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城堡里的秘密（1 / 1）
回到城堡后，墨风源吩咐女仆照顾我后便离开了。临走时他看了我一眼，意味深长，直到他合上门的那一刻都一直没有再开口。
看到他离去的背影，我忽然有些不安。
“来上药吧，小姐。”瓦尔的声音在耳旁响起。
“嗯。”我强自对她微笑。
晚餐是墨风源请管家邀请了我。
“手上的伤好些了吗？”墨风源边说边为我摆开椅子，极绅士的动作。
我冲他点点头，而后环看四周。
餐厅的墙壁上有几幅油画。细看去，这画的风格竟与戴希老师家的如出一辙。不知怎么的我突然就想起了戴希家的画，这才突然发现，它们是真的很像。
“这个画是哪里的？”我问他。
“这些画是几年前一位名画家去世前托他的助手带到皇室的，我记得当时还有些盗工会的人偷了一部分去。不过……你不可能还会记得盗工会了。”
“不，长老跟我说过。”
可是说完我就有些后悔了。我这快言快语，有时也该抑制些才好。
果不其然，他瞪大了眼睛看我，嘴唇轻启：“他怎么会无故跟你说起盗工会？不过，那样也好。至少我不希望你跟那里面的人有什么联系。皇族的人一直想逮到他们补偿国家经济损失。”
我一时愣住。
他忽而却又意识到了什么，瞬间舒展开了眉角，两手温柔地附上我的肩膀：“小依，不怕。”
我才不怕呢，我心想。只是我困惑的是，戴希她到底是盗贼还是劫富济贫？至今都还没有人可以站在客观一面告诉我。
不过，现在至少可以确定她家里有些画是偷来的——因为这些画的右下脚都有一个一模一样的黑色符号。
正在此时有人敲门。
“少爷。”
“请进。”
“时间到了，触心和惜心都在三楼等您呢。”
我闻声看去，这分明是上次那位看门人。只是这时我才看清他的相貌，中等个头，三十多岁的样子，深色短发。
“好，我马上去。”墨风源说。
待到看门人离开，我才忍不住开口道：“他是……”
“禅心。”
禅心，也是他的下属之一。
“小依，我们现在有例会，那……”
“我回房去。”我的回答比他的提问快了一步。
“我送你。”他像是有些犹豫。
你果然不相信我？
“不用了，”我说，“我知道怎么走。他们在等‘您’呢。”我特意强调了这个‘您’字。他闻此浅浅一笑，如果谁自制力不好就真要淹没在他的笑容里。
走廊是极暗的黄色光。
既然他们开会的地点在三楼，这当然不是我偷药的机会。看来自己只能先回房间。独自走了一会，突然隐约闻到有哭声传来，吓了我一跳。
闻声走过阴暗的走廊，我尽量保持安静，当渐渐接近哭声时我出乎意料地看到了她们——瓦尔和水水。于是我躲在墙后。
“不要哭了，水水。”瓦尔说。
“可是……从以前服侍他的时候我就开始喜欢他。少爷，不，墨风源，难道他看我只是下人吗？”
“嘘！小声点，水水。这里除了林小姐之外都不可以叫少爷的名字，否则以对皇室不敬论处。”
“林小姐……本来她也不过是个平民而已啊。我从来不见少爷对谁像对她那么好过。”
“水水，想开点，你还是有机会选妃的。”
“可是，可是你看那个林小姐，她眼里哪有少爷啊。”
“但是，水水你听好了，不管怎样，在少爷面前，你一定要对她好好的。”
原来水水喜欢墨风源……
即使是这样，我也只能对她表示同情。像这样女仆爱上男主人的故事，漫画里常常出现。我挪了挪身子，忘了自己在偷听。
“有人？！”
糟了，我竟然这么不小心。
既然无处可逃，我便只好拐过墙角，走近她们去：“对不起。我，我忘了怎么回房间，所以……所以听到有声音就过来了。”说这话时心里还咚咚打着鼓，“那个，你们能帮忙带路吗？”
“那我们带您回去吧。”瓦尔赶紧走近我。
“你都听见了吧！”水水的声音从绿瓦儿的背后响起。她虽然没比我怎么魁梧，我却尤其怕她，只得下意识地往后挪了几步。
“水水，冷静下来啊。”瓦尔按住水水的肩。“林小姐，请您别介意。”
可是水水却一把推开了瓦尔的手，冲我而来：“你喜欢少爷吗？”
“我……”
她一步步逼近，神色异常的冷静。
“你……你放心。我过两天就走。我一定走。”
这个神族危机四伏，等我拿到了药，马上就离开，才不会想呆在这里。
“怎么可能？”她冷笑，“说给谁听都不会信的。少爷他那么优秀，你怎么会就这样离开他。”
“过两天，我会走的。”我深吸一口气，平静自己，看着她的眼睛，“相信我。”
她面无表情地看了我一会，然后便转身离开了。过了很久我才听到绿瓦儿说要带我回房间的请求。看着水水离去的背影我忽而觉得有些沉重。可是，我所能做的莫过于马上行动，然后——马上离开。
一夜过去。
早上没有人叫我。可以一觉睡到自然醒也是种幸福。
起了床，我走到窗边，外面空气很清新，阳光柔和地洒在花园里，花草正在温柔地低语。我突然想出去透透气。
刚开门。
卡——兵器相碰的声音，我这才发现原来门口站了好多官兵。
“你……你们要干什么？”我连忙退后几步，早晨醒来的好心情瞬间全没了。
一位顶戴与其他几位略有区别的小官上前一步说道：“对不起，是少爷让我们来的。”
话音未落，我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怎么了？”墨风源像是跑了来，头上还顶着略微零乱的发丝。
“他们是你叫来的人？”
“是的。”
他倒说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愧疚之色，然后扭头对领头军官命令道：“先下去吧。”
我这才意识到，他也是跟我一样穿着睡衣就出门的人。他这样让人看了多多少少会有非分之想。也难怪水水会爱上他……侍侯多了很容易就被诱惑了。算了，都这种时候了我怎么还想着这些。
待我换好了衣服才有心情跟他理论。
“你居然派人来监视我。”
“不是监视，”他解释，“我只是怕你一转眼又不见了。”
听他这么一说，我的心又软了下来，“可是，难道你让他们晚上到这里‘陪’我睡觉吗？”
他只好妥协：“我让他们守在大门口总行了吧。”
“哦。”
半响。
“今天中午我去皇宫，你要一个人呆在这里。可以吗？”
“知道了。”我答。
见他半天不出声，我忽然觉得自己的语气确实有些无礼。
“你很不耐烦吗？”良久，他才开口。
“没有啊。你……”
我差点习惯性的把“快去快回”四个字说出口，还好及时闭嘴。
“我？我怎么了？”他的睫毛微微颤动。
“那个，你……注意安全。”我只好用微笑掩饰那丝心虚。
看着他淡淡的略带满足的笑容，我就觉得愧疚起来。可是你最好别太快回来，我还要拿药呢。
花园的喷泉旁有一座四角凉亭。
坐于亭内，清风扶过，树叶摇响，轻纱舞动，时不时的还会有清脆鸟鸣。园子里的花花草草沉睡了一夜也都精力充沛，连这里的植物都仿佛富有灵气的样子。
“我住的地方……也像这里一样吗？”
对于我，神族就像是童话里的世界，就连简单的街巷也能浓墨重彩，实在不敢相信我的前世住在这么美的地方。
他先是淡淡笑着，后又摆好了姿势像是准备耐心给我讲一大段故事一样。“你以前是住在迦森的，是距离首都卢德堡最近的一个小城。”他说。
说到这里，我竟然看到他眼中有层层薄雾浮现出来，是回忆让他如此眷恋吗……
“迦森，也是个好地方。”他细语，“你还记得慧月婆婆吗？”
我摇头。
“你以前就跟她住在一起，是她抚养的你。”
“她是我外婆吗？”
“我所知道的是，你们好像没有血缘关系。”
“那我爸爸妈妈呢？他们的头发也是我这样的吗？”
“我……并不知道他们是什么样子。”他的眼中忽然蒙上了一层雾。
“原来你还没有见过呀。”我暗自窃喜，也许我们以前并没有那么熟过。无论怎么说，有婚约之前也应该会见过双方父母吧。
可是他的下一句话却让我如一脚踏空——
“不是的，”他道，“只是，因为他们都已经不在了。”
“不在是什么意思？”
我突然意识到一个可怕的问题。
“你的父母很早就去世了。”他说这句话声调很低，可我却字字都听的清清楚楚，“慧月婆婆在你坠落人间后没过多久就失踪了。我曾经去找过她，可是她好像消失在了迦森，不知下落。”
我是孤儿？
我在这里什么都没有。没有亲人，没有家，更没有记忆。
“对不起。”他忽然靠近我，“我本来想过不要这么早跟你说这些的，可是，我觉得我也没有道理对你隐瞒你自己的记忆。”
“其实，如果你不说，我也永远都不会知道。”
说完我自己却先怔住了，说这话时的语气是怎样的冰冷，连我自己也预料不到。
“我不说你也会知道的。小依。”他伸手想来抓住我的肩膀却被我躲开了。
照他的说法，在这里，我岂不是一无所有？不，不会的，我是有父母的，也有很多朋友的。
你不要影响我的生活——我想说，却说不出口。
他放下那悬在半空的手，注视着我说：“你一直想当优秀的魔法师，但是你生活在凡间又怎么能完成你的梦想呢？不仅是这一世，也许你今后无论再转世多少次都不能做回神族，不能再成为魔法师。而且，”他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你有没有想过那样的话我该怎么办？”
是啊，这是我无论转世多少次都不会改变的梦想——占星师、魔法师。也许那是命运的巧合，安排我这个寒假跟爸妈一起去旅游，然后遇见了长老……
可是我已经失去了对前世的所有记忆，对这个地方一无所知。如果选择留在凡间，我必须放弃我的梦想；如果选择呆在神族，我将会是孤单的一个人，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
而我眼前的这个人，墨风源，既陌生又熟悉。是他把我带到这个灵魂的分岔路口。而我，决不应该受到他的影响。我还是我，我叫林依。
一阵风吹过耳畔，我下意识地站起身来。忽然手肘一紧，知道是被他牢牢抓住。
无可奈何我回头，却正对上他认真的眼神，他说：“我相信，如果你有了原先的记忆，一定会回来的。不用担心。”
也不知道他这个“不用担心”是对我说的，还是对他自己。
“让我想想吧。”说完我转身离开。
只听见他的声音在背后沉沉响起——“我下午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