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 第七章 高若兰(1 / 1)
今天算是我一生最重要的日子,因为我出嫁了。
我和徐公子的一段姻缘,经历了曲曲折折总算是定下来了。固然父亲还在因为不是入赘是出嫁而闷闷不乐,却也无法改变这个事实。虽然事到如今我一直想也不明白,为何他会接受这桩一开始断然拒绝的亲事,但是所有的问题现在都不重要了,我只知道我们刚刚已经行过了大礼,我是他名正言顺的妻。
此刻,我正坐在洞房的婚床上,等待着夫君的到来。我做了一个非常重要的决定,以前过去的事情,再也不想提及,因为今天是我的新生,从今以后我的生命中不再只有自己和父亲,还有了徐天歌——我的相公,而且他会成为我今生最重要的人。
刚刚送走了鱼儿姑娘,她是徐公子的远房亲戚,她说她也才到府里没有多久。没想到状元府还有一位如此超凡脱俗的姑娘,不是因为她貌若天仙,皆因清淡素雅的气质,举手投足间,有着一种无法言喻的仙风道骨。惊叹之余,也觉得正常,相公这样的名士,家中的亲戚也绝非俗流。也好,有了这样的人说说话,以后也不会闷得慌了。
“小姐,我把你要的东西拿来了。”嫣儿推门进来,把手中的画卷递给我。
这就是三年来我一直视若珍宝的那幅画像,不知道他还能不能记得?我期待这一天太久了,甚至早就想好待到我们大婚之日的洞房花烛,我不让他掀起盖头看我的脸,而是要先看这幅画。他一定会大吃一惊吧,原来他今天娶的新娘,就是那个曾经被他描述为“兰心蕙质”的女子。想象着他又惊又喜的样子,我偷偷地笑了起来。
外面一阵喧闹,我知道是他来了,连忙把盖头放下,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紧张得搓弄着自己的手。只听见房门“吱呀”一响,凌乱的脚步,进来的似乎不是一个人。
嫣儿怯生生地说了一声:“姑爷。”
对方没有答话,倒是嫣儿有些急躁,“怎么会醉成这样?喝了多少酒啊?”
旁边还有其他人答着话,“今儿个不是高兴吗?所以多喝了几杯。你也不看看,全是你们相府的宾朋,不喝都不成。”
“我没醉,还能……喝……”这是徐天歌的声音。
旁边两人扶着他,躺倒在床边。
“夫人,我把公子给您送过来了,”这应该是个书童,“小人这就告退了。”然后他拉了拉嫣儿,俩人一前一后出门而去。
门再次关好,屋里应该只剩下了我们二人,只是半晌,也未见他动弹。我轻轻地掀起盖头的一角,偷眼向外观瞧,却见他早已昏昏睡去。
看着他熟睡的脸,我心里不禁一阵凄凉。这是我的新婚之夜,没有想象中的交酒言情,共坐罗帐,而是面对着一个酒醉睡倒,对新娘不闻不问的新郎。但也只是凄凉,我懂得身处官场的无奈,也曾看到过娘亲苦等父亲的独自忧伤。但是我不应该后悔,人是我自己选的,我愿意为他等待,不是还有明天吗?我们的日子才刚刚开始。
想到这些,我拿下了盖头,蹲下身子,为他脱去鞋袜。然后扶着他的肩膀,想把他挪进床里,可是努力尝试了几次,他还是一动不动。
我无奈地打开门,想找嫣儿帮忙。出门却见院内漆黑一片,勉强往前走了几步,发现前面还有一间屋子亮着灯,便过去敲门。
“是新夫人?”开门的正是鱼儿,声音中带着几分意外。
我连忙赔笑,有些不好意思,“鱼儿姑娘,烦劳你帮帮我,天歌他喝醉了,醉得不省人事的……”
我话未说完,她便出了房门,“走吧,我去看看。”话音刚落,人早已走到我前面,我们一起到了新房,她上前去,把他轻轻地扶起,“公子,公子,来,躺好了。”口中喃喃,也不见多费力气,人却已安置在了床上。垫好了枕头,又拉开了被子,她束手退到了一旁,“我去弄些醒酒汤来,不然早晨肯定会头疼。”
我一把拉住了她,“鱼儿,教教我吧,我想亲手做给他吃。”
此刻,我心里除了感激还有些嫉妒。虽然平时在相府养尊处优,但能够亲手侍奉自己喜欢的人,却是每个女人的心愿。
她看我一眼,微笑点头。
深夜的厨房,只有我们两个女人。她的话不多,只是简单的介绍着熬汤所用的材料,那些东西在她的手中乖巧而听话,转眼间一锅冒着香气的汤便做好。
闻着汤锅冒出来的香气,我由衷地感叹着,“姑娘真是好手艺!”
她谦虚一笑,“夫人别客气,叫我鱼儿就好了。”
把汤端到房间,她盛出了一碗,“夫人,服侍公子喝下去吧!”
我点头称是,搬来把椅子,在床边坐下,接过她手里的汤碗,用勺子小心翼翼搅动,然后舀起一小勺,送到天歌嘴边。
“等一下,”鱼儿从我手中接过了勺子,无奈地笑笑,“夫人,汤若是这样送下去,一定会烫到公子的,”言罢,她低头,轻轻地吹凉,然后又重新递给了我。
我脸一红,虽然有做一个好媳妇的愿望,但是要学的实在是太多了。学着她刚才的样子,喂完了这碗汤。她就一直站在我旁边,时而拿着手绢,轻拭着残留在天歌嘴边的汤水。然后,若有所思地看着床上躺着的人。
我一眼又一眼的偷瞄着她。她低着头,专心致志,灯光打在她脸上,皮肤似乎细腻到透明,弯曲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个半月形的阴影,所以无法看清她的眼睛,只是在低眉间散发出无限的温柔与贤良。这样的女子,任是谁也会动心吧?
似乎是察觉到我的目光,她稍带不自然地摸摸脸,伸手将碗放回桌上,看了床上一眼,轻声说道:“不早了,夫人也赶紧休息吧!”然后转身要走。
“鱼儿,谢谢你。”我再次道谢,不是客气,是出于真心。
她点点头,“哦,晚上如果他要是吐的话,就等到明早我来收拾。”
我感激地笑笑。
待到她出去,我坐回了床边。天歌喝过了汤,大抵是舒服了些,紧锁的眉头渐渐展开,呼吸也均匀起来。
手托着下巴,我呆呆地看着他。这是我的相公,将来要相守一生的人。他不仅拥有着俊朗的相貌,满腹的诗书,还有着忧君忧民的胸怀。能成为他的妻子,是我几世修来的福气!这样想着,意识有些模糊了,眼前也一片模糊。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听见耳畔传来阵阵急促又紧张呼叫声,“不要走,不要走!”
猛然惊醒,看见他紧闭着眼睛,一脸的痛苦,语无伦次地说着梦话,额头都渗出了颗颗汗珠。没有多想,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应声,“我没走,没走……”
“鱼儿……鱼儿……”
他唤着这个名字,渐渐安静下来,只是拉着我的手,一直也没有放开。
后面他睡得很安逸,似乎没有了梦魇,也许是梦见抓住了自己心上的姑娘,所以没有了挣扎的痛苦。
只是我的泪水不听话地流了下来,点点晶莹滴落在红绸被上,然后迅速的晕开成了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