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神秘的傅大公子 下（1 / 1）
第三节
正在清点贺礼的傅月剑和上官然看到一阵风而来的傅雪剑，还以为出了大事。但是傅雪剑没管那么多，道：“姐姐，先别点了，找一个用蓝布包着的礼盒。”
那个礼盒是一个不认识的人送到她手里的，很神秘，送过来就没有任何的话，当时她没想那么多，现在才觉得奇怪。送礼的人恨不得都用红的，蓝布包着未免太神秘，而那礼盒分量很轻，大小与一般礼盒无异，如此大的礼盒那么轻，这其中说不出的怪异。
找到蓝布包着的礼盒，傅月剑和傅雪剑都不由得惊呆。即使傅雪剑当年见这东西的时候还很年少，也能一眼便看出来，何况傅月剑。刹时，傅月剑的眼泪夺眶而出。一向坚强的傅月剑已经很多年不知道哭是什么感觉，能让她哭起来，这可吓坏了上官然。
礼盒里只有一只木雕，是一只鹰的模样，雕工不是很好，鹰的样子也很普通，送这样的贺礼当然奇怪，但更奇怪的是这微不足道的木雕竟让早已不知眼泪为何物的傅月剑眼泪夺眶而出。上官然手足无措，傅月剑已经泣不成声，倒是傅雪剑很冷静地道：“这木雕，世上只有一个，是姐姐亲手刻的送给大哥的生辰礼物。”
傅月剑睹物思人哭泣情有可原，重要的问题是这木雕送了大哥之后，他就很小心的收藏了起来，为什么在他死后那么多年这木雕却浮出水面？而且竟用这样诡异的方式出现，送给大哥的庆生礼物变成送给姐姐的成亲礼物，知道这木雕来历的人根本就没有几个，又怎会落入他人之手？
头似乎被这样的问题给炸了，傅雪剑的思绪很乱。礼盒用蓝布包着肯定别有用意，而那送礼过来的人显然不是道上的，可以看出他身份低微并且不懂武功，估计是雇来的人。那么，这背后的送礼人会是谁有何居心？
她想的这些傅月剑也想到，擦干眼泪之后道：“大哥已经不在多年，有谁会用这东西来做贺礼？”
“很简单，极有可能就是他自己。”
门口走进一个颀长瘦削的人，自然是次云鹤。他依然是那副样子那个表情，语气还是一贯的轻柔，但他的话却让傅家姐妹吃了一惊，而知晓傅家各细枝末节的上官然也是一愣。傅成在当年血案中就已经死了，并且是死在次云鹤自己手里，他怎么还能说傅成没死？
傅雪剑不解地道：“你怎能肯定？当年，你手下留情了？”
这句话说得有欠考虑，有些像责怪有些像讽刺的话，次云鹤看起来仍是无动于衷，但他的眼中却确实是有痛楚一闪而过，上官然看得清楚明白，但傅家姐妹心绪杂乱没有注意到。只见次云鹤轻缓地道：“我不会留情。但是，他若真的没死，很可能是和我那师父一个状况。”如此说来，他也失手两次了。
傅雪剑知道次云鹤会说出这样的话自然是有道理的，但当年爹娘和大哥是王婶亲眼看着下葬的，怎会有错？“王婶，你把当年的事再说一遍。”
王婶本来在收拾贺礼，听他们说这样的事自然也停了下来，见傅雪剑发问，她于是又把当年的事详细地说了一遍，并且确定毫无遗漏。
傅雪剑沉思，王婶办事从不拖泥带水，她自然不会弄错，那么问题到底是出在哪里？
“王婶，你确定下葬时是傅成没错？”次云鹤道。
这一发问让其他四人全部警醒，王婶道：“当时少爷穿的衣服清楚明白，满身是血我也认得出来。因为面目全非，看见那衣服才认定他是少爷的。”
这么说来，果然是有疑点的。傅月剑道：“果然是不能肯定？”
王婶答道：“是，血肉模糊的脸确实认不清了，脸是……”不愿意说出到底有多惨，因为当着次云鹤的面，当着死者妹妹妹婿的面，怎么说得出口？
“好了，不用说了。”傅雪剑面无表情，不似这段时间表现的可亲，她的心如同刀绞。父亲身首异处，而那个割下他人头的人便在身边，她非但无法恨他，甚至还爱他。她这个女儿确实是不孝。
“大哥若真是侥幸逃过一劫，应该是因为你回傅园已是几天后的事。这其中几天，很可能发生了什么。”可能是侥幸未死，只是作了伪装，换了个人代替他，因而傅成便是不存在的。
不但是傅雪剑这么想，其他几人也都这么想。只是次云鹤想不通的一点是，他没有惊动任何人，出手一向快准狠，傅成纵然是逃过一死，也未必能有力气把衣服换到另一个人身上从而逃亡，并且任务完成后没多久嗜血门的人就已经到场，在这么短的时间，傅园内其他人也没那么快发现，显然是有外人救了他。那么救他的人会是谁呢？伤在胸口本是致命，能把伤成那样的人治愈，那个人必然不是普通人。
上官然紧盯次云鹤，不放过他脸上和眼睛里的一丝变化，所以他知道次云鹤似有疑问，但并不着急，于是上官然道：“若送礼的人真是我的大舅子，那他现身何处，又是什么身份？”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傅雪剑摸了摸礼盒，又看了看蓝布，突然想到一个人。那日在峨眉为他挡银针的是次云鹤和那个蓝衫人符成，他身上的布料与眼前这蓝布料子似乎相差无异。她一向排斥别人的亲近，那日蓝衫人竟给她一种安全感。那时候只顾着想他是否会是次云鹤，现在想来，若那蓝衫人便是傅成，她有安全感是自然的，而符成对她没有半点恶意，指引她去点苍，她也不由自主地相信了他。
关于十二秘图的事，父亲应该会告诉大哥，那么秘图在谁手里大哥知道是可能的，告知白贵先和朱敬武轻纱仙子便是傅家二小姐，大哥自然知道自己妹妹是什么身份什么名字。还有一点很重要，便是蓝衫人的名字，他叫符成，谐音此符为傅，岂不是傅成？如果真的如此，那么许多一直以来不明白的事情将马上迎刃而解。
看她失神的样子，傅月剑叫了几声她都没应答，不由得心急。次云鹤看傅雪剑把手放在蓝布上若有所思，心里恍悟。莫非她在猜测蓝衫人符成便是傅成？不无可能，他与符成交过手，符成出手狠毒招招都似乎要致他于死地，想想若是符成便是傅成，那么他次云鹤即便是贾如即便化成灰，差点丧命在他手里的傅成也会认出他来。
许久，傅雪剑似乎是想通，回过神来。看到姐姐的焦急，忙道：“我没事，想得入神了。”
适才她除了想送礼人之外，还想到一件可怕的事。倘若大哥还在人世，是绝对不会放过次云鹤的，因为他亲眼看见次云鹤杀了父亲还有母亲的殉夫，并且自己也差点死在次云鹤手上。他若真要报仇，是不会心慈手软的，大丈夫有仇不报，除了她以外，这绝对不是傅家的人会做的事。想到这她脸上闪过忧虑。
见此，知晓她心性的次云鹤确定她适才在想什么。若蓝衫人符成是傅成，那么他次云鹤就会有危险，傅雪剑当然忧虑。
上官然奇怪地看着两人，问道：“你们是不是想到了什么而不想告诉我们？”
以他的敏锐感觉，绝对是。傅雪剑聪颖，江湖中事她多有涉足且跟她有关，说不定已经想到什么。而次云鹤是个杀手，有着比一般人警觉的脑子和多年的江湖阅历。他上官然再聪明也不是当事人，看了看傅月剑，她似乎也开始觉得傅雪剑和次云鹤知道些什么。
傅雪剑先是一愣，不由佩服上官然的感觉敏锐，然后道：“我在想，这个送礼人很可能便是……”她看向次云鹤，知道他肯定有想法。
果然，次云鹤接口道：“符成，无根派符成。”
符成，乍一听像傅成。傅月剑脸色一凛，道：“无根派！林道根那么怪的人，那时大哥已及弱冠之龄，他会收这个徒么？”
“姐姐可还记得在峨眉见过的那个蓝衫人？他身上的衣料与这包礼盒的布料是一样的，我想他之所以要这样做，是要告知我们他的身份。”
傅月剑当然知道蓝衫人符成，但是，“他为什么不干脆露脸呢？”
次云鹤淡淡地道：“所有人都当箭靶，哪来渔翁得利？”
此时王婶道：“倘若大少爷果真尚在人世，他会不会出手对付次公子？”
她道出了所有人忧心的问题，本来大家都心知肚明，不想傅雪剑伤神所以不说，但王婶觉得应该做好心理准备，免得到时候又生意外，总不能让大少爷又给次云鹤一剑吧？事情若是一味逃避没有对策是不行的。
提醒得很好，傅雪剑心想。她本想逃避这个问题，只想到真要到了那天再想办法，但是王婶提出来让她想更多。转脸看向次云鹤，但见他依然是那副神情，放在桌子下面的手却是紧紧地攥成拳头。傅月剑他们几人看不见，傅雪剑看得清楚明白。她知道他又回到背负罪孽那种心情去了，他仍不是受宽恕之身。
“我会保护他，不管用什么方式。”
轻轻缓缓吐出这句话，傅雪剑的脸是坚定不可侵犯的严肃。不管有什么样的困难，她已经决意要保护他，这是她曾对他许下的诺言，更是她的真心实意。纵然天下人都要骂她不孝，纵然惊怒上天让她立刻被雷劈死，纵然大哥要她的命，她也会护着他到她死的那天。
次云鹤脸上没有表情，但眼眸里写着明显的震惊。他一言不发地看着傅雪剑，而傅雪剑也回视他，眸光璀璨，抿唇淡笑。这笑容震荡他的胸膛，这是一种相知相守的感觉，不离不弃至死不渝的坚贞。她对他，当真是有心有情，那么他又怎么可以继续做缩头乌龟甘愿接受命运的安排，而选择背弃她让她一个人承担呢？他势必要和她同进退，不管前路还有多少的荆棘，不管前方尚有多大的惊涛骇浪。
两人的目光对视，似乎是过了一万年之久都分不开，上官然都不得不发言：“不用表示得这么明显吧？也不看看我们都在。”
傅月剑是顿时明白这便是诚心，是信任，是爱。这样的情操超越生死，只在心里那个人之间。这个世界有多种多样的爱，但傅雪剑与次云鹤，像是相守了上万年，还要继续相守下去，两人之间可以谁也不说话，什么也不做，只要双方互视一眼，便可以将一生托付。
从傅雪剑身上可以看到真爱不在于在一起，不在于做夫妻，只在于相知，纵使无法相守也无所谓。而这人世间区区的俗世爱恨情仇，在这等幸福之中已经不足道。难怪妹妹宁肯自己死也不愿报仇，既然这样，那么不管花费什么代价，她也要让妹妹一直拥有这幸福。大哥那边，她会帮忙说话。
上官然的话已经让两人回神，出乎意料的是两人都没有了以往的羞怯神情，都坦然得很，显然他们已经完全交心，鸿沟已经完全跨越。这发现让上官然哇哇大叫：“该怎么说你们好呢？连我也没词了！”
傅雪剑微微一笑，道：“难得姐夫没词，我总算是出了口气。”说着站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道：“这年头坏事不少，喜事也一下子多了起来。次大哥，我们又要四处奔走了。”
次云鹤迎接她的目光，眼中盛满暖意，也站起并跟着她走出傅月剑与上官然的房间，留下屋里的人面面相觑。
第四节
几日后风馆收到一封信，由一个不会武功身份低微的人送来，指明要给傅雪剑。信上没有称呼没有署名，只有四个字：手帕之交。看完这四个字，心中的疑窦逐渐又多了起来。如果这是符成的好意提醒，那么手帕之交会是谁？或者指什么事情？
次云鹤拿起桌上的信封，发现一小块碎布掉了出来，和包礼盒的是一样的料子，那么这信是符成送来的没错。手帕之交，是对女子交情的形容，傅雪剑没有与哪些个女子有交情,即使是有，也不可能有十二秘图。看她沉思的样子，眉头轻蹙，双唇紧抿，目光没有焦距，脸色凝重。再看她手中的信笺，意外地发现背面竟还有字。
芙蓉。
经他的提醒，傅雪剑开始注意这两个字。芙蓉指的是莲花，这信笺正面写着手帕之交，背面写着芙蓉，是在暗示着什么呢？“手帕之交……芙蓉？”
傅月剑走进来，道：“莫非是指母亲的手帕之交？”
母亲名讳杜之莲，芙蓉指的是莲，而手帕之交已注明是女子，那么这封信很可能是让她们从母亲的手帕之交入手。
傅雪剑听言，觉得有道理。但是母亲的手帕之交又有谁呢？她当年还太年幼，知道的旧事实在不多。符成为何引导她们去找母亲的手帕之交，也许又是十二秘图，莫非父亲将十二秘图交予了母亲？“姐姐可还记得娘与何人交情深厚？”
母亲云英未嫁时也是个侠女，但后来再也没有涉足江湖，来傅园拜会的人找母亲的也不多。傅月剑当时年纪也没有多大，而且她一年中有半年在赫连门习艺，所以她也不怎么明白。“记忆中母亲不怎么有友人来访。”
失望之色在傅雪剑眼中显现，次云鹤看着她道：“时老应该还在洛阳吧？”
孟风庭的大喜之日将至，自然少不得时老捧场，据说孟风庭与唐婉儿之间还是时老牵的红线，所以他这个主婚人自然会在风馆帮忙，但他不习惯住在庄园，他习惯在外面流浪。
听次云鹤提醒，傅雪剑终于舒缓了脸色，她怎么忘了对于江湖旧事，时老是个万事通。
第五节
次云鹤的提醒果然是正确的，时老非但知道，而且还知道很多关于杜之莲云英未嫁之时的事情。
杜家在武林中的地位虽然不及江南四大世家，但也曾是赫赫有名的家族。然而却人丁单薄，到了杜之莲父亲这一代，兄弟都死于非命，杜父又只有杜之莲一个女儿，傅泰入赘杜家之后，杜家做主之人成为傅泰，后来傅泰成为武林盟主，于是改回傅姓，迁居洛阳，杜家从此在武林消失，融入傅园。
杜之莲年轻时是个乐善好施的女侠，人称芙蓉女侠。因为相交四人的名字皆有花的名称，并且刚好排了一年四季，故而与姑苏慕容家的二小姐慕容兰、南宫世家四小姐南宫菊、杭州穆家大小姐穆君梅合称四季花仙。后来，幽兰女侠嫁人，因为难产而死，秋菊女侠出家为尼，目前仍不知下落，红梅女侠则是嫁入大漠，再没有回过中原。四季花仙的名号从此没有几个人记得，而杜之莲嫁给傅泰之后便极少出入江湖，安心在家相夫教子，也没再与谁颇有交情。
听完时老的叙述，傅雪剑明白了母亲的往事，目前的手帕之交一个已经逝世，一个不知下落一个在大漠。在大漠的穆君梅自然不可能有十二秘图，因为她未曾回过中原，而娘也从未去过大漠，这么说只有南宫菊有可能手握十二秘图。南宫菊已经出家，这么些年也没有人见过她现身江湖，红颜易老，也不知道她成为什么样子，更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世。
“爷爷，南宫菊出家之后的法号为何？”
时老道：“知道的人不多，至少我不知道。”
原以为找到线索的似乎又断了，接下来寻找十二秘图不会有先前那么顺利。傅雪剑面无表情看着破庙外面，但可以看出她不是在看什么，她是在失神，因为又有想不通的事。次云鹤道：“南宫女侠是为什么而出家？”
这个问题似乎与十二秘图或去寻找南宫菊无关，但是可以猜测到南宫菊的去向。时老赞赏地看向次云鹤，这小子的冷静和机智或许对他的感情会是伤害，但是有他在，加上傅雪剑的才智，许多问题都会迎刃而解。“听说是为情。”
南宫菊虽为南宫世家的四小姐，但因为是庶出，并且母亲只是婢女的身份，是以她在家中地位并不高。母亲过世之后，她的武功也算小有所成，对在家中不得宠爱这件事心灰意冷，于是离开家闯荡江湖。
后来南宫世家的生意一落千丈，为把势力挽回，南宫老爷召南宫菊回家，让她嫁入可以给予援助的的方氏商行。方氏商行的大少爷早已妻妾成群，于是只得选择方家二少。方家二少修养极好，品行端正相貌堂堂，只可惜是个药罐子，长年卧病在床。在南宫菊嫁入方家第二天，方家二少便已升天。
在新嫁便守寡的打击下，南宫菊不顾众人反对离开方家继续云游江湖，后来爱上当时一个小有名气的侠士，但那侠士一意皈依佛门，竟抛弃她去少林出家为僧，于是南宫菊看破红尘，也出家为尼，但是，再也没有人知道她的下落。
听完这段往事，傅雪剑道：“那个出家少林的侠士，也不知道南宫女侠的下落么？”
南宫菊的身世确实是凄凉，也许选择皈依佛门是正确的。但二十几年了，她是否健在？
时老却笑了，笑声爽朗。许久，才回应傅雪剑和次云鹤的疑问道：“那个和尚后来后悔了，想寻找南宫菊未果，竟也无心向佛，于是喝酒吃肉，被赶出少林，成日疯疯癫癫，身无长物，全身上下只得一个酒葫芦。”
“万无？”傅雪剑瞪大眼睛。据时老所述，不是万无还有谁？癫狂和尚万无居然也有这等往事，只可惜缘之一字修炼未够火候回头已晚。但是，万无是找到了南宫菊而她不愿还俗，还是根本没有找到？
“是万无没错。”时老脸上是惋惜的神情。看出傅雪剑有些踌躇的样子，又道：“再过十日便是孟风庭与唐家丫头的大婚，万无是个骗吃骗喝的高手，有酒喝他自然要来。你就等着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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