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 四十二(1 / 1)
素儿在佟妃屋里醒来,佟妃正担心地看着她。记起老康最后对自己说的话,不由得扑到佟妃怀里放声大哭。佟妃不知道发生什么事,看着素儿肿起的额头,心里也是一阵阵的疼:“素儿,你冲撞了皇上?”
素儿突然反应过来,老康还没下旨,也就是说还有让老康收回成命的可能,但这事万不可跟佟妃说,一说只怕麻烦就大了,匆忙起身略整了整衣裳,对佟妃施了一礼:“额娘,素儿要立刻见皇上,事情现在不能告诉额娘,请额娘原谅。”说完便往南书房去,一路上磕磕绊绊的,好容易才到了南书房,在大门外跪下一声不吭。
过了好久,李德全过来叫素儿进去,用极轻的声音说:“格格万不可急躁,慢慢地求情。”素儿感激地看了眼李德全,略点了下头进了门。
老康看着低了头跪在地上的素儿,脸色很不好看,隔了好一会儿才开腔:“素儿就这么不愿意嫁给朕?”
“皇上这些年来一些宠着素儿,素儿心里明白。可因为这份宠爱就象是父亲宠女儿一样,让素儿不能嫁给皇上,请皇上谅解。”
老康听了不禁动容,示意李德全退下后缓缓说道:“朕这些年总算没白疼你。朕让你嫁进宫来,也是想护你周全,你明不明白?你今日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在张廷玉面前说了那么多闻所未闻的建议,原以为你说的只是些西洋的东西,可今日听到的却是西洋都没有的。这些建议仔细一想都是很不错的,可是只能入朕之耳,现在张廷玉却是先知道了,若是传出去朝廷政令原出自女子之口,朕将如何应对?若是你入了宫,谁敢跟朕提出要处置你这干政的女子?”
素儿愣在当场,原以为自己只是犯了老康的忌讳,却没想到自己真正犯的是汉人的忌讳,汉人那些腐儒是决不会听从出自女子之口的政令的,满人在这上头相对宽松得多。思前想后没个主意,便坐在地上发呆,心里空荡荡的,连张廷玉在外等候诏见,老康叫她起身坐下都没听到。老康一急,上前拽起素儿在身边坐下,嘴里道:“让张廷玉进来。”
张廷玉恭敬地双手举起条陈呈上:“皇上,条陈已按皇上的意思写好,请皇上御览。”
李德全上前接过递给老康,老康并不看,问张廷玉:“衡臣啊,你说说这几点建议如何?是否可行?”
张廷玉沉吟片刻答道:“皇上圣明,这几点建议条条切中要害。皇上睿智臣不及万一。”
老康面露喜色,追问道:“你是说这些都是可行的了?那你去拟个章程细则来,三天时间够吗?”
“臣定当尽全力。”
张廷玉和老康对答结束后,素儿才真的回了神。这些个政令是否能真正的执行并不在于出自谁的建议,而在于章程和细则,还有就是执行的人员是否得力。以张廷玉的为人为官态度,他是不可能泄露这个建议出自自己之口,老康会提出把自己关入深宫归根到底还是出自对自己的忌讳。若是嫁了老康,他对控制自己是有足够的信心的,太子即位后自己就是太妃,只能养着等死,影响不了谁,若是嫁了太子结果也差不多。为今之计,只有让老康相信自己的忠诚才能离了嫁入深宫的恶运。
心里想着便又跪到老康面前,哀求道:“皇上,您对素儿的荣宠素儿感恩戴德,但素儿此生唯愿和自己所爱之人过平淡踏实的日子,望皇上成全。”
老康见素儿又要磕头,忙一摆手叫她起身:“别磕头了,一会儿又要晕了。这事儿朕还得再想想,你跪安吧,以后有什么事儿写折子,朕不传诏不必进宫来。”
“皇上,素儿在您跟前的错儿多了去了,这条命是皇上的,什么时候皇上想拿了去,素儿心里丝毫都不会怨的,求皇上别关着素儿。”说完也不等老康有什么表示,缓缓退出南书房。说这话无非是告诉老康,要杀自己很简单,并且能找到足够的理由,实在不放心大可以处死自己,对太子不会有什么麻烦。说到底,老康不就是觉得自己会恨太子,怕自己将来会联合了各位皇子来反对太子吗?
出了宫见祁广德在马车边正等着她,看样子是等了好一会儿了,见她出了宫门便紧走几步迎上前来。到得跟前看到素儿额上一片红肿,很是心疼,伸手拨开头发仔细查看,素儿挡开手把头往他肩窝里靠,两人相拥着上了马车,一路无语。祁广德不问,因为怕问到什么禁忌问题,他是个聪明人;素儿不说,因为不知从何说起,老康也没最终下定论。
素儿着实在床上躺了几天,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趣,想什么都集中不了思想,脑子里空荡荡的,迷迷糊糊的醒一会儿又睡一会儿。祁广德每次喂饭,素儿都只吃几口便背转身躺下了。这情形把月儿急得团团转,眼看着素儿瘦了下去,请了几拨大夫,都说是思虑过重,只要放宽心就没事了。
这天祁广德实在忍不下去了,看素儿又要躺下,伸手就拽住胳膊,尽量克制着音量道:“素儿,我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或者是将来可能发生什么事,你不能一直这样,既折磨自己也折磨关心你的人,毕竟事在人为,日子总要过下去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
几天来的烦闷心痛终于化作热泪,素儿把头埋进祁广德怀里,双肩剧烈抖动着,无声地哭泣。祁广德轻抚着素儿的背,等她终于平静下来才轻声说:“再喂你吃点东西吧,你手上的伤也好得差不多,过两天我就找不到每天来看你的理由了。”
素儿猛地抬起头来,嗡声嗡气地说道:“你来看我还要什么理由?我想要你来便是最好的理由,别人说什么由他们说去!”又想起自己满脸的泪,忙低下头拿帕子擦了,靠在祁广德身上悠悠地说:“说不定哪天我就被关起来,我们再也不得见面了。”
祁广德听了一怔,半晌才终于开了口:“若是真有那么一天,我们现在就更该开开心心地好好过,等那天来了,我可以依然爱着你,时时想起这些开心的日子,平静地过完这辈子。若是没有那样的一天,现在伤心就是杞人忧天,没理由不开开心心地过日子。”
“真的可以吗?真的不在一起也可以爱着,平静地过完这一生吗?”
“一定可以的,因为分开一定是暂时的,不能放弃希望。”祁广德点头肯定地回答,好象这是一个勿用置疑的事,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素儿突然想起《剧院魅影》里的一句歌词:“Life can be lived, life can be loved alone. ”是啊,如果有一天两人再不能相见,爱只能用回忆和想念来表现,那么就在那天到来之前尽量收集回忆吧,日子可以独自爱着独自过。别说老康没有最后下旨,就是下了旨,日子仍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关得住人难道还关得住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