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 第 39 章（1 / 1）

怎能不怕，晚上不敢上厕所，白天进门前都要在门上仔细的敲上两下，一个人晚上在家，哪一间屋子里的灯都明晃晃的开着，电脑里的曲目无一例外都是《大悲咒》，南无菠萝耶，菠萝诘蒂，一遍一遍的放，那曲子很好听，所谓的梵音如籁，有些地方听一听，却不是心如止水，一边听，居然一边能够流下泪来。

有些时候晚上的时候娉婷加班，就只有清扬一个人在家，一个人在家里，也不敢睡觉，躺在床上都不敢把身体伸展开来，就那样蜷缩着，裹在被子里面，被子总是很凉，身上的温度总是很低，只要有一点点的声音传来，莫名的就觉得毛骨悚然。

夜太长，长得让人绝望，那些不能成眠的夜里，她就是这样，自己一个人，蜷缩在床上，一遍一遍的想，想起来那么多年，那么多年的时光，都是他们两个在一起，那些花开花谢的春天，那些阳光明媚的夏日，那些天高云淡的金秋，那些雪落云飞的冬夜。那些青春无邪的岁月，因为一直有他，所以有的时候都不敢想，因为想一想就要哭泣一样，可是若是不去想那些美好，又觉得前途茫茫，还是一片的黑暗。

那个时候，真是美啊，什么时候仿佛都是那样的美，春日校园里开满靡丽的樱花，花瓣一片一片的飞扬在空中，然后慢慢的落在草地上，玉兰花的花瓣就像是小小的瓷器，紫藤萝瀑布就那样从廊柱上流泻下来，像是一条芬芳的河流，而那个时候的青春，就像是海。

她想起夏日里梧桐树上结满的绛紫色的小小的花朵，一朵一朵，就像是小小的铃铛，空气中没有风，只有赤日炎炎，甜而香的气息仿佛全都凝滞，他们两个走过去，一朵花打下来，“嗒”的一下，衣服上就留下一个小小的喷香的迹子，经久不能散去。

她想起深秋里的夜雨淅沥，地上一片一片的黄叶铺成厚厚的一层，那些细细密密的雨丝就像是小小的绣花针，一点一点扎进衣服里，真的是不想学习，可是又要考四六级，他们两个一人抱了一只巨大的塑料水瓶，坐在阶梯教室里上自习。

阶梯教室里很总是安静，特别大的台阶，一级一级的上去，向上面看看都是人，向下面看看也都是人，那么多的人也都不说话，只有偶尔的翻书声与咳嗽，雨声细密的，沙沙的，静悄悄的敲打在玻璃窗子上。

还有每一年的圣诞夜，那些寒冷的狂欢的季节，东西南北四条大街上人山人海，水泄不通，在那么多的人里面，他的手紧紧的牵着她的手，他们的脸都冻得通红，他们彼此大喊着把每一句话说出来，他们牵着手怔怔的看着半天里绽放的烟花，那些绮丽而明亮的巨大的花朵，就那样放肆的绽放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可是那样恢弘的花朵，不过是一刻，也就凋零了。

她的泪水，在黑夜里，无声无息的流下来，她觉得自己的眼泪也就像那不能见光的鬼魂，不敢让人看见，可是还是想要流出来，那样固执的流出来。

那些美好的记忆，有很多次很多次，清扬就那样的回忆起来，都会怅然的想，那些美丽，原来都是自己曾经拥有过的吗？

就像是青春，那样明亮的，美丽的，飞扬的青春，可是也不过只开了一季，就已经被时光的长河，毫不留情的埋葬。

她站在阳台上，静悄悄的看着外面，夜空那样的阴霾，昏昏沉沉的压了下来，可是也不过是因为太脏了，人长大了，就连想要看一片干干净净的天空，原来也这样的困难。

她在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最后她窝在沙发里，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听见手机的铃声，一遍一遍循环往复的响着，她的头很疼，强撑着接了起来，那一头原来是娉婷，兴致勃勃的说，“清扬清扬，聂无涯出公差回来了，你今天有空没有，咱们聚一聚，顺便撮你一顿。”

清扬微笑，“当然可以。”

娉婷说，“还有，把江大也叫上，我也好正式的跟他见一面。”

清扬还是微笑，“你不是早就认识他么？”

娉婷嚷嚷，“这次不一样，这次的身份不一样——记得叫他来。”

清扬说，“恩。”

“嗒”的一声，娉婷挂掉了电话，清扬坐在沙发上，有那么一刻都觉得精神恍恍惚惚的，原来天都已经亮了，可是窗帘还拉着，一点点的微光透进来，素色的碎花上有一小点一小点的暗影，她睡得不舒服，觉得脖子都有一点点的疼，可是又懒得动。

门口有人在按门铃，她走去开了门，原来是江守宁，

他走进屋子来，把外套放进橱子里，一面走过来坐到沙发上，问她，“你怎么起得这么早，今天不上班，可以多睡一会。”

清扬说，“昨天晚上睡得太早了。”

他摸摸她的头，“你的气色不太好。”

他的手微微的凉，放在她的额头上，他的身上有医院里的那一种气味，微微的清透的苦涩，清扬把他的手拉下来，问，“你休息了没有？”

他说，“手术做得太晚，在办公室里睡了一下。”又说，“你还没有吃早饭吧，我在路上带了早点。”

他们两个走去吃早饭，很糯很软的紫米粥，很香很脆的水煎包，阳光静静的照在玻璃餐桌上，微微的浮雕的花朵映照在地上，他的头发沐浴在阳光里，像是一层金色的晕圈，她有一点点出神的看着他。

他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他把调羹插在碗里，走出去接电话。

电话的铃声很单调，他的电话上没有那么多的花哨，只是再单调不过的铃声，他把电话接了起来，她听见他叫了一声，“容嫣。”

他走到阳台那里去，打开窗子，容嫣轻声的叫了一声，“江大哥。”顿了一顿，然后说，“我的婚期要提前了，就在这个三月里，你会来吗？”

他说，“你想要什么礼物，我送给你。”

她说，“你能来吗？”

他摇了摇头，说，“我不去了，过去的话，大家不方便。”

她说，“爸爸昨天还问起你，对我说，你是很不错的人，他原来其实很后悔。”

他说，“都过去了。”

她说，“我会幸福的，江大哥，不会像--------”她想要说什么，却终于没有说，她说，“我会幸福的。”

他微笑，“祝福你。”

她说，“谢谢。”

他挂掉电话，走到桌子那里去，粥有一点点冷掉，表面上结了一层薄薄的膜，清扬已经吃完了，正在水池那里洗碗。

他从包里面掏出一张照片给她看，清扬就着他的手仔细的看了一看，那是他们一起去香山的那一次照的相片，背景是湛蓝的天空，一棵长满了黄叶的树，他的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他们的头上都带着帽子，帽檐投下的阴影遮在脸上，他们都没有笑，可是脸上的表情都很温和，很淡定。

她忽然想起那一张照片上的容嫣来，那个肆无忌惮的笑，她的手悄悄的滑下去，握住了衣袋里面的那个小小的鸡心。

他说，“我妈想要看看你，我就把照片洗了出来。”

她摇摇头，“这一张不好，早知道就要照得好看一点。”

他说，“挺好看的，”微笑，“我妈喜欢温柔的女孩子。”

她也微笑，“是吗？”

他问，“清扬，你今天怎么了？”

她摇头，“没怎么。”

他有一点点不相信的看着她，可是她对着他温柔的微笑，给了他一个温柔的拥抱，她摇头，“真的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