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三纺厂沈旭初用人（1 / 1）
第五十章三纺厂沈旭初用人
制严规秦奇展奇才
万勇接过曼华递过来的清样，第一个大单子是瓷器清单，小单子上第一个是只茶杯，上口闪出喇叭形，腰身稍细小座的杯子，上画一只毛聋聋的小鸡在啄食，另外一只啄另一只鸡的羽毛，憨态可鞠，地上是一小片谷粒，侧旁是几株淡绿色小菜，情景交融，左侧则是一株小草，一‘和’字冠在小草旁边，杯盖与杯口各沿金边，杯盖有孔，底部是中国景德镇五个扁隶书黑字，再看文字要求，杯身要细瓷、薄胎、雪白色，图案要求灰、浅绿相间，共是100个。
第二个图案是仿古盖托式茶杯，颜色以紫红为主，两条金色长龙，昂首腾身，做张口状，有呼之欲出之感，杯、盖、托均沿金边，无柄，托盘下挖三条凹边，以防有水滑动，托盘的闪沿处均设计长条状凸凹横道，托盘底部是‘景德镇造，万家专用’，八个长仿宋黑小字。文字要求小字用透明材料，万勇看了一会：“这两个杯子设计的一清雅一浑厚，不知这字能不能做上去，如做上去了，可是一大奇迹”。
曼华道：“那玩意怎做不上去，咱花钱什么事做不来”。
万勇笑道：“你知道什么，这透明的材料不是玻璃，这玻璃的烧结温度和这瓷烧结温度是不是一样，要是不一样，纵是你花多少钱怕也是弄不来”。说罢又看另外几个样式，有酒杯大小的品茶杯，也有大如饭碗的大口杯，还有些碗盘之类，万勇仔细检了几样可心的样张放在一边，对曼华道：“你也选选，都可心一点”。
曼华道：“这些玩意的说道我知道什么，我只知道好看、稀少、华贵就中，呆会亦龙回来再让他看看”。
万勇又道：“多做几套，沈亲家、石亲家各送一套，咱这院每小家也让他们自选一套”。
曼华急道：“光是你这边亲戚给了，我弟弟那边怎么不给”？
万勇大笑道：“兴才那份我怎么能少，别人不给也得给他多弄几套”。两个说完又看别的单子。
一支笔同时写不出几家的事，先把万家准备姑娘婚事放下，在看沈家。
却说沈旭接了三纺厂后，正是深秋季节，凉意渐渐上来，树叶有地泛出了黄色，有的则开始寻找着自己的归宿。
早上六点刚过，沈旭同秦奇、诗泉几个人就一同来到三纺厂，站在大门前望去，三纺厂一片凄凉，花坛变成了草丛，柏油马路默默无闻地躺在那，厂房上不少的瓦块七零八落，钢铁的窗户上已锈迹斑斑，不少的窗户玻璃过早的结束了使命，几个人站在院内外看了一会，只见一个五十多岁的工人双手提着裤子正从一个角落中走出来，也没细看他们，十分严励地道：“干什么，找厕所呀，前边左拐就看见了”。
沈旭看这个人穿着一件挂着补钉的灰色涤卡上衣，一条洗得发白的黑色裤子皱皱巴巴的，脚上穿着一双露着脚趾的蓝色胶鞋，眼睛中充满了忧郁、寡然、怀疑的神色。
沈旭一见，心情十分沉重，鼻子一酸，几乎落下泪来，他认识这个工人，是看护三纺厂的老工人段石“段师傅，是我呀”，沈旭揉了揉眼睛，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快步跑向段石。
段石眯起双眼，赶走眼前的困惑，仔细一看，不仅大喜过望，双脚两步并做一步，风一般扑过来，伸出那双干瘪的双手一把拉过沈旭，“是沈厂长，是沈厂长，是沈厂长……”，段石一口不迭地说着：“昨天下午我听小修说，说你又回来当厂长啦，这不我早上五点钟就来了，把院子通通扫了一遍，不管咋说，也不能让沈厂长踩上原来的灰呀”。
“段师傅，我又回来了，这些年我绐终想回来”。
段石急忙把几个人拉进门卫室，一一让了座，烧了一壶白开水，“沈厂长，我这没茶，就给你们一杯白水喝”。
沈旭笑道：“茶水、白水各有其味”。
“沈厂长，一会小修他们来，昨天他说你今天一准得来，真没猜错，只是没想到能来这么早，你们可真来了”。正说着，大门外一阵吵闹声，约有几百人，一齐涌进大门。沈旭见状，忙走出门卫室，修少禹第一个上前把握住沈旭地手说：“沈师傅，你可回来了，我们三纺厂这下可有救了，这下三纺厂可有救了”。不少工人拽住沈旭的手，眼中含着泪花久久不放。
人群中有地问什么时候上班的、有问什么时候发钱的、有问第一步怎么走的、有问票子什么时候给报销的、有问自己干什么的、有问丢东西咋办，整个院子乱乱哄哄的，嗓子高的低的、粗的细的，仿佛市场一般。修少禹见状，忙向沈旭看了一眼，沈旭点点头，大声叫道：“师傅们，大家不要高声吵闹，这么着，大家都坐下，听沈师傅，不，不，让沈厂长给咱们说说”。众人们立刻静了下来，纷纷坐在地上鸦雀无声。沈旭几人环视了一下四周，众人那充满希望的眼睛一齐射向自己，是企盼、是希望、是激动、是喜悦，但怀疑的、呆看的也齐向他扫来，刹那间他感到自己面前的份量，他轻轻地清了一下嗓子，缓缓地坐在众人的中央，这时四周静极了，仿佛死了一般的寂静，直叫人喘不过气来。
“各位师傅”，沈旭声音不大，但十分坚定，“在坐的各位，我今天又回到三纺厂，说实话，我并不高兴”。众人听罢，不仅大吃一惊，就连诗泉也觉得奇怪，他望了望秦奇，只见秦奇泰然处之，毫无惊慌之色，他这才放下心来。
沈旭接着道：“我们自己用双手建起来的工厂，又是我们自己用双手把他搞成现在这个模样，可以说这是我们自己创造的不幸。当有的人大把大把的搂钱的时候，也有人大捆大捆地偷布；有的人在饭店用工人的血汗大嚼山珍海味的时候，也有的人在小酒馆用拧下来的钢
铁换酒喝；当有的人大笔报销非法票据的时候，也有的人大把大把地把纱线拿回去当成洗碗布、当拖布；厂长搂、科长偷，普通工人暗藏大挎兜。可以毫不掩饰地告诉你们，我就曾经拿过厂里的纱线回家做拖布”。沈旭说着，几百多人没一个吭声、没一个大声喘气，他们有地双眼圆睁，似乎回想着过去那些尴尬的动作；有的双眼紧闭，似乎在检讨以往那些龌龊的过去；有的双眼一眨一眨的，反省着那些暗下动手动脚的时光；有的微合着双眼痛恨着那些过去的不伦不类的勾当。
沈旭又道：“就这样我们的三纺厂走向了黑暗，走向了衰败，当我们用左手建起他的时候，我们的右手又无情地拆毁了他，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们还没有一个完整的管理体系、没有一个坚决严格的管理队伍、说明我们的素质和我们时代的要求相差十万八千里，外国的大资本财团为什么能发大财，就是工厂的管理、经营战略和员工的素质比我们高......”。沈旭在一片寂静、钦佩的目光中结束了讲话，工人们静静地坐在地上，仿佛没了思想，没了家庭，没了一切。
工人们在地上足足又坐了五分钟后，大多数人稳稳地站了起来，二车间主任黄岩松看了几个工人一眼，沉稳地向沈旭道：“沈厂长，你说的对，我听你的领导，以后发现我有不轨行为，你可以罚得我倾家荡产”。
“师傅们”，修少禹嚷道：“上个月我来厂子偷电机让沈师傅抓住了，可我今天保证，那只能是昨天干的事”。
不少工人们都低下了头。
次日，五百多人都来到工厂，市政府和主管局的头头主持了大会，宣布了市政府的任命。会上沈旭提名秦奇、罗形彪为副厂长，临时成立了推销部，诗泉便分下工来，财会部按人头每人借款五百元，部分青年女性清扫垃圾，男工人每五人选出一个头来领布匹到乡下推销，又组织起五十台缝纫机到乡下现场服务，营销采取计件工资，多卖多得不保底，卖一件服装五元工资上不封顶，紧接着，成立了参议部、技术部，保障部加上营销部等共计四个部，参议部由沈旭、秦奇、诗泉和原三纺厂罗大狠、阎老倔组成。其他部秦奇和诗泉等轮流兼管，同时张榜选能、自荐选能，几个部门十天之内均已配齐，由于措施得力，方法得当，全库布匹在一月之内就销售近三分之一。忽一日一职工得到信息，市教委要制作统一校服，秦奇当机立断，马上同诗泉驱车前往，经过一番游说，终于感动了教育局大员，全市十万中学生全部用三纺厂的产品，仅此一项，使三纺厂库存顿减，资金回笼速度急速上升，仅仅一个月半，库存量便由原来的三百万尺减为八十万尺。沈旭十分高兴，遂同秦奇商议，秦奇道：“现在的商业竞争十分激烈，咱们只这一个口信便卖了一百多万尺布，依我看来，咱们应设立信息部”。
沈旭听了忙说“我还没听说过我们市里有一家企业设立信息部的，万家、石家的大企业都没有这个部门”。
秦奇道：“凡事先走一步，先下手为强”。沈旭点头应允，但马上又摇头道：“成立信息部，又要增加人，我向来不主张增加行政人员，怕又是走过去的老路”。
秦奇笑道：“不是此意，信息这东西，实际就是放在你身边的金钱，深圳人以为时间就是金钱，我以为不然，时间只能决定生产数量和产量质量，如果生产出来的产品没有市场、没有销路，那么时间就只能是一个概念。我们在极短的时间内和极长的时间内生产出来的产品都是同等概念，因为我们是商家，不是使用者和统计者，商家的根本目的是赚钱，那么如果我们知道一个信息，我们就能知道我们应该做什么，做多少，极大的避免了生产的盲目性和追随性，我们就会根据信息的要求来生产和销售，其实信息有生产就开始了存在，只是人们对他的认识朦胧，没有上升到一定的高度而已，如今商家林立，竞争激烈，如果这时对信息的认识仍是在启蒙中，那将是一个不可弥补的损失”。秦奇说完，双眼十分渴望地盯着沈旭。
沈旭深深地点了点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秦先生这么多天你也知道了厂里的许多情况，你兼任信息部部长，人由你选，选谁给谁给要什么给什么”。
秦奇微微一笑，“咱这信息部一成立，不过一个月，万家、石家也会立即成立信息部”。
“何以见得”？沈旭有些不解。
“都非你我之下的人物，他们岂能落后”？
沈旭点头称是。
时近元旦，三纺厂形势大好，库存积压的布匹全部销售出去，厂区面貌也焕然一新，由于库存商品销出，回笼资金一千余万元，沈旭决定立即将原厂拖欠的五百万元银行贷款全部还清，又把来厂时市政府出面协肋的贷款亦全部还清，这一重大举动使得银行部门十分感动，专程来到三纺厂送来肉猪十头、羊五十只、牛五头，感谢配合，全厂职工第一次露出笑脸，奔走相告。元旦前夕。沈旭又决定补发原厂拖欠职工七个月的工次，全厂一片喜气洋洋的局面，不少职工买了礼品，纷纷乱乱的去沈家致谢，均被沈旭一一谢绝。过了元旦，秦奇同诗泉及罗大狠、严老倔将参议部及各部的规章制度送与沈旭审查，沈旭彻夜不眠，同几个人一一商讨。此规章颇为严厉，以致于有些令人难以忍受。诸如，规定二人以上者在厂内走路要排队，迟到一次者减一日工资、旷工一日者减十日工资、出次品者自己声明的按百分之五十扣发工资、吸烟者谁发现由吸烟者从工资中拿出烟价的十倍给三纺厂、偷拿布料者在全厂检讨，按布料多少价格双倍罚款并扣发一半工资。明知违纪而不检举者同时受罚以及班前班后的自行报告制度等等等等，如同军纪一般严酷，各种制度的手册竟厚达一百余页。沈旭看罢不免大为吃惊，“秦先生，工人刚刚有了职业，刚刚有了笑脸，咱们便制定这些苟刻制度怕是冷了员工们的心，拂了他们的意”。
秦奇一脸严肃，正色说道：“不然，沈先生，这些工人已连续七八个月没有工作，原来的厂规厂法又松驰懈怠，或行动不实、或有令不行，至使工人们纪律焕散，松松垮垮，偷摸拿盗之风盛行、迟到早退之风滋长；说话三分带骂，粗野庸俗；举手投足又七分不正，毫无规矩可言；爱厂如家形同虚设，尊业敬岗仿佛笑谈。这些极为不良的作风已进入员工内心，久已成患，坏毛病是惯出来的，好品质是管出来的，今若不趁如此机会更改弦张，励精图治，实施超常规管理，哪能扭转工人散慢惰性之气”。沈旭听了，感觉大有道理，只是觉得有些太残酷了些。
诗泉道：“刚一开始觉得有些严厉，其实规章这东西，天长日久，便也就习惯了，习惯成自然，新加坡这个国家，法律颇为严酷，但经过几年，人们也就循规蹈距、遵章守纪了，犯罪人物愈来愈少，一切都井然有序，成了世界上经济十分发达的国家”。
沈旭道：“我就怕制度太严了，工人们都违反规定，到时候法不责众怕不好收场”。
秦奇见沈旭犹豫不决，恐怕不通过，自己的才能不能发挥，便又道：“沈先生此虑完全没有必要，我厂工人由于不发工资已半年有余，街上卖菜者有之、蹬三轮车有之、拾废品者有之、东挪西借者有之、常年患病者有之、到政府闹事者仍有之。今日让他们上班，正是人心所向，众望所归。正所谓不亚于重新有了职业，正常的心理认为失去后又得到的往往比第一次得到的要珍贵得多，这些我从一些工人的表现中看得出来。档车工王瑞英对我说，秦参议，你不用老过来看着我们，我们能有今天，我们自已会十分珍惜；5号库管理员邱明月把一百平方米的库房打扫得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和诗泉那天去他那里查看，他用穿着的白衬裤在地上爬了五米多远，竟没有一丝污垢，并自定了进库换鞋制度；营销部的人自己掏钱购买咱厂的布匹，找高级裁剪人员裁制了十分得体的服装，都打扮得男人英俊萧洒、女人得体漂亮，他们说穿自己厂的服装一是爱厂、二是活的广告宣传，我们打扮风流得体，显示出我厂的厂规厂貌，这些正是我们三纺人精神的体现，正是这些人代表了绝大多数三纺人的意愿，我想我们正应利用这些天赐良机，定出我三纺厂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规章制度并严厉执行，我保证半年之内，三纺厂将会名扬全市”。
沈旭听完，内心一阵狂喜，暗暗庆幸此人未被别人得手，于是放下心来，坚定地道：“秦先生果然是人间奇才，这些就按先生说的办，凡厂内之事，全权决断于你；厂外之事咱二人共同决断”。说完又对诗泉道：“诗泉，秦先生大才，你要多多学习，切不可妄自尊大，凡秦先生决断之事你必须执行，倘有失误，你便替秦先生推在我身上，不干秦先生事”。
三天之后，三纺厂的厂规厂制便印了出来，人手一册，又召开大会和各班组会议，进行学习，人人都在厂规厂制上签字划押，证明全部明白。
某星期一早上工人上班，看见厂门西侧立一大块木牌，木牌旁有一长方木桌，木桌上一铁夹，夹着三张十元纸币，纸币旁边是三个燃了一半的烟头，木桌旁参议部的秦奇、沈诗泉、罗形彪、阎中严四人正垂首站立。再看木牌上书五个大字，‘违规自省牌’，下有几行小字，上写：‘二十五日，参议室发现烟头三支，经查由沈诗泉、罗大狠二人违反厂规吸烟所至，为遵守厂规之二十一条，现将二人所交三十元罚款上交保障部，同时二人罚站三小时，以示反省自己，秦厂长、阎中严疏于监督，按章陪罚。
来厂的工人见如此这般模样，哪个不畏，一个职工的舌头伸出一寸多长，半个小时没缩回去，极为肃然，莫不窃窃私语，议论纷纷。自此，三纺厂厂容厂貌大变，迟到、早退、无规无矩之人早已断绝，厂内无论是车间、厂部、仓库都十分正规，同半年前鲜成对比，再也不见工人两手油、一身泥，男人说话满口脏、女人走路笑嘻嘻的形象。
三纺厂经过初步整顿，业已初见成效，以后如何，请看下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