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朝暮暮度闲阳(1 / 1)
轻轻叩了三下,门开了,一袭白衣的人,就那样站着,脉脉含情地望着她。
“李琛……”柔声唤了他,梦鱼微微垂下颈,却掩不住脸上飞起的烟霞,“又在温书么?”
“嗯……”也是低低的回答,那温柔的手拉过了她的柔荑,看着她青丝绕颈,含羞带怯,嘴角差一点轻笑出声,“外面下雪了,进屋吧……”
抖落披风上的碎雪,见到墙上的那幅画,笑道,“你那时不曾看见我,怎能画得这么像呢?”
李琛嘴边的笑终于溢出来,“梦里见过……”因为,梦里早已想见过,你笑到春风醉倒,直至漫山桃花失色。
“李琛……”看着李琛微笑的温润模样,梦鱼羞赧地别过头,掂起他的墨台玩弄,“等我们将来大婚了,我就会有封号和封地。到时候,去我的封地,我们一起管辖封地,不要在朝中任职了,可好?”
说完,一双幽潭似的眸,闪着盈盈的水光,迎向李琛。
“鱼儿,记得我说过什么吗?”捉下她手中的墨台,呵着她的小手,一边笑着。
“记得什么?”
“永不相负……”
耳边,再一次想起他那天的话,“一生一世,永不相负”也许从桃林相遇的那刻起,就注定了,此生的相依;也许从摘下面具的那刻起,就认定了,今生有你,应该铭心刻骨。
恍惚被他揉进了臂弯里,仰起脸,却已经泪如坠珠,莹透满颊,李琛,但愿将来,你能如今日所言,永不相负!
伸出手,接住满天飘洒的绒花,皇甫宣斜倚在窗棱,已经有多少日子,没有欣赏过如此清心的雪景了。
“七弟,她不来了么?”问得很淡,轻似那窗外绒花。回想起那天,他睁开眼,看到的一幅景象,她恰似累极入眠,醉散金钗,小卧南窗下,春色倦漫的姿容,小巧而纤细的身影,透明致无瑕的肌肤,以及嘴角一丝甜蜜的笑意。脱俗而恬淡,让人怦然心动。
“四哥,你怎能失心于她?她已经有李琛了,而且,她是东宫郡主……”皇甫昭仍然一袭红衣,却脸色清冷地睇着他。
“四哥,忘了你自己的伤,忘了皇甫家的仇了吗?”
没有忘,不能忘,皇甫家世代忠烈,可是他和昭的小妹却被奸相设计,在送去和亲的路上,被人刺死。而维护那奸相的,正是当今太子。
如果,不是因为那时小妹护在他的背上,他恐怕已经是一抔枯骨了。
“皇甫家,誓要啖其骨,噬其血……”只是,可怜了他的小妹,才十五的芳华,便悄悄殒落。
犹如被茶靡涂红了的眼眸,在这一刻,现出凌厉的煞气。
只是,转头看见她遗落的一枚金簪,那煞气却如雪消融,一点点淡去,幽幽叹了口气,收敛了锋芒的脸庞,闪着岫云般的润泽,像极了结上冰的碧池水,“为何要骗她是‘十年’?”
“因为,她是东宫郡主。”皇甫昭背转身,那是多么不愿承认的事实,执起酒杯,清冷的眸光忽然透出一丝几不可察的伤楚。
“可是,你却不否认,我是皇甫宣……”收回手,呵动掌心的雪绒,看着它慢慢消融。
“当她猜出你是四哥的时候,我想,那时她也一并看出了,你没有卧床十年,所以浪费心计,不过徒劳。”饮尽杯中物,眼眸却不由自主地望向窗外,想起那晚,她站在一池碧波水边,蓦一回首,两片云袖翻滚,竟有临水欲飞之姿。
“她答应,为我做三件事……只希望留苏妃一条生路。”嘴角微微翘起,她回首时的淡定,像极了小妹。
“七弟,你为什么要相信她?”
“举宫上下,唯有她,出污泥而不染……”最后的半句,已如病入膏肓之呻吟。
皇甫宣也缓缓执起了杯,原来七弟和他一样,甫见她的第一眼,便知,她一笑,万物为之仰俯,濯濯如莲,顾盼皎皎。可是,她愿意保苏妃一命,却不知怜惜她自己的性命么?
不能失心与她?饮尽杯中酒,抬头看到皇甫昭黯然的侧面,心下恻隐,七弟,你不知,比起我的悬崖勒马,其实你已是覆水难收。隐去眉间的一点苦涩,踏过青苔石廊,步出中门,只身湮没进熙熙人潮中去。
若是再见到她,我也不知道,自己会不会同你一般,失了心,却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