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1 / 1)
葛青回到汗帐,皇太极正在翻阅军报。
她正想悄悄退出去,皇太极道:“舍得回来了?”
葛青无奈趋前几步,“让大汗担心了!”
皇太极把手里正在看的军报“啪”的一声甩在书案上,“看来你是连规矩都忘了!”
葛青一愣,旁边的内侍提点她:跪下。
身上忽冷忽热,头也晕忽忽的,可是没办法,跪吧,她跪了下去,眼睛看着地面,心里庆幸这里铺了上好的地毯。
皇太极招手让内侍换了新茶,又回到书案后研读军报。
葛青一直跪着,直到内侍掌灯,皇太极还是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身上越来越热,左手腕上也痛得厉害,她低头一看棕黑色的手串上已经结了一层薄薄的白雾,而蓝色的火焰胎记似乎在慢慢变淡,头痛得厉害,太阳穴的地方一跳一跳的,这种情况以前从来都没有发生过。
帐帘一挑,进来一个熟悉的身影,天青色的战袍,犀利的眼神,葛青抬头看他一眼,竟然还露出了一个笑容。
多尔衮看到葛青面色潮红跪在一旁,他神色不动,趋前几步给皇太极请安。
皇太极的眼光在两个人身上转来转去,只看见葛青微笑的脸和多尔衮清冷的面容,随即收回眼光道:“祖大寿有什么动静?”
“回大汗,那厮仍旧按兵不动,不过探子来报,三日前城内已断粮。”多尔衮躬身答道。
皇太极点点头,“来,坐,自家兄弟不必多礼。”
内侍急忙搬来一张椅子放在书案侧面,多尔衮过去坐了,正好在葛青对面。
葛青觉得热得更加厉害,内衣似乎都湿透了,嘴唇很干,肚子很痛,双腿也失去了知觉,她慢慢弯下身子,想减轻一点痛苦,却身子一歪倒在了地上。
多尔衮一面应对皇太极一面注意着葛青,瞥见葛青昏倒急忙一步跨过去把她抱起。
皇太极用食指和中指轻叩桌面,发出“笃笃……”的声响。
多尔衮这才意识到自己失礼,轻轻放下葛青,面向皇太极道:“臣弟失礼还请大汗责罚,但不知葛侍卫做了什么惹得大汗如此生气?”
皇太极冷哼一声,吩咐内侍叫军医进来。
军医看过葛青说是风寒引起的高热,服几帖药就没事了。
皇太极坚持把她留在了汗帐里,让军医马上去煎药。
葛青一连服了三个月的药,病却丝毫不见起色。
她一天天的衰弱下去,左手腕上的蓝色火焰胎记也越来越淡。
欧阳梦青和小黑也没有出现,事情似乎有点不对。
葛青病中总是看到穿天青色战袍的男人立在床边看着她,醒来却谁都没有。
这些日子,金军已经攻陷大凌和锦州。
天聪五年十一月,皇太极班师回到沈阳。
回到沈阳后,葛青的病丝毫没有起色,皇太极接受了多尔衮的请求,让他把葛青带回自己的府邸治疗。
临走的那天晚上,皇太极破例来看了葛青。
数月未见,葛青面色苍白,依旧在昏睡。
皇太极走到床边,坐下,遣走了内侍,只是望着葛青,坐了半晌旋即离去。
第十章 最后一夜
多尔衮并没有把葛青接回自己的府邸而是选了城西的别院。
他派人去通知多铎,多铎却推辞不肯来。
葛青的病丝毫不见起色,这时,她已经不能下床了。
有人出主意,要不要请萨满来看看。
多尔衮每天下朝之后都会赶到城西的别院,今天也不例外。
他推开葛青的房门,意外的遇上了醒着的葛青。
“你醒了?”他的脚步有些踉跄,声音有一丝微微的颤抖。
葛青大多时间都是昏睡着的,今天她为了强迫自己清醒一直不断的掐着自己的手,还好总算等着了。
她看着多尔衮消瘦的面颊,勉强扯出一个微笑,“你来了,好久不见,你好么?”
多尔衮点点头,确是好久不见,自那天潭边一别,见到的一直是昏睡的她。
“你……”
“你……”
他们同时开口,又同时停住。
葛青望着多尔衮笑了,无论他曾经做过什么,此时,一切都不重要了吧,包括那“一片冰心”,只是可惜不能为爷爷找回所有的东西。
“你想见多铎么?我叫人去找他。”多尔衮看着葛青失去神采的眼睛。
葛青摇摇头,“我想求你一件事。”
“你说。”多尔衮有些迫切。
“我可能快死了,”葛青慢慢道。
“不许胡说!”多尔衮打断她的话,“我已经派人去找最好的大夫了。”
葛青又摇摇头,“没用的!”她估计是这个身体在这个时空出了什么问题,因为所有的药吃下去一点作用都没有,并且还有排斥反应。
“请听我说,好么?”她恳求多尔衮。
多尔衮看着她苍白的面容点点头。
“我死了之后,把我火葬,骨灰就撒到雪山之巅吧。”
多尔衮听了没说话,也没有动。
葛青伸出左手拉住他的手,缓缓道“请答应我,不管以前我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求你!”
多尔衮偏过脸去点点头。
葛青的眼光瞥过左手腕,那蓝色火焰胎记几乎已经淡得看不见了,棕黑色的手串也没有出现任何异像。多尔衮的手温暖而潮湿,他也许并不是一个没心的人吧。她慢慢松开他的手……
多尔衮站起来,背对床榻,“萨满子时会来,你先休息一下。”并不回头走了出去。
葛青又陷入了昏睡中。
多尔衮出了门吩咐小厮去请多铎,“你告诉他,让他今天再晚也要来!”
小厮领命而去。
多尔衮踱进了旁边的厢房。
厢房里拢着暖暖的炭火,他走到书架前从最上层拿下一个天青色的包袱打开,里面是第一次见葛青时她穿的衣服和靴子。
“你到底是什么人?”多尔衮布满厚茧的大手抚过柔软光滑的衣料,“我派出了最好的探子,竟然打探不到你的一丝消息,难不成真的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么!”
“你到底为什么来?”他拿起一件衣服仔细检视,并不是常见的衣料 ,好像不是丝绸更不是麻或者棉布。
翻看了一遍之后,他依旧一无所获,不得不重新收拾好包袱。
窗外,暮色西沉。
多尔衮抿了一口已经凉透的茶,苦涩在口腔里蔓延开来,人反而清醒了不少。
“爷,您打发去十五爷府里的小厮回来了。”门外传来仆妇的声音。
“让他进来!”多尔衮吩咐。
门帘一撩,小厮进来请安,“回爷,十五爷说……说……”
多尔衮看着跪在一旁的小厮喝道“照实说!
“十五爷说,今天身子不适,来不了!”
多尔衮冷哼一声,转回书桌前,拿过一张洒金笺写了几个字,交给那小厮,“把这个亲手交到他手上。”
多铎打发了多尔衮派来传信的小厮,心头郁闷正赤了上身在院中练剑,没想到小厮去而复返还带来了一封信。
打开信,只见上面粗豪的字体写着:大去之日不远。
多铎挥手把洒金笺扔到半空,右手挽了个剑花,雪白的碎屑纷纷如雨落下,撒了多铎一身。
那小厮呆立不敢动,多铎扔了剑道“回去吧!”转身回了书房。
子夜时分,萨满来了。
葛青被抬到了院中,虽然盖着厚厚的锦被,可还是很冷。萨满手持骨棒、披散着头发,戴着狰狞的面具围着软榻跳着祭祀的舞蹈,皎洁的月光洒在院子里给所有的事物都披上了一层温柔的光。
多尔衮坐在院子一角身披一件月白色的大氅,凝神看着一切。
萨满的骨棒上嵌着不少的铃铛,每次一摇动就发出凌乱的响声,这声音不断地折磨着葛青,头一直钝钝地痛着,眼睛似乎也有点模糊,身体轻飘飘的好似已经不是自己的。
萨满不断地把骨棒伸到葛青眼前,不断地喃喃自语,旁边他的助手又敲起了另一个样式古怪的法器,声音闷闷的,不和节奏,总是在人心沉下去的时候发出“咚”的一声闷响,葛青感到心脏急速的跳着,一种将要窒息的感觉袭来,她只能趴在被子上大口的喘着气,十二月的寒冷天气里,空气也是冷的,吸进肺里针扎一样的疼。
萨满跳了一阵,吩咐助手把盖在葛青身上的锦被拿去,多尔衮不满地皱了一下眉却没有阻止。
萨满又吩咐仆妇给葛青换上了一件大红色的袍子,把软榻上的被褥也换成了大红色,接着萨满用手指沾了一点朱砂点在葛青的眉心。软榻的四角大约三尺的地方燃起了熊熊的篝火,萨满把葛青换下来的衣物一件件扔进火里,浇了桐油的原木腾起一阵黑烟。
苍白的月色下,这一切都透着诡秘。
萨满又拿起了骨棒,他的助手也拿起了神秘的法器,念诵变得异常缓慢,这一回,萨满只是静静的站在葛青身侧,从葛青的角度望去可以看到多尔衮,他正紧了紧月白色的大氅,脸埋在阴影里看不清表情。
葛青忽然觉得左手腕痛了一下,接着有湿湿的东西流出来,她侧目想看却看不清楚。
角落里的多尔衮一跃而起,不顾萨满助手的拦阻来到了葛青旁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