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 真虚幻境(10)(1 / 1)
第二日依然是漫长而枯燥的赶路。
小玄子昨天晚上忙到很晚,此时抱着本讲什么代数的书歪在御辇中打瞌睡。我则蹲在御辇的门口,冥思苦想如何才能给小玄子提个醒:太子,不对,应该说是俺哥那边已经开始动作了。纠结了很久,我觉着前几天遇到真虚幻境的事儿还是不要跟小玄子说。这事儿如果要说得明白,恐怕要从家宴选嗣说起,我不想小玄子觉着我有了新人选而心存芥蒂,此其一。其二,小玄子到目前为止一直对太子偏爱有加,我怕他知道我选的是四四之后对四四有什么暗招。天家无父子,哎。
思来想去,我想到一个人。准确说是一个喇嘛。
说到这个喇嘛又要来段想当年。当年顺治在五台山出家的事儿知道的人只有他娘他儿子还有他的前龙神我。一来是因为这事儿无益于皇家体面,再来也是为了顺治本人的安全。其实,这人只要脱了皇袍领了庙号就跟咱再无瓜葛,安不安全也不在是咱的份内之事。不过当时小玄子的皇位不稳,总要防止某些人(正在嘿咻的敖飞敖战集体打了个喷嚏,一起痉挛着奔向了高~潮)携“旧”天子以令诸侯,找茬作乱,所以为守住这个秘密殉葬的不下百人。最后只剩下太皇太后和小玄子不好自己灭自己的口。即便是如此密防,平定三藩之后,俺那个直觉诡异灵验的哥哥,还是从小玄子许多反常策略之间推断出五台山可能藏着爱新觉罗家的重要秘密,因此特意派了一个式神前去五台山打探。这个式神就是我开头说的那个喇嘛宁波车。这喇嘛一入五台山我便得了消息,以俺哥的精明,发现顺治就在那里只是时间问题。小玄子斗争犹豫了十四天,最终让我在宁波车动手之前引了那个法号普慈的老僧坐化。俺哥扑了个空,留个喇嘛在五台山也没有大用,遍命他四处云游搜集情报去了。当年我将这喇嘛的画像画给了小玄子。小玄子下了二十四道密旨令各省暗中通缉,却始终没能找到宁波车的踪迹。
今次倒让我想到一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
我回到御辇之内,设好龙障,化出人形。小玄子打了个激灵,睁开眼看着我在自己的袖子里掏来掏去自顾自的忙得热闹,不禁笑道,“龙儿,你在干嘛?”
“忽然想到一个可以抓到五台山上那个喇嘛的法子。”我继续翻,这么重要的东西被我扔到哪儿去了?
小玄子皱了眉,沉吟了许久,“事情过了这么久,怎么忽然想起这个来?”
我停下来抬头定定的望向他。
“咳咳,”小玄子清了下嗓子,“我知道你处处都是为了我,你能抓他回来自然是好事儿,只是不要代价太大就好。”
“嗯。”心头有点苦涩的味道。
天枢说得没错,我对这份工作太过认真,如果就由着这帮皇家子孙自己争斗,局面也未必比我这边操心白头来的差。
翻来翻去终于在一本看了一半的话本子里,找到那枚被我用来当书签的信符。这是上次俺哥要反攻俺表哥,求我给他配化龙散的时候拿来当报酬的。每个龙神为了沟通消息也好为了监视控制也罢,都会安排不少式神在大江南北机要咽喉,当然下达命令布置任务的时候龙神本尊不可能到处驾云去面授机宜,所以每个龙神都有自己的信符,信符一出可以调动手下任何一个式神。俺哥当初拿来跟我换化龙散的时候分析说这玩意儿无比的关键,照他的说法用一包化龙散就能换他一张信符实在是天大的划算。话说回来,划算不划算这个其实不是他说了咱就信的,大家彼此都埋了哪些棋子肯定是机密中的机密,我都不知道他的式神叫什么在哪干什么的,调动个什么劲?不过,之前在葛尔丹我被表哥揍的着实结实,所以迫切希望看到俺哥反攻成功,哪里还计较什么合算不合算?于是特意配了剂量大大的一包给俺哥,然后将这张鸡肋信符扔到了一边。今天忽然想到可以用它把那个宁波车唤出来,才明白天意这个东西真的是玄妙。
我拿小玄子的朱砂在信符上写了几个字,“令式神宁波车,尽速朝君”。两指掐了信符一晃,化烟而去。
这张信符写的十分含糊。“朝君”二字有很大的文章可作。既然是 “朝”自然是公开觐见不是私下面圣;而“君”这个字凡人自然会理解为是小玄子,但是对于式神来说却可以有不同解。只是不知道俺哥的式神能不能体会我老人家的深意了。
不过,让我没想到的是这个“尽速”有如此之速。中午用完午膳,大队正准备继续前进的时候,有人来报,说是有西来喇嘛自称活佛,请求朝拜。
我心里忽然没来由的就那么咯噔了一下。
虽然不愿意承认,不过事实上我这条龙的运气向来很衰。用二师兄司命星君的话说,这叫衰的上溯无古人下追无来者。想当年在昆仑山修炼的时候,二师兄从来都不带我玩儿。什么事儿只要带上我,那是做好事儿绝对出不了门,干点儿坏事儿立马上达天庭下至地府,四野八荒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拿咱暗恋大师兄天枢星君这事来说吧,二师兄加上俺哥这两大八卦之神前前后后给我策划了无数次表白,结果无论是雨夜听荷、瓜田李下、雪晴行猎、雾中观花,还是清明送伞、端午荷包、七夕刺绣、仲秋品酒、重阳登高、除夕守岁、新年放炮,折腾了几千年居然一次也没搞成,弄得天上地下但凡有口气儿的都知道护脉那家的二丫头喜欢天枢星君,偏偏就只他本人假装不知道。=.=!
所以今天这事儿竟然发展的如此之顺利难免让咱那脆弱的小心肝微微地颤了那么一颤。
宁波车是横着走过来的,见过螃蟹没,对,就是这么个横法儿。当当往御辇之前一站,气势上十二分的凌人。他当然看到了本龙神我,不过这家伙向来不把我放在眼里。
感觉小玄子炯炯的目光在那厮身上哗啦啦地巡视,估计在盘算着薄凉的刀片该从哪个部位切入再从哪片肌肤抽出。而那宁波车竟也毫不含糊地回视过来,就那么死死盯着。
气氛有一点点紧张。
天空中忽然飘来一片黑影,扑啦啦落在太子肩头。呵呵,果不出我所料,俺哥一定会在离太子不远的地方护卫,而这个宁波车没有经他的指令突然出现,他肯定要跑出来看看。
嗯,不愧是俺哥,变个海东青都俊秀的一塌糊涂。我呵呵冲着俺哥呲牙笑了半天,换来俺哥一个大大的白眼。当然海东青这东西没有白眼仁儿,俺哥只能通过高高挺起胸脯、脖子僵硬地一梗来间接表达自己的不屑。
这边宁波车显然也看到了俺哥,还是略微踌躇了一下之后,一掀袍襟拜了下去。
我蹲在小玄子的腿上眨了眨眼睛,这个宁波车果然够聪明。咱的令符写的如此之含糊都能体会本龙神的深意,比咱院子里那个让我拿着扫帚抽都没有丝毫进步的式神管家真真好用了许多。
话说但凡新皇出世都要有异象相伴。比如那个什么白帝之子赤帝之子。而这些异象其实都是龙神授意式神搞出来的噱头。宁波车这孩子理解这命令是龙神要给新选的人皇立威,而龙神所在的位置自然是新皇的方位。
嗯,真的十分善解人意。
不过朝了太子不朝君,这可是大大地打击了小玄子的龙威。
小玄子的手明显哆嗦了一下。我抬头仰望他性感的下巴,他的喉结不自然地滑动着。我想,小玄子已经明白宁波车的意思。
俺哥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当然,如果海东青这东西有眉头的话。
哐呛呛利刃出鞘的声音,下一刻宁波车的人头已经滚落在地。
小费拧眉站在依然呈参拜姿势的尸身旁边,朗声道,“皇上,这妖僧君前无礼,乱我国法,臣请手刃之。”你都刃完了还请个头啊。
小玄子没说话。
佟家那个老家伙一向和小费不和,见机走了出来,“启禀皇上,这喇嘛据说是西来的活佛,身怀异术,没搞清身份前就杀人,恐怕是我大清之祸啊。”嗯,果然会调拨,动不动就是大清之祸,看看这帽子扣的,比锅盖大得多!
小费也不含糊,扑通一跪朗声回禀,“皇上,这喇嘛倘若真有异术,怎么会被臣的钢刀所伤?显然是欺君罔上之徒,死何足惜?!”小费,好样的!嗓门够高!
“皇上……”小玄子一挥手打断了佟老头的罗嗦,若有所思地进了御辇休息。
我回头看向太子,俺哥一双眼睛雪亮雪亮地盯着我,看得我打了个哆嗦。我赶紧往小玄子怀里躲了躲,心说,连大哥你这样的万年总受都有反攻的时候,还不行咱还个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