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 第二十三章 救（1 / 1）
谁能救我？……
我，想要活下去……
这样的痛苦，我要加倍的讨回来！……谁，能救我？……
眼一睁，黑暗的阴影从脑中飞掠而去，留下的只是眼前的这一片光明。窗外，翠鸟啼唱，耳闻身边浅浅的呼吸声，情不自禁的泛起一抹温柔浅笑，未央离凑近枕边人，唇轻点，犹如蜻蜓点水般触过那粉嫩的红唇。她还在，不是么？
伸手轻抚着她熟睡的脸颊，幽暗的凤眼深深的望着她略显瘦削的面庞，未央离不忍吵醒还在睡梦中的佳人。吾妻，永不离吾的身边，这是你说的话，莫要欺骗吾，莫要离开吾。
“阿离……”七姑娘睁开朦胧睡眼，眼前便是未央离早已凝视着自己的双眼，满眼温柔，睁眼便能瞧见这样温柔的阿离，可真是暖人心窝呢。
“醒来了么？不再多睡一会？”未央离轻声问道，双眼温柔的目光仿佛能溢出水来。
“醒了，就睡不着了。”七姑娘傻笑道，果然啊，一个人睡在这屋子里还是不比两个人啊，几夜无眠，终于能在昨夜好好睡上一宿了。
“是么？你昨日都做了些什么？”无意问道，未央离瞧见七姑娘眼中透露出的淡淡倦意，心忽地一颤，一种莫名的不安感将他紧紧裹住。不自觉地，他握着七姑娘的手渐渐收紧了。
七姑娘被未央离忽然使出的大力弄得手疼，微微蹙眉，她不解地看着未央离。
“我…见了一个人。”迟疑了片刻，七姑娘还是决定说出实话。
“……你去见了他？！”未央离见七姑娘眼神微微闪烁，面色略有迟疑，心一沉，转瞬便想到了“炼狱”里的那个人，一夜朝夕。
握紧的手骤然放开，未央离起身下床，浑身散发着骇人的寒气，犹如死亡的气息一般紧紧地掐住了七姑娘的咽喉。她想开口，却无法开口。
“为什么要去见他？！我说了那么多，难道你还是不相信我？他说了什么？！你都知道了是不是？知道了我是如何跪在夜绝的脚下么？仅仅……只是为了能够活下去……未央离没有你想的那么圣洁伟大，我终究也不过是个奴才而已！一个卑贱的连狗都不是的天奴而已！”怒火燃烧，未央离背对着七姑娘，口中一字一句都像是从牙缝之中硬挤出来话，似利刃般狠狠的剖刮着两个人的心。
是的，他在害怕。未央离身上有的只是污秽的痕迹，他曾像狗一样匍匐在夜绝的脚下，以他一向冷傲的嗓音乞求着能够活下去。夜落日出，灯前帐下，无力的他无法将自己拉出这无尽的苦海，任凭罪恶的侵袭。好似一个玩物，在此中，他丧失了自己，也丧失了心中最后的一丝明净。
“不是！你不是！……阿离，忘了这些吧，把这些都忘了吧，我们离开这里好么？你带我去哪我都愿意，不要……不要再呆在这里了好么？”七姑娘从背后环抱住未央离，感觉到他在轻轻颤抖。是啊，他有多恨，有多害怕，那不是她能够明白的。即使是她曾经也在黑暗的木屋里饥寒交迫的呆过，即使是她曾经也被狠狠的鞭笞过，即使是她曾经也因为毒物差点死掉过。她仍是无法了解他所承受的痛苦。无力分担，只能相互依偎着，试图抹去他心底的黑暗。只是……这样真的有用么？何时才能看见尽头？他在改变，但她不能变，越来越压抑着自己，她已无法确定自己还能否这样坚持下去。
他痛，她也在痛啊，可她却无法开口对他说出一个痛苦的字眼来。只因他会不安，而她……会更痛。
七姑娘努将眼中涌出的泪水强忍在眼眶里，努力不让眼泪落下。她不能哭，至少此刻，她还能坚持下去。
“一夜朝夕将一切都告诉了我，我不想瞒你。我们之间需要这样的隐瞒么？感情何须刻骨铭心，平淡一生才是我所求。难道……你连这个都不能给不了我么？”七姑娘轻声问道，贴着未央离后背的脸上是几欲夺眶而出的泪水。
未央离的双手始终没有覆上七姑娘微凉的双手，垂首不语，幽暗的眸光如黑暗吞噬了一切。他，给不了。
最后是那微凉的双手轻轻覆上了他的双手，不知如何面对身后的她，心里只是不断的重复着——不能让她走！是啊，不能让她走。敛去那阴影处的黑暗，未央离回握住七姑娘微凉的手，只听他温柔的笑道：“我给你。”
眼泪凝结在湿润的眼眶中，七姑娘紧紧的握着未央离的手。他说他能够给她，那么，她就可以安心了……可以……安心了？
青翠的竹林之中，雨后更显碧绿的翠竹傲然的挺立着，空气中散发着泥土湿润的气味。一片安然之中，只有风声隐约而响。
忽地，一道白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窜入竹林中，恍如一道闪电直冲林之深处。紧随而来的，是越来越急促的脚步声。他们，就在身后！
步子一扬，一个旋身回转猛止住脚步，他与追逐之人正面相对。秀逸儒雅的脸上此刻写满了不解与怒意，肃色凝目打量着面前这些莫名的敌人，背后所绑之物矩长之形仿似木琴，颀长的身子宛如林中傲然挺立的翠竹，此人正是三师琴凤飞。
“欺人太甚！”凤飞咬牙忿忿说道，他不过是刚踏出鬼樵山半步，为何突然冒出这么一些莫名的人来？难道又被那个人给说中了，此次出山必有劫难？
“把《药王典》交出来！否则，休怪利剑无情！”为首者乃是华山派大弟子赵霄，此次奉师命前来追寻《药王典》下落，江湖谣所说之人便是这凤飞，今日若不将《药王典》取得，怕是会被其他门派捷足先登，到时候，华山派将会错失一个在武林中立威的绝佳机会！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额上青筋微微抖动，凤飞扼腕之际，肩胛处猛地一震，背后长锦一解，古木三师琴赫然立于脚下。
“找死！”赵霄冷笑一声，见凤飞不愿交出《药王典》，多日的辛苦也无法再忍耐下去，好说不行，那就强夺吧！
“哼，看看是谁先死吧！”即使是平日里一向儒雅的凤飞，在踏出鬼樵山之后被人紧追不舍的索要一本他从来就没兴趣知道的书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好不容易摆脱了那什么寨的，现在，又冒出个华山派！他凤飞不是神，好脾气也全被他们磨尽了！
三师琴龙凤盘踞琴身两端，沉蕴着浓厚的古韵之气。指扣三弦，凤飞秀逸气韵更显儒雅，忽地一拨，琴音宛如利箭之势，破空袭向赵霄等人。
音震四方，竹叶纷落，划杆留痕。赵霄剑挑半空，腾身一跃，避开凤飞琴音之袭。凤飞目光随之一移，左手抚琴，身转指动，凌厉破空之音此番来势更为凶猛，赵霄躲闪不及，脸、肩、腿之处皆留下一丝血痕，神态略显狼狈。见此，凤飞手扬琴动，欲取赵霄之命，不料，此间却突生变故。
竹林之中忽飞出一锦白袖，凛寒杀气弥漫四周，凤飞凝神观之，来人竟是一名女子。寒霜覆面，美颜冷然，白衣女子双目之中透露出浓浓的杀气。眼神微微闪烁，未等凤飞再出招，白衣女子双袖一转，拧结成鞭，笞空而行，快狠准的落在了凤飞的肩上。
闷哼一声，凤飞只觉左肩一阵剧痛，心想此女子内功不可小觑，忍痛按琴再抚之，音波似刀雨纷纷，遍及四周，皆剩残叶凋零。白衣女子飞身踏竹，落足之处，音过留痕，却没伤着她半分。
“交出《药王典》方可留你一命。”冷冷的嗓音叫人顿生锥骨寒意，白衣女子面无表情的看着凤飞。方才那一招，她便用了七分功力，鬼樵山奇人异士甚多，小瞧不得。
“什么《药王典》？你们若真是想要，就不该找上我。”凤飞嗤笑一声，眼中充满了讥讽。
“死到临头还要嘴硬！墨染姑娘，待在下审问此人一番，必定会有《药王典》的下落。”赵霄见凤飞已无方才难敌之势，于是抢先一步，开口说道。
墨染不语，闻言不由得在心底冷笑一声，眼中讽色尽敛，她落身至赵霄面前，眼神飞快扫过赵霄等人，如此贪婪的嘴脸实在是令人欲除之后快！只是，现在还不是时候，且看这些自称是名门正派的人会做出些什么无耻的事来吧。
墨染的不出声在赵霄眼里无疑是同意了他的提议，他在心里暗暗笑道，什么天宫，等《药王典》到手了，整个武林都要听命于我华山派！想着，赵霄提剑缓步走向毫无动作的凤飞，欲要将之生擒。就在他暗自高兴一切都要如其所愿之时，凤飞却突然将三师琴翻身一摆，盘腿坐地，将琴斜放在腿上，十指灵活的在琴弦之间游走，佳音天成，浑然于境，闻者皆醉。孰不知这琴音醉人更可杀人，佳曲中，华山派弟子接二连三的倒下，悄无声息的死去。凤飞闭目奏琴，墨染沉眸视之，好深的内功！只可惜……心有余而力不足，杀得了这些人，却不是她的对手。
赵霄手中剑微微发颤，听着这醉人琴音，全身竟像是不受自己所控似的，动弹不得，五脏六腑剧烈的抖动，像是要炸开了似的，眼前人身影已是逐渐模糊。忽然意识到死亡的逼近，赵霄惊恐的睁大了眼睛，惊慌失措的脸上血色尽失。就在这时，墨染拔下发钗，瞬间射向凤飞之十指之间。
一声刺耳之声“铮”的响起，弦断血凝，凤飞紧皱眉头，猛地一口血吐出。内力被断，反噬之力更甚他所出之力。眼下，他毫无反击的能力。
墨染仍旧面无表情，她一步一步的走近凤飞，见那弦已断的三师琴从凤飞腿上慢慢滑下，冷冷的笑容在嘴角绽开。伸手触及之时，一道刺眼的银光闪过眼前，墨染闭眼一闪，鼻端嗅到浅浅幽香，心中一惊。
“什么人？！”墨染蹙眉冷喝道，眼前却是白茫茫的一片。
香味愈浓，竹林已被白雾所掩，只能听声辨其位。但，此刻耳边却是杂音阵阵，让她无法辨出暗处之人所藏方位。是谁？！
墨染被困在这幽香白雾之中，寸步难行。想走，却又怕有埋伏，不走，凤飞便会逃走。左右为难之际，墨染愤然。
片刻之后，幽香渐淡，白雾缓缓退散，翠竹再显其绿。然而，凤飞连同三师琴一起消失的无影无踪。掌心握拳，紧握难开，墨染沉默的看着这片翠绿的竹林。
“可恶！”
到手之物就这样被人夺走，她却无还手的机会！哼，今日之耻，他日必定讨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