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 第三十七章 鱼儿（1 / 1）
一阵轻风拂过，眼前人早就已经无影无踪，我呆立在后院之中，眼角残留的泪水提醒着我梆子刚刚离开的事实。他走了，也许是走上了一个更美好的未来，只是以后的路，他需要独自面对，那么还是祝他一路走好。而我眼前还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那就是按照孙放的指点去寻找账册。
天色已晚，我悄悄溜出了后园，只见外面并没有比天亮时好多少，甚至可以说更加戒备森严。串串火把把整个刺史府照射得亮如白昼，明显看守的官兵也比白天增加了一倍。我暗自叹气，凭我现在的身体使用隐身术根本就不太可能，贸然硬闯的话，一是自己未必是众人的对手，二来或许还会打草惊蛇，所以现在去偷是下下策。没有办法，我叹口气转身离开，回到客栈里，急得团团转。
我第一次感觉到身为一个妖精，若是没有了法术是多么悲哀，如果是若兰在的话，恐怕比我还要有用些。焦急得在屋子里走来走去，突然就从身上掉出个什么东西来。我低头捡起放在眼前，原来是上次小蛇给我的那半支香。我顿时茅塞顿开，或者身在“红山”的小蛇可以帮上忙。没有多想，我点燃了那支香。
这百里草果然是名不虚传，当轻烟袅袅升起的时候，那味道冲鼻而出，不一会儿便弥漫整个客店。这时，我又犹豫起来，为了这个账册我已经失去了一个弟弟，实在不想为此再有人牺牲。想到这里，我迅速地把那支香熄灭，可是屋子里传来一声呼唤，我知道已经晚了。
“鱼儿姐姐，你找我可有何事要我帮忙？”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出现的，突然就出现在我眼前。
“哦，小蛇弟弟……”我脑子飞快地转动着，想要找出一个听起来合情合理的理由搪塞过去，“非要有事才能找你吗？很久没见了，所以想找你出来叙叙旧！”
小蛇微微一笑，“姐姐还是拿我当外人啊！你明明就是有件重要的事情想让我去做，但是现在却不肯说。”
“我……”我一时语塞，竟然不知该如何解释，“你别瞎想，真的……真的……”
“真的有件大事，你不是想要在地宫里找到丢失的账册来就徐大人吗？恐怕现在能够偷盗账册的人，非我莫属，难道你还是不想跟我说吗？”他打断了我，说出来我心里一直犹豫着的那番话。
“你……怎么会？可是……这件事情太危险了，我实在不想连累了你！”我知道自己再怎么编，也无法自圆其说，只得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姐姐你真是糊涂！”他看起来有些许不快，“我的命是姐姐给的，纵使这次还给你，也是死得其所。
所以只要你一句话，我马上就去！”他至诚的双眼盯着我，那份坚定让我无法拒绝。
我点点头，对他说道：“孙大人说那账册就在地宫最深处的机要房，第三层最中间的抽屉里。但是想要打开抽屉上的锁，你需要先拿到孙夫人的古琴里的钥匙。小蛇，答应姐姐，保护好自己！”
“好了，姐姐在我的印象里不是那么婆妈的人，这是怎么了？事情交给我做，你就放心吧！”他答应一声，迈着坚定的步伐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我真的想了很多，他的形象和梆子的形象在我的心里渐渐的混淆起来，也许是在我的心里面把自己对梆子的所有珍惜，转移到了他的身上。不管这份关心是出于什么，还是求菩萨保佑他平安。
接下来的几天，可以说像是在煎熬一般。我夜夜的噩梦，让我根本无法入睡，睁开眼睛便是这些让人不踏实的事情。一方面担心小蛇的行动会很发现，另一方面又担心天歌那么出了什么意外，做人真是件麻烦事，真是不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贸然地走入尘间。
这一夜特别的冷，大概是要下雪了吧？我关紧门窗，披上被子坐在床上，眼睛盯着那支不知被和出来风吹得摇晃的油灯出神。
一阵急促地敲门声响起，我嗖地跳起，冲到门前，打开，果然是小蛇。我把他拉进来，借着灯火暗黄的光，把他上上下下看了一遍，还好，安然无恙。我轻松一笑，悬着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太好了，小蛇，你没事！”
“姐姐，我很好，你放心吧！只是，‘红山’恐怕我就不能再回去了，你看……”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锦缎的包裹，双手递进我的手中。
我的手在颤抖着，或者是因为这物件极为贵重，重到让我无法承担，缓缓地打开，里面果然是一本账册。轻轻翻开，从江城放赈开始，详细到地宫入库的珍宝，我觉得我激动得眼泪几乎流下来，“小蛇弟弟，谢谢你！你先找个地方藏身吧，等到‘红山’被剿灭后，你再出来。”
“姐姐还是赶紧去救徐大人吧，我能够照顾自己的，而且姐姐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有些事情不可以太执著的，不管是人还是药，都不可能与天作对的。必要的时候，顺应天意，不要自己拼命才是正理。”
听他的这番话，我又一次想起了梆子。他竟然也和梆子一样人小鬼大，说出来的道理完全不像个孩子。
他离开后，我也没有心情睡觉了，起身结了账，买得一匹快马，直奔京城而去。
不知道自己昼夜不停地跑了多久，只知道到京城的时候，我下得马来，连路都走不了，在城门口坐了半天才缓过神来。该去哪呢？丞相府？去不得！因为如果见不到若兰的话，反而还会打草惊蛇。那不如先想想办法，去天牢看看天歌。
一路打听着往刑部大牢走去，还没到达的时候，就看见一队队的官兵，慌慌张张地往一个方向跑。情急之下，我拉住了一个人，问道：“请问出了什么事吗？”
那人看了我一眼，摆摆手，“该干嘛干嘛去，闲杂人等就别凑热闹了，大牢失火了！”
“什么？大牢失火？”我睁大了眼睛，怎么会出这样的事情，除非是有人故意为之。而目的只能有一个，那就是要天歌的命！
我一把把那人推倒一边，一路小跑往大牢奔去。果然，火光冲天，烟雾缭绕，而另一边一大批人垂手站在原地，有敲锣的，有打鼓的，只是不见救人的。看来我猜对了，他们为了杀一个徐天歌，竟然要搭上大牢中所有人的性命。我有些急了，却不知道自己还能如何阻止。突然，我想起，精灵的元神珠，却有乞雨之力，只是用自己的命换取一场大雨，恐怕世间肯这样交换的妖怪不多，但是如今看来只能如此了。
我找到一个僻静之所，盘膝坐好，先是调整呼吸，然后集中了丹田之力，逼出了元神珠。顿时，锥心之痛蔓延全身，只是我顾不得那么多，稍稍用力，已经将那珠子吐出，然后，向天一抛，口中念念有词。没有一柱香的时间，乌云压了过来，紧接着风驰电掣，雷声滚滚，大雨如注。
我抬头，看见大雨落在那片火海之上，化为一片雾气，心中自知，牢狱中人有救了。挣扎着站起身来，我发现自己的手指依然不能灵活的弯曲，变为一块木头只在瞬息之间。可是，我的帐册还没有送出，所以我必须要坚持住。
拼劲自己最后的力量，我将自己隐身，走进了天牢。里面的火还没有灭，烧得我周身疼痛。
“天歌，天歌，你在哪？”我心里默念着。
恍惚间竟然听到了回应，“鱼儿，鱼儿……”
循着声音，果然看到靠在监牢一角，面容憔悴的徐天歌。我穿墙而入，现行在他眼前。
“鱼儿？真的是你！”他眼睛里闪过一道光彩，抓住我硬梆梆的木手，惊讶地问道，“你……怎么了？”
我苦笑着，摇摇头，“没有时间解释了，账册我找到了，”我拿出那卷帐册，放在他手里，“我相信若兰一定会说服皇上来亲自审理此案的，到时候你把这证据呈上，便可脱身。”
他低头看看那帐册，激动地说：“鱼儿，真是辛苦你了！可是，你怎么……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我清楚地意识到自己马上就要变回木鱼的样子了，所以不能再多说什么，“公子多多保重，以后鱼儿恐怕就不能陪在你身边了！”然后我闪身出去，尽管后面是天歌执着的呼唤。
我仿佛看见自己身上的生气在一点一点地蒸发着，最后的一点血气也已经消失殆尽了。不能，我不能在这里化为原形，所以我滚落在地的时候，又努力地往前翻了几下，投身进入了一片未熄灭的火里。
然后，我仿佛脱离了自己的木头壳子，远远的飘在上方，看着那只木鱼熊熊燃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