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 三十六(1 / 1)
祁家两兄弟走了之后,素儿觉得有些不安,不知道哪里不对劲,一下子理不出头绪来,难道是岁数越大就越多疑了?心里说不出的慌乱,拿了帖子练字时老走神,索兴收了笔墨歪在榻上闭了眼,仔细回想一下祁广德的话,发现话里真的有问题。
他说看到自己和两位皇子很亲热地走在一起,这话就有问题。唯一一次和老九老十在大街上走就是和他们去馆子,这些阿哥和自己虽说感情不错,但除了送什么穿戴的东西会习惯地帮自己戴好,其他的一概不会对自己动手动脚,再说那天在路上说的话题很严肃,哪有可能被看到是很亲热的样子?他是在哪里看到自己和两位皇子很亲热的?
他还说那天有个什么贝勒的嫡福晋去了商号里,还磨了好长时间,那么是哪位贝勒?既然去了架势又大,不可能不报上身份,为什么不说是哪位贝勒的福晋?商人一般都有好记性,能记住很多客人的姓名住址,平时需要什么货,没理由见过老九就记得,听人说了身份就光记着是嫡福晋。
自己在香山等了两个时辰,相当于四小时,可是晚上月儿去时还是说他有客,等了一段时间才走的。那这个客人是不是就是那个福晋?假定此事是真,那么这位福晋怎么可能为自己的事在他一个白丁的商号里磨那么长时间?不说抛头露面是不合礼数,就说这事儿也不值得说这么长,更不可能说自己和阿哥们有什么具体的事情。会关心自己终身大事的贝勒的嫡福晋只有老四和老八家的,那拉氏极为守礼,不可能做这种事,郭络罗氏有可能为之,但绝不可能磨好长时间,她性子极为爽利。
这件事就算祁广德没骗自己,也肯定隐瞒了很多真实情况,他在自己府上都不敢说,反复邀自己去赴宴,也是个问题。想到这里素儿再不肯等,顾不得就快到掌灯时分了,叫来月儿把那块玉佩递给她,让她这就去祁家商号里一次,如果他不肯来,这玉佩就不要再拿回来了。素儿暗暗咬牙,这点坦诚都没有,还谈什么情份?
祁家两兄弟仍是一块儿进了府里,素儿一看气不打一处来,两兄弟是连体婴儿吗?见两人躬了身作揖也不还礼,把祁广善支着到院子里,自已在厅里跟祁广德坐下,一下子无从说起,便等着他开口。
“你从八九岁上便开始当了家,必定是个聪明人,我也知道瞒不过去,原来也没想瞒,只是怕你府上或许有不清静的,便想在外面说。”
“说轻一点应该没事儿,现在你弟弟在院子里,想必也会看着点的。”
“我想科考,若是中了进士就能谋个仕途出身,想必可以配得上格格。我原也是中了举有功名的,只是我们晋商一向不愿出仕,山西好多做了官的人多数没落个好收场,经商虽苦却也收入颇丰,我在家又是长子,原要继承家业的,所以没再去科考。这两年经书也有些荒废了,怕考不中倒误了你的终身,便去找了门路想投在太子门下,多少可以看顾点,或许可以花钱捐个候补。那日凌普要见我,我便去了,本想着很快就能来赴约的,可是我到了他府上却说他在歇晌,一等就是一个多时辰,好容易见了还东拉西扯无非是要好处。我自然是应了,没想到应得太快,他又加码,只得慢慢跟他磨着,不敢答应太快,一来二去的,便耽搁了。”
素儿已是惊得脸色惨白,这不是往死路上走吗?太子已经没几年能蹦达的了,可若是想脱离太子干系,现有着上门请托送礼的事儿,本就是个把柄,若要不给东西,凌普现在就能仗势整死他!
祁广德继续言道:“不知道为何,我竟是被人盯上了,去凌普那儿的事估计很多人都知道,回到商号没多久就来了一顶轿子,看样子是嫡福晋才可用的,侍女在门前传话说福晋有话跟我说,便迎进轿厅,她并不下轿,隔着轿帘警告我既投了太子门下,就不许再纠缠你,你自小跟阿哥们玩大的,几个阿哥随便挑,还说你最恨太子……”说着声音轻了下去,想是知道自己办错事了。
“你走太子门路的事儿为何不早说,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想过大事情要和我商量?你就算是靠着太子的门路做了官又如何?太子又不认得你!他的手下做了这卖官买官的事本来也要瞒着主子,真要是瞒不下去,太子第一个要处置的便是你!科举的事儿这次考不上还有下次,要是靠走门路的话,这官你正不了,早晚没个好结局!”素儿词严色厉,把祁广德吓得脸也白了。
“若是真做了官,我绝不会贪污受贿鱼肉百姓的!”祁广德试图申辩,头上的汗却已是下来了。
“你走门路就是个把柄,早晚会因此被人拖下水,想做清官有什么用?经得起其他人的搓揉吗?”素儿已是顾不得声音太大,几乎是吼了起来,这祁广德真是个十足的书呆子,亏他怎么经商几年的!简直要把自己气死,怎么就会看上他的呢?真是的,看来是自己白痴,想着便堵着气把茶盏一下子摔在地上听声儿泄愤。
“素儿!性子怎么这么急啊?”法海笑眯眯地踱着步子走进来,“人家是病急乱投医,你一急就扔东西,长大了闹嫁呐?”
“伯父!您听壁脚!谁要嫁给这呆子?”素儿跺着脚扭头坐在椅子上背转身不理人。
“哟,素儿也会害臊吗?这样还怎么说话?”法海调笑着,见素儿低了头回过身来又说:“这事儿其实算不得大事,下午他们兄弟两个来时闹那么大动静我就知道你这会子定是火急火燎的,听我慢慢说,定下心来才能办好事儿!”
“他托门路的事儿现下知道的人不少,可也未必就是坏事,只要他过两年靠自己的本事中了进士,这把柄就可以反制凌普了。有我镇着,你又深得皇上的宠爱,谁还敢真动了祁家不成?”法海分析着形势。
“为了保祁家,难道伯父还满世界声称祁广德有可能在若干年后成为您那个老侄女的丈夫不成?”素儿不以为然,噘着嘴来了这么一句。
“素儿,你大概还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吧?说起来真是个异数,九岁开始当家,把府里和庄子都打理得红红火火,阿哥们护着,皇上宠着,到十七岁都不嫁,知道你和祁广德的事儿的人多了去了。”素儿听了心里别扭极了,这时候就有狗仔队了?和祁广德八字还没一撇呢,就有一堆人关注上了,这种效率真是高得惊人。
“素儿若真是对他有意,伯父来教他两年,考不考得中全凭他的造化,如何?”
“他这么笨,考不中怎么办?”素儿居然没有女儿家的忸捏倒是又一次出乎法海的意料之外。
“若是考不中,你又没寻着别的合适的,就再等他一次,再要考不中就是太笨了,配不上咱们素儿,我过继一个孙子给你继承门户。”法海仍是笑嘻嘻的,转眼看到傻乎乎的祁广德站着不动,便道:“傻小子,我这师傅不中你的意不成?”
祁广德缓过神来,扑通跪下:“恩师大人在上,请受学生一拜,明日定当登门行拜师礼,束修润笔一并奉上。”
“嗯,去吧,我还要和我侄女儿聊聊家常。素儿,你怎么没看上他弟弟?那小子机灵多了。”法海逗着素儿玩。
“太机灵的不就显不出素儿聪明了?”低下头脸红红的,法海看了自是哈哈大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