做那个梦了，今夜遥光在静思轩熬夜，她躺在床上又看见了那个画面。但有些不同的是，她不光看见了双成，她还看见了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月白衣衫上有大片的血迹，他的眼睛就像海水一般蓝的深邃。他的脸近在咫尺，然后笑了：“不要害怕，没事了。”然后她看到疯了一般呼喊她名字的母亲。然而当母亲看到倒在地下的那个男子的时候，她清楚地看到，母亲的眼中有一种东西塌陷了。
蔚惊鸿从床上坐了起来。
在过了这么多年的今天，她终于想起，原来母亲和她说的最后一句话不是离开我吧，而是你要幸福。
她说：离开我吧，鸿儿。你一定要幸福的生活。
她起身走到院中，那里遥光为她种满了山茶。
她看着大片的枝叶低下头去。不是开花的时节，终究开不出美丽的花。她很安静地一点一点地将山茶从土中拔出，但不让它们倒下。她用石子将根部固定，在上面洒上薄薄一层土。看上去好像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其实它已经开始静静腐烂。
我以为我不能忍。不能忍受分享，隐瞒，利用，甚至见上一面也不能随意。但是这些我都接受了，唯独不曾想过的是，你竟然从来没有爱过。
那夜我问你爱不爱我，你说我马上就会知道。
原来答案是这样。
用过了，也就丢了。
知道宫中为什么只有皇后生育了孩子么，因为其他人不配。
玉妃的话响在她耳边，玉妃脸上的凄凉历历在目。
不配。想到这个词的时候她突然笑了出来。我不配为你留下血脉，不配得到你的爱，你一定觉得我甚至不配出现在你面前。我所有的存在，只是为你换得控制武林的一步棋。世间纵有人把我当成生命，只有你，视我如草芥。终于明白一切，但是或许太迟。我现在的感觉就像母亲当年一样，心里支撑的东西轰然倒塌。
什么都看起来黯淡无光。不知道该怎样生活。
不知道该怎样，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