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1 / 1)
身上好好的,就是**被汽车的保险杠刮住
了,内脏都戳烂了。
今天,疯老婆子又在咒谁呢?
赵大锁不爱上学,也知道自己学不出什么结果。清洁公司已经同意他顶母亲的
缺,只要拿到毕业证就可以去报到了,现在,闹运动、闹红卫兵,该找谁去要毕业
证呢?
走进校门,他发现学校里的气氛有些反常。许多陌生的红卫兵拿着皮带和棍棒
把住了校门,只许进,不许出。
进校门的不远处,地上躺着一个人,头上脸上血糊糊的,看不清是谁。
赵大锁有点儿怕,折转身想回家去,可是来不及了。有人拍他的肩膀,回身一
看,是田建国。他手里提着一根粗粗的木棍,木棍的下半截被血染红了。
赵大锁连忙哈下腰,谦恭地向田建国送去笑脸,田建国抬起木棍,认真地看了
看棍子上的血渍,又看了看赵大锁,也笑了。
他恍恍惚惚地记得,第一下打击来自脑后。那个抡皮带的人显然是个生手,皮
带的铜扣没有击中头顶,却从后面翻过来,砸在脸上。他眼前突然一亮,上眼皮豁
开一道大口。
还没有到中午,赵大锁就全招了:爷爷是地主、奶奶当过妓女、爸爸赌过钱、
自己考试作过弊、捡上钱没上缴,等等,等等。
“还有最严重的,你没讲。”田建国用木棍指着他的眼睛,“你不说,我们也
都知道了。给你一个机会,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要不想死,就早点儿说。”
“真的没有什么了,再有罪行,你们打死我。”赵大锁双手护着头,缩进墙角。
田建国的木棍没头没脸的落在他的身上。
十分钟以后,他熬不住,终于交待了自己的严重罪行:半年以前,姑姑带着三
岁的小表妹从大同来北京。一天中午,他趁屋里没人,小表妹睡着了的机会,偷看
了她的……
下午,在操场上召开了批斗强奸幼女犯赵大锁的大会。
当着全校上千双眼睛,田建国把赵大锁一连摔了十几个跟头。
每当赵大锁的头被狠狠地磕在土台子上时,台下都传来一阵阵开心的哄笑声。
几天以前,当田建国在这里被赵大锁摔倒时,这些人也曾开心地哄笑过。
晚上,简单地吃了点儿面包和罐头以后,刘南征找到田建国,说:“那个女流
氓是北城地区有名的圈子,从她身上能挖出不少人来,你把她带来,我亲自审,不
信就撬不开她的嘴!”
女流氓被带进审讯室。这里以前是校团委的活动室,现在桌子和排椅等杂物被
堆进两侧的墙角,中间空出很大的一块地方。
她现在就站在审讯室的中央。头顶上低悬的一盏二百瓦的大灯泡,晃得她睁不
开眼睛。
‘’你是什么出身?“刘南征开始了审问。他阴沉着脸,用手中的皮带一下一
下地拍打自己的另一只手掌,发出啪啪的响声。
“革命工人。”她大约有十六、七岁,长得不算漂亮,皮肤很黑,但五官眉眼
都会说话,显得很成熟、很机灵。
“说说你的罪行,都和谁在一起……耍过流氓?”刘南征走到她的身边,逼视
着她的眼睛。
“那可海了去啦,一天半宿也说不完!”女流氓翻了翻白眼,把头扭向一边,
避开刘南征的脸,“少说也有十万。”
“别耍贫嘴,说具体一点儿。和谁,在I !UL?”
“怎么?想听着过瘾啊?告诉你吧,没什么听头,不如来点真格的。”
“你放老实点儿,否则,我们对你不客气。”
“可以,来什么姐姐我都陪着你。”
刘南征无话可说了。他又退回桌子旁边,坐在桌子上,审视着那个在强光照射
下满不在乎的女流氓,过了好久,他才狠狠地说:“那好吧,把衣服给我脱了!”
“全脱?”
“脱光!‘' 圈子赤条条地站在灯下,毫无遮掩的打算。她的脸上仍带着那嘲
讽的、挑衅的笑。
审讯室里的男红卫兵一个接一个地都走了出去。刘南征也慌了,他低声骂了句
脏话,脸孔涨得通红,把头扭向一边。
“你他妈的还要一点脸不要?穿上,快给我穿上!”他气急败坏地叫着,大步
向室外走去。
“雏儿,老娘见过你们这号人,嘴上干净,底下流汤,哼,假圣人!”女流氓
仍不示弱,冲着刘南征的背影大喊大叫,“有种的你别跑,来荤的来素的,老娘接
着。来呀,色大胆小的窝囊废!”
刘南征脸色煞白,五官都变了形,好像马上就要哭出来似的。他猛地转过身来,
一个大步跨上去,抓住女流氓的头发使劲地一抡。女流氓仰面载倒在地上。接着,
皮带呼啸着落在她的身上。
第一下抽中了她的脸,第二下,目标是她的下部。以后。
一下比一下更准确,更凶狠。
她翻滚着躲避,但是,那个部位是永远也躲不开男人的攻击的。大腿内侧的肉
翻了起来,两条腿上溅满了污血。
田建国和其他几个人默默地看着,没有人敢于或者愿意阻止这种野蛮地殴打的
继续。
没有人注意到,在毗邻的教室里,另一场殴打也在继续着。
这里,挥舞皮带的是陈北疆。这个美丽的女孩子比刘南征冷静、沉着,更带有
女人的自信和目的性,因而也更令人生畏。
皮带不紧不慢地、有节奏地落在赵大锁的身上。他静静地俯卧在地板上,不再
挣扎扭动、不再哭喊告饶,像一具没有生命的皮囊,对任何一次击打都无动于衷了。
陈北疆也同样的平静,在她那张生动的、有着牙雕般光泽的脸上,看不到一丝
表情。但是,她的每一次抽击,都是极为认真、一丝不苟的。有时她拍击一下之后,
稍微停顿片刻,看看皮带,再看看地上的那具人体,好像在品味着其中的哲理。
天快亮的时候,赵大锁翻了一下身,似乎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揉了揉眼睛,
扶着墙壁费力地站起身来。
我要喝水,他说。语气非常安祥、平淡。
给他!陈北疆命令旁边的人说。语调沉着、坚定、自信。
一大饭盒冷水端来了。赵大锁捧起饭盒,一大口一大口地喝下去。他动作平稳,
一滴水都没有洒落。水喝完了,饭盒从他手上无力地掉在地板上,发出很大的声响。
他背靠墙壁,先是闭着眼歇了一会儿,然后,他眼开眼四处张望,好像在寻找
着什么。当他的目光落在陈北疆的身上时,定住了。很久很久,赵大锁一直在看着
陈北疆,仿佛竭力要记住些什么。
最后,他喘了口粗气,笑了,嘴里吐出几个字:“我操你!”
说完,他的身子猛地往上一挺,喉咙里打了个很响的嗝,一下子就扑倒在地板
上。血,从嘴里喷了出来,喷出去很远。
他死了。
血溅到了陈北疆的鞋上,她的身子微微地颤抖了一下。
但是,她的表情仍然很平静。
她转过身,走了。
第二天,赵大锁的奶奶,那个从前是妓女兼地主婆,后来是预言家的疯老婆子
也死了。临咽气之前,她说:天上掉下两颗星,地上升起三颗星。他要给他自己报
仇。
没有人留意她的胡言乱语,就把她埋了。
奇怪的是,她最后的这个预言竟没有带上那个污脏的字。
不过,没有脏话的预言,还是可怕地应验了。
6
青年湖中学红卫兵的打流氓活动进行得很不顺利。
本来,计划十分周密,动作也干净利落,全校各班有劣迹的小流氓在一夜之间
悉数被擒。但是,单单地让周奉天跑了。
擒贼擒王,周奉天就是青年湖一带玩儿主的王。不仅如此,一年前的一个风雨
之夜,他救走了土匪以后,便取而代之,成了整个北城地区玩儿主们的“大哥”。
周奉天原来每天都到校,在校园的各处晃来晃去,见到红卫兵时还乐呵呵地打
声招呼。脸上带着笑,手却伸到衣襟里面去。那里,藏着一把七九步枪的刺刀。这
是一只虎!不能突然地将他至于死地,他反过来就会伤人。因此,打虎,要有勇士。
红卫兵们都很清楚,除陈成以外,再也没有人能对付这只虎了。
陈成是学校红卫共总部的作战部长,和周奉大是同班同学。他为人勇敢、仗义、
公道,不仅在同学中有极高威信,就是玩儿主们见了他,也是毕恭毕敬的。即使是
周奉天,对陈成也向来是能让则让能躲且躲,井水不犯河水。所以同学三年,两个
人一直相安无事。现在,陈成能对周奉天下手吗?
那里夜里去抓周奉天,是陈成亲自带队去的。
他先派人把周家团团围住,然后自己提着一根垒球棒,一脚踢开了房门。
周奉天的父亲正襟危坐在屋内,似乎早知道陈成要来。
周奉天不在。
“你儿子呢”陈成怒冲冲问。
“走了,吃完晚饭以后,他收拾了点东西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