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暂别(1 / 1)
秋高气爽,凉风习习。我懒洋洋地推开窗户,呵欠不断地望向过往的行人。昨夜顾岭枫送我到房门外后便去找万荣了,应该是有事相商;而我却兴奋异常,满脑子全是他的身影,辗转反侧直至四更才浅浅入睡。真是,想想就觉得丢人。只是若梅早早就寝,我晚上并没有机会见到她并把夜光杯送给她。然而我更想做的,是和她好好谈谈。若梅和万荣,是我到这个世界之后初次认定的朋友,我不想欺骗她,更希望得到她的理解。其实我也还没考虑清楚到底要怎么说才好,也不知若梅能不能接受我和顾岭枫。
算了,船到桥头自然直,见到她就坦城说出心中所想吧。
也不知她起了没有。
将双手交叉缩进睡衣袖子,我闭上双眼,贪婪享受着清晨的新鲜空气。一睁眼,顾岭枫正斜坐在窗沿,笑眯眯地望着我。
我大吃一惊,回过神来嗔道:“要吓死人吗!你怎么来的?”
他翻身进屋,脱下外套披在我的肩上,撇嘴哼道:“有必要每次见我都这个反应吗?”
“谁让你每次都突然出现,”我瞄着窗外的大树,嘟嚷道,“正常人谁不知道门是拿来干什么的。”
是了,他住在我隔壁。以他的能耐,借着枝干跳窗过来绝非难事。
他微微一怔,接着狠狠地搂住我,唇也不请自来。直到我娇喘吁吁求饶不断,他才意犹未尽的放开。
“这就是你嘲弄我的惩罚。”他将我的迷乱尽收眼底,满脸坏笑的抚弄我脸上的两瓣嫣红。
我早已被吻得浑身瘫软,朦胧着双眼偎在他怀里,含羞喘道:“我还没刷牙呢,你恶不恶心。”
他只静静地拥着我,半晌才道:“颜夕,记得药铺那对父女吗?”
我迷糊着应声,忽然身躯一震,惊恐的抬头,“他们怎么了?”
“我都说了不会撒手不管,你还担心什么!”他猛一皱眉,手却轻轻抚着我的后背,“他们已南下去了幽洲,在那儿的药铺也开张了。”
“真的?”我又惊又喜,不可置信的望着他。幽洲离这里有六七天脚程,香玉和他父亲竟然这么快就在那里定居了!一定是顾岭枫帮忙,不然不可能这么顺利。
“嗯!我前几日正好去幽洲,顺道看了看。”他抬起我的下巴,挑眉道,“你这个女人,就这么不相信我?”
“相信,相信!谢谢你,顾岭枫。”我展颜一笑,将头重新埋进他的胸膛,激动不已。他一定是怕我挂怀,所以才去的,从隆平到幽洲,来回得十好几天呢,他还受了伤。
晕!我还以为他去养伤了,他竟然长跑去那么远的地方!
“你受伤不好好休养,怎么还长途跋涉!”我担忧的看着他的左腰,颤声说道,“腰上的伤口,全好了吗?”
他脸含薄怒,低吼道:“我有那么不堪吗!我也是一时大意才让那刀疤男子有机可趁!这点小伤,根本不值一哂!你何苦老提个不停?”
我心有余悸的想起那条长长的刀口,又是后怕又是委屈。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关心他还招来他一顿数落,一点儿也不体贴,一点儿也不懂我的心。怎么就爱上他了呢?郁闷……
眼泪直在眼眶里打转,我却咬牙不让它们滴落下来。
顾岭枫看着我呼之欲出的泪,虎躯一震,忽然失了方寸。
“怎么突然哭了!我没事啊,”他慌张的捧起我的脸,吻去我睫毛上的晶莹,柔声道,“我有内功护体,普通外伤,顶多一两日就可痊愈。”
“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就不会温柔点儿告诉我么?老一副谁都欠你钱的样子,凶得要死。”我心下一安,推开他的大脸,抹掉残留的泪珠。
他嘴角轻扬,下巴磨蹭着我的发丝,笑道:“你果然是在担心我。”
我败下阵来。白痴都看出我担心他了,还用做总结发言似地说出口么?看来顾岭枫的智商还需要好好启发启发。
“颜夕?”
“干嘛。”窝在他臂弯里,翻着白眼抬头看他。
“我得出城一趟,有些事情要办,”他将我腮边的乱发捋到耳后,正色道,“最近城内也有些异样,半月间人数徒然增添了许多,其中不少人还是练家子。这几日你乖乖呆在‘风雅居’内,没有特别的事情,千万别出门。”
“那些人是来比武招亲的吧。”我很有些不以为然,人多了跟我又没什么关系。一阵凉风袭来,我不禁打了个喷嚏,悻悻的揉着鼻子。
“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我总觉得有些蹊跷。你听我的,别让我分心。”他忽然大力地抱紧我,哼道,“要不是怕有危险,我真想时时刻刻将你搂在身边,才不会把你留在这儿!等事情一完,我便带你回枫云庄。南郡的天气没这边冷,更适合目下居住。”
明明担心我,又用这种顾岭枫似的招牌语气下着命令,真受不了。我脑中暗骂他,心底却泛起一丝甘甜,懒懒应了声。
他放开我些许,柔声说道:“我必须走了。万荣不随我去,你要有事或是外出,一定记得与他知会一声。”
“嗯,你也要多加小心,别再受伤了。”我轻声嘱咐,却看到他的脸正逐渐变色,握着我肩膀的手也用力了几分。这家伙,不会又以为我小觑他了吧?赶忙补充道:“那个,我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啦!我只是担心你,怕你不小心中计,或是被人偷袭……”
这解释似乎越描越黑。他阴沉着脸,扳住我的肩头,俯身就要吻来。我急忙伸指抵住他的唇,藏进他的怀抱,求饶道:“好啦好啦,我错啦!顾庄主神功盖世,天下无双,一定没问题,是我多虑啦!都说了我没刷牙呢。”
“颜夕,你这丫头……”前额落下他滚烫一吻,身体重获自由。我定睛一看,他已越过窗栏,在树干上稍一借力,落入后院。方铄和万荣正在院内候着,见他飞身到来,也不惊讶,三人并肩朝院门走去。万荣送到门口后折返回来,抬头望向三楼,招了招手。我看不清他的眼神,便礼貌地冲他微微一笑,待他走出视野,再关上窗户。
片刻之后,绿柳叩门进来,服侍我穿戴梳洗。我照往常一般和她说说笑笑,尽量自己动手,心中仍回味着与顾岭枫方才的亲密。
是时候离开隆平了。
天气的确越发寒冷,也不知南郡的景色与苏杭之地是否类似,气候是否温暖如春。记得顾岭枫和我提起过,从隆平南行四五日便可达梓宸南郡,枫云庄则地处南郡中部,需得再行个三四日,而盛京却在隆平西北千里之外。这三个地方十足一等边三角形。
和修冉的约定之日只剩下两月有余,要是这么折腾往返,路上就得耽搁大半个月;不过转念一想,沿途走走停停,一边欣赏梓宸的风土人情,一边和顾庄主谈情说爱,倒也不错。偷笑着想起他的模样,他会愿意么?
天哪!我居然忘记了,他曾经刺杀过修冉。要让他知道我去盛京是为拜访他的仇人,他肯定会气疯了吧。可是,我当初向修冉再三保证过,绝不食言的。修冉于我于化石场众人有莫大的恩惠,于情于理我也该按时北上,如果幸运,或能化解他们之间的恩怨也说不定呢。
真是的,普通人一个,还妄想做和平使者——我忍不住苦笑。哎,这趟浑水不淌最好,我又不能失约,必须得去。除非,顾岭枫不让我离开他的身边,他的霸道可以被当作不可抗力……
“姑娘,头发梳好了,您看看满意不?”
“恩,很漂亮,谢谢绿柳。”我顾盼着银镜中的自己,十分满意。经过几日的磨合之后,她早已清楚我喜欢的发型是什么样的——简单不能复杂,含蓄不能张扬,最重要的是:千万不能梳得太高。我有次就忘了自己梳着高髻,侧头打帘时,两条珠链竟别在绾起的发结之上,好不狼狈。所以绿柳大多数时候也只将我头顶上的几缕发丝略微盘绕,稍作修饰,脑后的多数头发仍柔顺的垂着,与我在现代的披发相差无几。
绿柳放好梳子,收拾着我换下的衣物:“昨日的衣服都已晾干,我帮姑娘收起来放在柜里了。咦?这不是少主的……”
忘记让他把外套拿走了!我吐吐舌头,急忙将还带着顾岭枫气味的衣服拿过,尴尬道:“这个,我回头还给他就好。”
绿柳微微一愣,随即笑道:“少主从不曾将自己穿过的衣物给过任何女子,姑娘您是头一位呢。”
“他这么抠门?”可是他一掷千金的购买夜光杯,不像啊。
绿柳摇头道:“少主对下人十分和善,一点也不抠门。我曾侍奉过少主几年,所以才知道他有这个习惯。”
那么,我对他来说,至少有一些特殊了……我心中一暖,将他的衣服叠好,接着问道:“绿柳你不是在‘风雅居’吗?怎么会服侍过顾庄主呢?”
绿柳神情一黯,答道:“我十一岁那年,家逢惨变,爹娘兄弟尽遭杀戮,我也被卖到青楼。幸好少主慈悲,把我和几个姐妹一起赎了出来,还给我们银两。我无家可归,少主便好心收留了我。”
我不想她一十六七的少女,竟会有如此悲惨的过往,心下不禁凄然,一时之间也想不到如何安慰她,只握住她的手,歉意地看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