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 岁月（二）（1 / 1）
话说在客厅里等母亲回来的落等着等着就睡着了，待他被一阵响动弄醒的时候，却看见自家大哥把原来看着的那一堆文件散落在了地毯上。
他揉揉眼睛坐了起来，“大……”
荇脸色冰冷的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微微偏了耳朵似乎在聆听什么。
落乖乖地把嘴巴闭紧。
半晌，荇的脸色有所缓和，从沙发上站起，弯腰把地上的文件都拣了。
落小心翼翼地问，“大哥，怎么了？”
荇把阅过的文件整理进文件夹中，头也没抬地说，“没事，睡你的。”说完，他转过头来瞧了瞧落坐着的沙发，又补充了一句，“回房间睡。”
落不高兴地扁扁嘴，他最不喜欢大哥这种对待小孩子的口气。
荇一记警告的目光冷睇了过来，落抱着抱枕缩了缩脖子：好吧，他睡觉，睡觉。
“嘭咚！”一声大响，落吓了一跳，反射性地看向声音来源：那个房间是大哥为母亲准备的……
落说，“妈妈房间里有人。”妈妈原来已经回来了呀。不过，这个动静是……
“嗯，她回来了。”荇没什么多余表情，他一把拽住想去探究的弟弟的后领，像拎个小猴子那样把弟弟提起又放下，“去睡觉。”
落正不高兴着，却见母亲的房门“嘭！”的一声突然大开，一个黑发男人踉踉跄跄地倒退着出来。
披散着银发的母亲站在门口，刚才似乎拉了拉半滑下肩头的浴衣，见落站在那睁大着眼睛看着，微微一笑，“落落，去睡觉。”话音轻柔温和，可不知为什么让落有一种可怕的压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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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一项温柔，不要说责备，连重话都鲜少出口。但就是这样好的脾气母亲，其实却是落心里最怕的。
她的力量为诱惑，最为纯粹至高的精神力量。
幼年时，大哥从军后不久，姐姐又很快去了梵蒂冈。
姐姐走的那天。
母亲赶走了所有人，独自坐在庄园里一个养着金鱼的喷水池边，半合着眼睛似在小憩。
当时还小，不懂发生了什么事的他偷偷跑了过来，像平时一样想要母亲香软的怀抱。
然后，他看到了什么？
母亲半合着的眼睛向他睁开，那眸子犹如一汪翻涌着的剧毒水银。
她的身侧有几只因贪恋她的气息而落下的，羽色漂亮的小鸟。这些鸟正在以一种极为自然仿佛梳理羽毛的动作在用尖利的喙把自己身上的羽毛一片片的连皮带血地拔下来。
她所坐着的养着金鱼的喷水池，水面上不断浮起一片片色彩鲜艳的鳞片——水中的金鱼都聚拢在她在水中的倒影边，开始彼此剥咬着身上艳丽的鳞片。那些没了鳞片带着血的鱼在水中歪歪斜斜地游了一会儿，很快就翻起肚子和鳞片一起飘在了水面上。
在落的印象中，美丽的母亲应该是时时刻刻都在微笑的，会很温柔地亲他，抱起他在香香软软的怀抱中摇晃。
可母亲当时只是看着他沉默不说话，也不来抱他，周身散发出的气息让他当时就哭了。
“雪！”父亲现身，挡在了他跟前。
小小他害怕地拽着父亲的裤子，缩在后面抽噎着偷偷看母亲。
母亲缓缓合上那双令落发抖的纯银色眼眸，微别过头去，“把落落带远点。”
诱惑之力使人致幻致狂致死，怀有者必须拥有极高的精神力量与足够坚韧的灵魂，不然宿主本身就会因力量而崩溃疯狂。
母亲后来没有避讳地告诉他：当时的那一瞬她是真的像魇着地那样想杀了这个小儿子。多亏父亲的那一声，让她及时清醒了过来，想起她默许儿子从军女儿入教的真意。
她这样告诉落的时候，他也没记恨什么，只是后来看到偶尔回家的大哥不待见自己，冰冷的态度似乎像是自己的出生扰乱了这个家时他就有点憋屈：当初，母亲可是真的差点为了哥哥姐姐要了他的小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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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荇，为你爸爸准备个房间。”母亲还在微笑，她抛出了一件黑色的男士风衣，接着动作轻柔地合上了门，那轻轻地一声落锁响让落瞄了瞄父亲的脸色。
金色的眼眸没有多大的起伏，他整了整稍有些凌乱地外套，捡起落在地毯上的衣服转身面对着不说话的荇，“我睡哪？”
“那边。”大哥指了前不久拉尔夫曾住过的房间，“那房间拉尔夫住过，走进去时踩着什么的话小心些。”
他语气很平，也没有很尖锐。
但瞧着这俩父子此刻散发出的气息，落感觉自己还是快点回房间的好。
第二天，穿着当睡衣的篮球服的落揉着睡眠不足的眼睛走出房间。
一股食物的香气让落满足地动了动鼻翼，像小狗一样循着味道来到餐桌。
围着围裙的母亲正把一大碗飘着星点青翠的鱼片粥放到摆满丰盛早点的餐桌上，看到满眼亮晶晶地扑到桌边的落，笑着摸摸他的头让他先去洗漱。
落眼疾手快地偷了一个表面撒芝麻的焦黄酥饼，咬了一口后发现里竟是一整片卷着起司的培根，眼睛快乐地眯起。
“去刷牙。”哥哥的声音让落忙把嘴里嚼着的食物吞了下去，穿着拖鞋的脚滴溜溜地往回跑。
现身的荇没有坐在餐桌边自己开动，而是帮母亲摆着餐具。
当落洗漱干净，换好T恤和牛仔裤跑出房间。
母亲盛了三碗粥。
一碗递给了自己，一碗给了大哥，一碗给她自己。
大哥目不斜视地专心地吃着早餐，动作间保持着一贯的古典贵族式优雅，闭口不提让落好奇得不得了的问题：父亲呢？人呢？昨晚连夜回去了？
要知道往日他们一家子难得得聚在一起的时候，母亲为他们盛东西的顺序是落－星－荇－父亲－她自己。如果那位远在中国的唐姨偶尔来凑个热闹的话，那一碗肯定是给她的。
母亲微微垂着眼帘，缓缓喝着粥，如同在英国时无数个早餐般再平静不过的样子。
落知道，他不该开口问话，于是低下头开始和美食搏斗。
喝一大口粥，熬得黏稠得当的细腻粥米混着仔细剃去鱼刺片得薄如纸的嫩滑鱼片，一点恰到好处的胡椒将鱼粥的鲜美完全调出，落舒畅地咯一口气；瞄准刚才偷吃的那盘裹培根的酥皮饼，往嘴里猛塞；当他尝到用海鲜做的灌汤包，眼睛又亮着开始转移目标……在尝到另一盘以奶皮裹彩色蔬菜与水果颗，淋焦糖汁的卷后，他真地想学姐姐那样说一句：哈利路亚！
母亲倒了杯新榨的混合果汁给兄弟俩每人一杯，自己则倒了一杯黑咖啡慢慢啜饮。
荇看了看那只煮了一杯的量的咖啡壶，没有说什么地喝着果汁。
落伸长胳膊，把摆在荇面前的在半凝固的蛋黄中填腌过的鱼子酱的煎蛋弄到自己嘴里。那煎蛋做得鲜嫩无比，配合着鱼子酱一起入口的感觉更是有一种仿佛猛扎进大海的绝妙。
落开心地嚼呀嚼，眼睛幸福地眯着。
弟弟嚼东西的声音在安静的餐桌间显得很响。
荇看在眼里，心里想着自己最近忙着训练那群废物，的确忽略了弟弟。
当餐桌上的大半美食基本上都被扫荡干净的时候，荇敏锐得听到拉尔夫房间……不，应该是父亲的房间中传来响动。
落抬起了沾着鱼子酱的脸，一边的荇皱着眉头帮他用力擦了擦。
“大哥，要破皮了。” 落无辜地对哥哥眨巴眼睛：一点酱汁而已，需要用这种活活剥下一层皮的力度吗。
父亲走出来了，金色的眼睛看着已经差不多用完早餐他们。
只吃了一点粥的母亲缓缓啜着咖啡，似乎没看到父亲走了过来，拉开椅子坐下，就着她用过的碗盛大碗中的粥。
父亲的举动，母亲看了一眼，随即却没说什么。
荇不说话，已经吃完的他只是拿着餐巾盯着落。
话说吃了这么多，落其实已经饱了。
喵喵默默喝粥的父亲，还有默默喝咖啡的母亲。
落眼睛眨巴了一下，把那盘他很喜欢的鱼子酱煎蛋推到父亲面前。
父亲金色的眼睛对落亮了亮，一边的母亲却是悠然地品着咖啡，一双平静的眼睛看着父亲吃着那煎蛋。
“好吃么？”母亲终于开口了。
“嗯。”父亲点头表示肯定。
“吃过了，帮荇去看看他训练的那群人，能提点的话就提点一下。”
父亲停下了，他看着母亲。
落盯着父亲手里的碗，非常非常怀疑会不会像大哥和总统先生喝茶时那样突然被捏碎。
然而，什么都没发生。父亲一口喝尽碗里的粥，对着脸色不定的荇说，“好。”
落猫着身子有点不敢去看哥哥的神情。
“荇，这是我答应总统先生的，你爸爸他在训练人方面的经验比你足。”母亲说这句的时候，让伸手去够果汁的父亲的手顿了顿。
大哥半扫了一眼父亲，“我五分钟后就走。”
父亲擦擦嘴，算是配合地起身。
母亲看着落，微笑，“去看看那孩子吧，厨房里有我做的点心给她带去，还有别忘了我说过的事。”
落有点不乐意地点头，拉开椅子也准备出门。
父亲和大哥先出了门，落提着装着点心的盒子后一步走。
在要出门的时候，落叫了正在收拾餐桌的母亲一声。
母亲对他笑笑，低头继续收拾。
落突然发现桌子上，其实还剩好多好吃的。
不禁摸摸塞得饱饱的肚子……浪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