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花画(1 / 1)
暑假一晃而过,九月份的天气依旧炎热,湛蓝如洗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炙热的阳光让人也跟着心浮气躁起来。
而对于东大来说,这个秋天最重大的事情就是承办了已经推迟了两个月的日本四年一度的名家画展,这个画展云集了众多名画家的力作,其中不乏一些后起之秀,画坛新星。而幸村精市就是之中较为重要和有名的一位。
画展的地点在东大的艺术馆,总共五楼,为期三天的展览中将展出近五百幅的作品。
画展消息一经公布,近万张的门票在两天之内抢购一空,可见市民对这个展览的重视。作为东大的在校生,最大的好处就是可以免费进去看展览。
“因为画展的事,所以这几天我会比较忙,可能没有多少时间陪你。”
晚上吃完饭后,两人牵着手到公园散步时,幸村说。
“我也一样,这个学期的课很多,学业也很繁重,所以,有可能等你忙完了,我还会在忙。”
傅逢君淡淡笑道。医学专业本来就不是个轻松的专业,很多人都因为受不了它繁重的学业和沉重的压力而最终选择了转专业。再加上,傅逢君本身学习就不拘于课本,她涉猎的医学范围比老师教的要广泛上许多。
其实,她喜欢忙碌的生活,她觉得只有这样才能体现出自己的价值。
“不要太辛苦了,身体更重要知道吗?我可能没时间煮饭了,你要记得按时出去吃饭,不要老是窝在书堆里。”
幸村关心地叮嘱。
“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是要生离死别似的,反正你也只是忙这几天而已。”
傅逢君开玩笑说。
“唉唉,想想时间还真快,才觉得自己昨天刚进的大学,今天就要开始准备毕业论文了!”
拍了拍额头,幸村显得很困扰。
“然后你是不是要说,毕业了就开始工作,然后找个人结婚生子,还要买车买房,辛辛苦苦的把孩子拉拔长大,嫁人了或者娶媳妇了,还总要愁上要一段时间,当一切忙碌过后,突然闲适了下来,还要忍受妻子满头的白发满脸的皱纹,最后也许还是一个人静静的死去,你是不是想说我们未来的路就是这样按部就班下去?”
很少见的,傅逢君说了这么一大段的话,听得幸村是一愣一愣的,随即轻笑出声:
“听起来好像很让人绝望。”
“但说实话,这就是这个世界上大多数人一生的真实写照。”
耸耸肩,傅逢君显得很平静。
“那你呢?看你的样子,似乎很坦然地接受了。”
“啊。”傅逢君点头,“我的梦想不是成为救世主或者伟大的人,我只想安安稳稳平平凡凡的过一生,有一份稳定的工作,有一个爱我的丈夫,孩子一个可以两个最好,可以互相做个伴;我的丈夫不需要太优秀,不需要太有钱,不需要太成功,不需要和我形影不离,但是我需要他的时候,他一定得在我身边。”
“那糟糕了。”
静静听完傅逢君的诉说,幸村只评价了这几个字。
“哪里糟糕?”她挑眉反问。
“因为你注定过不了这种生活,”嘴角扬起,幸村半似玩笑半似认真地看着她,“你的丈夫会很爱你,但是他很优秀,有可能会很有钱,因为他的成功是肯定的。他巴不得二十四小时都粘着你,无论你需不需要他。而且他很想告诉你,他其实想要三个小孩,而且越多越好。”
越听傅逢君的脸色越僵,她想知道眼前男人的脸皮到底有多厚,居然就这样对号入座了。但是不可否认,心里居然因为他的话而雀跃着。
嘴唇紧紧抿着,她瞪着幸村笑觑她的样子,憋了半天才恨恨吐出一句:
“你当我是母猪啊!”
画展的第一天,会场就呈现出爆满的状态。
傅逢君抱着书经过时,只看了一眼就转身朝图书馆走去,她想还是等晚点人少的时候再过来。
而这个人少的时候,已经到了第三天的傍晚。
画展按照不同的画风,分为不同的楼层。
一楼是日本本土风格,二楼是中国水墨画,三楼是素描速写,四楼是印象派,五楼则是比较多的西方油画。
幸村告诉她,他这次交的作品都是油画,但是她却不着急上五楼,而是按照顺序一楼一楼地往上走。
“是她吧?”
“好像是。”
“真的好像,我想应该是她吧!”
……
还没走上五楼,一路上就有人对她指指点点,小声地嘀咕什么,就算傅逢君再迟钝也感觉到了。
“那个……”突然一个女生怯生生地跑到她面前问,“你认识幸村精市吗?”
“嗯。”傅逢君下意识地点点头。
“那真的是你!”女孩一听她肯定的回答立刻高兴地叫出声。
“什么是我?”
“你上五楼看看就知道了!”
女孩给了她神秘的一笑,随即快步跑开准备去跟她的友人报这个消息,末了还高声补了一句:“你很幸福哦!”
莫名其妙。傅逢君眨眨眼睛,虽然有些好奇,但还是没有立刻上五楼,而是在欣赏完其他四楼的全部作品后才慢悠悠地走上五楼。
五楼的作品最多,画的也多数是风景和人像,有些兴致阑珊地看了几幅,她开始寻找幸村的作品。
一个拐弯,入目的画却让她瞬间停住了脚步。
那是……她吗?
此时的傅逢君跟刚才对她议论纷纷的人一样困惑。是她吗?一样的银色长发,一样的黑色瞳眸,一样的外貌。可是,却和她迥然不同的神情。
五幅画,不同的背景,却是同一个少女。
抱着小熊坐在秋千上的;走在河堤上回眸一笑的;专注地看着花朵上的蝴蝶的;躺在绿荫下睡觉的;还有正面奔跑着的,就好像有一个人正在前方等待着她。
每一幅每一个场景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都震慑着她的心。
就好像,就好像,她真的切身经历过一样。
但是那样灿烂无邪的笑,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拥有过。
所以,这真的是她吗?
“喜欢吗?”
不知什么时候,幸村站在了她的身后,轻柔地询问自头顶响起。
“你,什么时候画的?”
良久以后,傅逢君才呐呐开口。
“和你认识不久的时候。”
从身后圈住她的腰身,幸村将她揽进怀里,仿佛看透她的心思问:“是不是感觉很震惊,以及不安?”
“嗯。”傅逢君点点头,那种感觉很奇怪,她承认第一眼看到这些画时,胸腔里的那种悸动几乎要喷涌而出,可是平静下来后,又觉得有些可怕,如果这真的是她那还好说,关键这些对她来说都是完全陌生的。
“一点都不像我。”
于是她淡淡地说。
“是么,我也觉得不像。”画像没有得到认同,幸村却没有感到失落,“可是我却常常梦到这样的你。”
他说着,目光注视着前方,有些悠远,仿佛只是透过那些画思念着远方的一个人。
“你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你梦中的我?然后就画了下来?”
脑海中似乎有什么东西一闪而逝,快得让傅逢君抓不着,只能轻轻皱了一下眉头。
“对。”
“好扯。”她撇了撇唇,明显的不相信。
“呵呵。”身后的幸村笑出声来,他收回视线,低头凝视着怀中的人,他只看见她长长的羽睫如蝴蝶翅膀般轻轻扇动着,可是那充实感却让他满足。他将傅逢君又拉近了一些,喟叹了一声:“不要太计较这些,就当是一个纪念好了。”
关于那一年美好时光的纪念。
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的纪念。
窗外的天色渐暗,会场的灯光亮起,温暖的壁灯打在那些画上,照耀得那些笑容温和的不可思议。接近闭馆的时间,观看的人只剩下傅逢君一人了,还有的是工作人员在做善后工作。
傅逢君突然想起,很久以前,囡囡要求他帮她画肖像时的对话,囡囡说:“小君君这么漂亮,画出来一定更漂亮!”
“那是当然。”
她记得当时的他是这么回答的,看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开始着手画这些肖像了。
“你对我一见钟情吗?”
傅逢君突然开口问了这样一个问题。
“不,我是对你二见倾心。”
幸村答。
眨眨眼睛,傅逢君有些不明白,但是不想刨根到底的询问,谁先喜欢谁一点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的他们是在一起的。
“但是确实很漂亮。”
又看了那些画好一会儿后,傅逢君才点头认同,虽然知道自己这一生都不可能笑得如此无忧无虑没心没肺,但是像他说的那样,就算只是一种臆想,也觉得知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