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癫狂和尚来引路(1 / 1)
第一节
傅雪剑与次云鹤两人未到峨眉,却遇上了一个和尚。这和尚疯疯癫癫,走起路来摇摇晃晃,看见两匹马急驰而来也不闪躲。傅雪剑只好停了下来,次云鹤策马与她并排,这和尚看来来意不善,说不定正是冲着他们来的。
见二人停下,那和尚把手中的空酒坛一扔,酒坛应声而碎。他似乎没酒不成,把腰间的酒葫芦取下又往嘴巴里灌,喝了几口,道:“好酒!好山,好水,好人哪!”说完竟横躺在道上。
分不清他是唱是说,傅雪剑本不想理他,然道路就这么宽,他又挡在之间,马根本就办法前行。
“和尚,你挡道了。”语气是淡而冷的,傅雪剑脸上带有薄怒。这和尚显然是存心挑衅,那么她也不必客气。
和尚也不怒,嘻嘻笑道:“小姑娘别生气,容和尚小睡一觉,之后必然让道。”说着他果真闭上了眼睛。
适值正午,即使是深秋,地面曝晒了半天仍会有些灼,这和尚穿得少,在路面上一躺竟不愿起来了。傅雪剑看此状况也无可奈何,不要脸的人见多了,她倒从未遇见过这样无理取闹的人。看他们二人赶路的风尘仆仆,看气势自然是江湖中人,而傅雪剑一脸寒霜,显然不好惹,但这和尚就是不怕,看样子若是没有两下子也就不敢躺在道上。看了一眼旁边的次云鹤,次云鹤也看着她,已经在准备动手,但傅雪剑的银针先他一步发出。
和尚一个鲤鱼打挺一跃而起,身子仍是横躺着,但是却躲过了银针,躲过银针之后继续睡觉,竟似没事人般,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自己的斤两自己明白,傅雪剑知道遇上了高手,这个疯和尚内力非凡,只怕已是一等一的内家高手,他人虽疯,但是武功却是正宗的。这样的高手江湖上并不多见,而又是个和尚,疯疯癫癫的一身邋遢样子,在整个江湖只能找到一人,那便是癫狂和尚万无。
万无的意思便是什么也没有,这和尚全身上下除了一身和尚行头,就只有一个不值钱的酒葫芦。这个成名人物出身少林,是个酒肉和尚,因为破戒被赶出少林,别的庙也不愿收留他,所以从此成为闲散人。与同样被逐出师门的武当弟子悟非,和无门无派来历不明的怪胎赵不凡被江湖中人合称为三散人。
次云鹤当然也明白这些,于是看向傅雪剑看她要如何应付。只见她下马,正待说话,却听见前方的马蹄声,远远看去,扬起的沙尘看不清,那几人风尘仆仆,到了这恐怕也非止住不可。
那几人近了,是三人三骑,那三人竟是冲着万无来的。只见他们在万无面前把马喝住,二话不说身上的佩剑立刻出鞘,齐刷刷地刺向万无。三人的招式如出一辙,来势汹汹眼看便要在万无身上刺出几个窟窿,但万无竟不躲,仍是闭着眼睛睡他的觉。傅雪剑也不知道为什么明知道万无能躲过去,自己却看不下去,在那三柄剑就要刺进万无身体的一刻,相思绕梁一出,只听得剑器折断的声音,那三人手中的剑都被相思绕梁削断。
见到相思绕梁出手,那三人不由地大惊,一惊轻纱仙子的天仙容貌,二惊其武功在一招之内断了三柄剑,三惊相思绕梁的削铁如泥。对持剑人来说,剑被折断是种耻辱,但输在轻纱仙子的相思绕梁之下也是必然的事,虽然没什么好丢脸的,但是三人依然愤怒。“傅雪剑!我等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坏我等好事!”
傅雪剑冷冷地道:“这和尚杀不得。”
也不是杀不得,而是凭他们三人,根本不可能得手。傅雪剑心想这和尚故意挡她去路必有原因,而那三人的剑刺到他也不躲,自然是想让她或者次云鹤出手。
“这和尚只是坑蒙拐骗的宵小,何以杀不得?”
“这话说得不对了,还是小姑娘那话对,和尚是杀不得的。”
万无此刻站了起来,一脸嬉笑,语气起伏一惊一乍,音调慵懒。只见他伸了个懒腰,打了个呵欠,道:“这觉也睡不安稳,你们仨儿就不能多等等让我把觉睡了再来杀我吗?”
要杀人还得等他睡醒?这和尚说话也真逗笑。傅雪剑在一旁不动声色地看戏,似乎是万无坑了他们什么,所以他们三人才会追过来。万无坑蒙拐骗的习性江湖皆知,只是那几人不知道坑他们的便是万无而已。傅雪剑虽想看戏,但万无似乎不想放她逍遥,躲到她身后,道:“你们几个要杀我,也要先问问这小姑娘手中的箫才行。”
满是挑衅的语气,那三人也无可奈何,自家兵器被折,眼前又是轻纱仙子,身边还有个不知底细的冷淡男子,跟轻纱仙子在一起的岂会是蹩脚角色?
“既然轻纱仙子保你,我等也无话可说!”识时务者为俊杰,把话撂下,三人跃上自己的马往来的方向回去。
万无见他们走了,仍是嬉皮笑脸,但却担忧地拍拍胸口,余悸未了似的道:“真是多谢姑娘搭救,否则和尚便要在睡梦中被人杀死了啊!死了倒也干脆,可身上有几个剑窟窿,阎王爷不收我怎么办?”
傅雪剑冷声道:“你这和尚倒也奇怪,躲得过我的银针却挡不住三个酒囊饭袋!”若不是故意的,还有什么好解释?
“哎哟!”万无摸摸光溜溜的脑袋,一脸惊愕:“姑娘为何要发银针害我?我与你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要杀我?先是坏他们的好事,又是要杀我,姑娘你脑壳是不是出什么问题了?”说着他走向次云鹤,又道:“你说这江湖呆得呆不得,这李帮主被害,白掌门被杀,我是否也要躲避灾祸啊?”
装疯卖傻果然是癫狂和尚所为,傅雪剑也不为他的话生气,倒是为他对次云鹤说的话脸色微微一变。“和尚,你还知道些什么?”
“嘿!”万无又摸了摸他的光头,此刻脸上仍是嘻笑,“凶巴巴的姑娘不讨喜儿!”
说完歪头嬉笑,又道:“不过呢,你若请我喝酒,我便告诉你些我知道的。”
听他的语气,知道的似乎还不少。通常知道太多秘密的人不长命,但却没几个人会威胁到万无,一个是因为他武功高不可测,另一个是因为他装疯卖傻。傅雪剑把马牵过,径自往前走,边走边道:“你要喝酒不难,先把你知道的说出来。这里到最近的镇上也得步行半日,你有很多时间。”
“这提议我喜欢!”万无也不拒绝,转头对次云鹤道:“小伙子走吧,跟着我少不了你好处的。待会儿,和尚请你喝酒。”
这让人哭笑不得的话,亏他说得出口。次云鹤脸上没有任何反应,牵着马跟随傅雪剑,见状万无也不再说什么,跟上两人。但跟上后又开始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就是不说傅雪剑想听的,于是傅雪剑并不理会他只让一个人说话。
“你这姑娘怎么这样,我说了半天你也不吭声,这可半点都不像健谈的傅老头。”
他这一个“傅老头”让傅雪剑停下了脚步,也不说话,只是定睛看着万无。万无被她看久了,竟也不好意思起来,被一个年轻貌美的姑娘家直盯看着,任是他脸皮再厚也没办法继续无视,于是他只得搔搔头,开口说话:“傅老头还真是老怪,生个女儿也那么怪!”
原来他说的是她父亲。又是一个知道她是傅泰女儿的人,想必知道的事也不少。傅雪剑放下冷颜,淡淡地道:“你还知道什么?”这和尚铁定有她想知道的秘事想告诉她,但是又不想让她太简单便知道。
万无此时突然严肃起来,完全没有适才的嬉皮笑脸。只见他一字一句地道:“知道事情多了,绝不是件好事。”说着摇了摇头叹了口气,把酒葫芦打开喝了一口,又道:“不过,有酒喝也不错。不巧得紧,你想知道的我刚好知道。”
“那么,我想知道什么?”说着傅雪剑继续往前走。她知道他肯定会说下去,因为既然癫狂和尚不再癫狂,肯定要说出不少事情来。
万无笑了笑,这丫头不仅聪明得紧,还狂得很,傅泰的女儿果然不同别家。“你是要知道陆云天手中有没有你想要的东西,可以告诉你,他有。但这家伙性格孤僻,近年来脾气大变,四海为家,要找他可是越来越不容易。”
这样就对了,手中有随时会让自己丢失性命并可能连累旁人的东西,自然要把锋芒给收起来。寻找陆云天不容易,然而这不会是问题。傅雪剑唇边泛起一丝奇怪的笑意,看得万无头皮发麻,只见她朱唇轻启,道:“我要找陆云天不容易,可是,大名鼎鼎的癫狂和尚万无要找这陆总瓢把子应该不难。”
如果她估计得不错,这万无非但能找着陆云天,他与陆云天还定然关系匪浅,否则那么重要的事,陆云天怎么会泄露半分让人知晓。
这丫头实在够精,想瞒个事也难。无奈地笑了笑,万无似乎有些恼。“你这小姑娘,太聪明可不是件好事,别怪和尚我没提醒你。”
“你既然挡了我的道,自然要有补偿于我。”
这话用意明显,让万无帮她寻找陆云天。这丫头太狂,连开口求人也不会,实在是令人气恼,但没办法,谁叫他万无挡了她的道,而天性又爱管闲事的人呢?这回换他不说话了,拿出酒葫芦喝酒。
一直在旁边看着的次云鹤知道傅雪剑和这癫狂和尚投缘,她总和些奇怪的人投缘,这才是她的真实性子。也许这样慢慢地过上一阵子,他的生死便不会再能轻易地让她受伤害,如此是好事。他从没有宽过心,傅雪剑不怪他是她的私心,但是傅月剑不会肯。
“在想什么?”
这是那癫狂和尚万无所问,和傅雪剑说话会托显自身才学不够,他只好冲着次云鹤说话。这两个人都是闷葫芦,没他那么爱说话,气氛太安静,让他感觉非常不好,所以就开口了。可是次云鹤并不搭话,依然紧抿双唇,继续往前走。吃了闭门羹,万无没趣地摸摸脑袋,还不如和傅雪剑说话,至少不是对着空气说。于是他又跑到傅雪剑身边道:“小姑娘,你怎么让个木头在身边当跟班呀?”
哪知他这话竟惹怒了傅雪剑,只见傅雪剑一脸寒霜,停下脚步冷冷地看着万无,道:“你爱说谁便说谁,但有个人,你不能说。”
就因为万无无关痛痒的一句话,竟能让傅雪剑生气,次云鹤吃了一惊,虽不在脸上表露,但是确实让他够吃惊的。看来他是低估了自己在她心中的分量,若他有事,她怕没那么容易便能云淡风轻。这么想着,他的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心情沉重。
同样万无一开始也因傅雪剑的怒气吃了一惊,看了看皱着眉头的次云鹤,才释然地一笑,之后恢复嬉皮笑脸,道:“明白了,赫赫有名的轻纱仙子,岂能容忍别人对她的小情郎说三道四!”
这句话一出,傅雪剑来不及有反应,脸突地红了起来。万无说这样的话,她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此刻也没有勇气看向次云鹤,只得快速起步,牵马往前走,却见见万无在后面得意地哈哈大笑。
“和尚这话太过分了。”次云鹤开口,语气平淡,心情却复杂。
“过分?一点都不过分!”万无大笑,对也开始往前走的次云鹤道:“小子,你敢说没那意思?轻纱仙子身边有个跟班,若非你情她愿,怎么可能呀!”
有意思,太有意思了!这贾如他见过,也知道他绝不是贾如那么简单,江湖中事他是爱管,但也不是什么都管,只是恰好让他知道昔年的第一杀手此刻正在他眼前。
万无说得对,若非心甘情愿,他又怎么会跟在她身边,而她若非怀有心思,怎么可能让他跟在身边,这可不像轻纱仙子的性子。这么想着,次云鹤也不再说话,只是往前走。见他闭上了嘴巴,万无反而更乐了,不由有些得意,灌了一口酒,大声道:“这人世间,说它不好,它却还真是美好哩!”
第二节
到了镇上时,天已经黑了。三人投宿客栈,万无一惊一乍嬉皮笑脸的性子没变,与傅雪剑和次云鹤的平淡安静甚至冷漠形成鲜明对比,但他不管这些,看到有吃有喝立刻吃喝,看到有床可睡沾床便倒。
傅雪剑却是睡不着,趁着夜色在屋顶坐下,似有所思。
已经入冬,天气越来越凉,月亮此时是圆的,距离八月十六杭州会已然过了一月。也不知道连琛可有什么发现,而傅月剑那边又怎么样。要找陆云天,万无肯定能找到,上天似乎挺眷顾她,这一路非常顺利,但是找到陆云天之后呢?下一步又是怎么样?
正想着,身上多了件披风,抬头,看到次云鹤关心的眸光。这张不是他的脸掩盖了某些情绪,但是可想而知他心中也有复杂的思绪。然,不知他在想什么。今日万无那句话让她羞赧,也不知该和次云鹤说些什么,而他,对万无那句话,又是怎么想的?
“明天还要赶路,夜凉,快去休息吧。”次云鹤淡淡开口,颀长的身躯站在屋脊上,夜风吹起他的衣角,时起彼伏,有遗世独立的感觉。
傅雪剑低头。这个傻瓜,只会为她着想,难道就没有想过他自己吗?虽是如此,这样的他还是让她的心密实地感受着温暖。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袖,示意他坐下,待他坐下,细细地看他,目光充满了温柔,道:“你的面具,任何时候都不会摘下来吗?”
似有些惊愕,次云鹤迟疑了一会儿,然后才慢慢地把脸上的面具腿下来,那张属于他自己的脸便显露在洁白的月光下,显得异常清冷。他长得清冷,是的,俊秀,但清冷。江湖四俊都有俊逸的相貌,销魂公子孟风庭温文尔雅,独行侠连琛气宇轩昂,而他——第一杀手次云鹤则是清冷。相比之下,他不若他们那几人般夺目,但傅雪剑喜欢这样平淡的清冷。
因为,这样一个人,只会为她喜为她忧,只会为她忙碌为她歇脚。不像那几人,都有自己的牵挂,有自己需要忙的事情,也没有办法配合她过最简单的生活。想着,她脸上浮起笑容,伸手触摸他的脸,次云鹤闪避不及,眉头微皱。
抚平他的眉心,傅雪剑轻声道:“辛苦你了。”接着站起来,深深地吸了口气,道:“明天还要赶路,夜凉,早点休息吧。”说完径自往地面一跃,回屋睡觉去了,只剩次云鹤一动不动地坐在原处,久久不能平静。
这样的她,他确实无法适从。她说辛苦了,又为何?看着手中的面具,心里才明白了大半,心头涌起一股暖流,但很快被理智浇熄。他怎么可以贪恋她的怜惜,这样只会让自己越来越舍不得死去。
第三节
清早,下了霜。万无站在房门口伸了伸懒腰,懒懒地打了个呵欠,看到次云鹤从房中走出,于是笑嘻嘻地迎上去,道:“昨晚睡得好吗?”
这木头人,只怕很难睡得安好。昨晚傅雪剑对他说的话,只怕让他难以入眠。唉!实在不是他万无喜欢打探闲事,谁让这些闲事总看上他让他去知道呢?
次云鹤不说话,此时傅雪剑走了出来,见到两人似乎在说些什么,也走了过来,道:“大清早的不去用膳,喜欢在这吹冷风么?”说完便往厅堂走去。
这丫头许是怕他说出什么让她脸红的话,走得还真快。万无嘿嘿一笑,对望着傅雪剑的背影的次云鹤道:“她的话你不是该奋不顾身么?还愣着干什么?”说完摇摇晃晃地也往厅堂去了,留下爽朗的笑声。
客栈厅堂上,傅雪剑坐在桌旁吃东西,次云鹤在她旁边坐着,万无说怕他们两樽木头不说话会影响食欲,去旁桌坐下。至于他是否真会被他二人影响食欲不知道,反正他是这么说的。其实自然不是,而是看够了次云鹤那傻小子对傅雪剑关怀的举动,肉麻兮兮的,却不可否认,让人非常眼红。
“哗,这么漂亮的姑娘家抛头露面地日晒风吹真是太可惜了!”
听这话似乎是冲着她来的,傅雪剑抬头,因为此时说话的人也已经在她对面坐下,同时,一个五十出头的男子在次云鹤对面坐下。说话的人是个四十多岁的妇人,虽然已是徐娘半老,但风姿犹存。脸上的灵气和她的皱纹形成鲜明对比,但可以看出她年轻时必然也是惊绝天人的主儿。
傅雪剑这么想,次云鹤则是竖起警备,这二人的样子像是一对夫妻,说话表情甚至动作都无害的样子,但那男子刚在他对面坐下,他便可以感觉此人的武功要比他高出太多,甚至比那癫狂和尚万无还要胜一筹。若这两人是冲傅雪剑挑衅来的,他没有十分把握能护着她。
“二位,那边还有空位子,请吧!”傅雪剑脸上一冷,不理会语笑嫣然坐在她对面的妇人。但她这话却让那男子挑了挑眉,似乎有些气恼,而那妇人制止他说话,只道:“姑娘家冷头冷脸的多不好,特别是你这么漂亮的姑娘家!”
语意轻佻,幸而是个女子,否则傅雪剑不会管是否能应付,相思绕梁早已出手。现在还有要事,不适合惹事,所以她把面前的碗盘端起,坐到另外一桌去。次云鹤见状忙跟随她的举动转移,万无此时停下吃东西的动作,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状况。
然而傅雪剑的退让并没让那妇人打退堂鼓,也跟着到傅雪剑那桌,并且不再坐在她对面而是坐在她旁边次云鹤的对面,只见她一脸笑意,道:“姑娘别误会,也别生气,我是太久没看过有人长得比我好看,所以才想和你说说话,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和我聊聊吧,也不会少你一块肉。”
说这话确实有些自负,但傅雪剑相信她说的话,只不过至少应该放到二十年前。此刻这妇人依稀有年轻时的美丽眉目,但毕竟岁月不饶人,美人迟暮,终归一个字——老。“夫人,在下与你素不相识,只怕要坏了你的兴致。”
见她肯放下冷脸开口说话,那妇人开怀一笑,道:“不坏不坏,姑娘,老妇想和你商量件事,怎么样?”
她也不至于要称自己老妇吧?她身边那男子对她的话似乎也不太认同,但是看起来没他说话的份。傅雪剑心想,这男子必然是那妇人的丈夫,而这男子若不是惧内,或者是因为太过宠爱妻子而不愿违逆她。想到这,傅雪剑看了一眼次云鹤,倘若他们有那么一天成为爱侣携手江湖,会不会像这对夫妻般?
“又不说话?你这孩子怎么这样,把话闷在心里头对身体不好!”那妇人见傅雪剑不说话,又道。
“夫人想同在下商量什么,请说。”傅雪剑知道她没有选择的余地,这妇人的执拗和爱说话只怕比万无更甚,一个万无都够她受,而且妇人身边的男子虎视眈眈,显然是个惹不起的人物。傅雪剑不想有打斗,这样会累了次云鹤,何况对手太强也讨不到便宜。
那妇人听傅雪剑开了口,拊掌大笑,道:“是这样的,我有个儿子,长得呢,是玉树临风举世无双的俊,但不争气得很到现在也不愿给我娶个媳妇儿。我寻觅了许久,也只看得上姑娘你,因为要论相貌,也只见过你比我好看。所以呢,跟你打个商量,嫁给我儿子给我当儿媳妇儿怎么样?”
万无正在喝豆浆,听妇人这话“扑哧”喷了满桌子。天底下竟有这样找儿媳妇儿的?不过这天底下什么事也有发生的可能,这事儿也挺有意思,倒要看傅雪剑和次云鹤什么反应。傅雪剑脸上没有表情地低下头吃东西,而次云鹤则是定睛看着傅雪剑,显然他这性子是不会说话的。
此时那妇人的丈夫开口了:“怎么不说话呀?难得我家娘子看上一个人,你这样不表态,让我很伤心啊!”
没想到这男子的死皮赖脸比那妇人竟还更胜一筹,傅雪剑知道若不说话这两人定然会缠她到死,只好抬头道:“多谢二位美意,但,没得商量。”说完又低下头继续吃早点。
她这话让那妇人一脸委屈,“你又没见过我儿子,不要拒绝那么快啊,你这让我多伤心呀?你就忍心看着老妇就这样伤心欲绝吗?”
说着,眼角流下眼泪。那男子见状竖起眉头,对傅雪剑道:“你这丫头不识好歹,竟惹我娘子哭!不行,你一定要跟我们走,非给我们当儿媳妇儿不可!”
说着伸手制住傅雪剑的手腕,傅雪剑知道没办法挣脱,此人的内力绝不在万无之下,所以她干脆不挣扎。那男子捉住她的左腕,她右手相思绕梁一动,锋利的剑刃刺向那男子的手。那男子惊异于她的镇定且快速,也知道那玩意不是普通的东西,只好放开。他似是不想伤人。
傅雪剑脸上现出冷笑,道:“我傅雪剑行走江湖多年,倒第一次见有人无耻至此,光天化日之下抢亲。”虽然她的武功与这男子相差悬殊,但是她并不惧怕。
这话本会让人生气,但那妇人竟止住哭声,破泣为笑,道:“太有意思了!要是没点儿胆色的,我还不想要呢。夫君,”转头向她丈夫,“这儿媳妇儿我要定了,你要想办法!”
次云鹤适才出手慢于傅雪剑,此时也没理由出手,何况即使出手也只是吃亏。这两人不会伤傅雪剑,不见得会放过他,所以他不想动手,只是倏地伸手抓住傅雪剑的手,往内堂走去。傅雪剑唇边逸出笑容,任由他牵着往前走,难得他会这样表露情绪,她怎么舍得打断。
看来次云鹤沉不住气了,万无不得不佩服那对夫妻,能让木头人次云鹤沉不住气,真是高手,他万无只得甘拜下风。于是他走到那对夫妇面前,先是招牌笑容摆上,然后道:“和尚说句话行否?”
“你说。”那男子道。
万无笑道:“这轻纱仙子可当不成二位的儿媳妇儿!没看见旁边那木头人么?人家双双对对,你们忍心棒打鸳鸯让人家劳燕分飞么?”
妇人眼睛一瞪,看向她丈夫,那男子也无可奈何,道:“娘子,这下子没办法了。”棒打鸳鸯,这罪名可背不起。妇人一脸沮丧,牵住丈夫的手,嘴巴噘得老高地往店门外走。
看他们走了,万无脸上露出笑容,但知道他们不会轻易罢休,便急急走向内堂。让那对小情人快走吧,否则他又要劳累筋骨可不好。次云鹤和傅雪剑的武功比不上那对夫妻,至于他们的身份来历,破天荒的他癫狂和尚也猜不透。
第四节
三人继续赶路,傅雪剑不愿意牵着马赶路,万无没办法,只好也找来一匹马,跟那两人赶路。而找来的马,便是癫狂和尚充分发挥他坑蒙拐骗的本事得来的,他看见别人牵了匹好马走在道上,知道那人是江湖中人,连问也不问便夺过骑着走。
不如人意,在下一个镇上,那夫妇二人竟又找到他们。
傅雪剑转头看了看次云鹤,又看了看万无,万无是摸着光头一脸无辜的笑。
“我说小姑娘,我想来想去还是让你见见我儿子才行,否则你怎么知道喜不喜欢他。”那妇人此时脸上没有笑,反而是板着脸,似乎在生气。
次云鹤正待开口,那男子道:“你别插话,这是姑娘的事。”双手蠢蠢欲动,显然若次云鹤“多事”,他便要出手。
看次云鹤欲言由止的模样,傅雪剑暗笑。他本就不会说话,又怎么说得过伶牙俐齿的那夫妻?看情况那夫妇二人对她没有敌意不会伤害她,傅雪剑倒突然生出了斗嘴的兴趣。只见她脸上现出笑容,道:“我说夫人,令俊郎今年贵庚?”
那妇人一脸惊奇,这丫头早上一直是冷冰冰的,此刻脸上却是笑容,这倒奇了。听说轻纱仙子冰冷无情,眼前这美貌女子笑容灿烂,是轻纱仙子么?见她说不出话,那男子揽着她的腰,对傅雪剑道:“我儿子二十八了,怎么,姑娘有意思啦?改变注意是好事嘛,早就该这样了。”
又是一笑,傅雪剑道:“那可对不住了,令郎年纪太大,我可不想嫁给一个二十八岁、还讨不到老婆、却玉树临风俊得举世无双的人。敢情是个弱智?”
诧异于傅雪剑有此一言,次云鹤不解地盯着她。傅雪剑的笑容若春花般灿烂,配上她的容貌,让人看傻了眼。但是,既然知道她是轻纱仙子,看到这样的笑实属不正常,也不知道她准备干什么。
看了看万无,万无给他一个看戏的眼神。这轻纱仙子看样子是要斗嘴,这可是世间奇闻。冰冷无情的轻纱仙子纵是牙尖嘴利,但一向不喜欢与人多言,此刻这夫妇竟激出她的斗志来,难得!这夫妇本事确实不小,先把第一杀手逼得沉不住气,然后把轻纱仙子的斗志逼出来,了不起。
那夫妇二人垮了脸,听傅雪剑的语气,不但要说他们的儿子二十八岁娶不到老婆,还说是弱智,且正因为这样他夫妇二人才死皮赖脸地逮了个人就认作儿媳妇。那妇人沉不住气,震着手臂道:“我说傅雪剑,你这话也太难听了,你要见了我们儿子,铁定得后悔说出这样的话来。”
“哦?”傅雪剑脸上的笑意更深。“是吗?那么请问二位,令郎是哪位英雄俊秀?兴许我还见过。”
“上官然。我儿子叫上官然,虽然在江湖上没有几人认识,但是若说出来他到底是何人,准让江湖上的人称奇。”那妇人道。一脸气鼓鼓的样子煞是好笑,显然是气不过。
这妇人的话没让傅雪剑有反应,反倒让次云鹤神色一变。上官然他见过,确实是个人物,这个人物指的是长相俊美的人物。
“上官然你见过的。”次云鹤记得他曾告诉过她和连琛,在圆空寿宴上出现的那稚脸黑衣人的身份来历。这二人既然是上官然的父母,那岂不是官少卿和“药神”上官灵。
经次云鹤那么一说,傅雪剑也想了起来。那么眼前这二人的行为,也不用解释了。他们干出什么事来也不是怪事,他们若一本正经那才不正常。上官然确实长得不错,难怪这二人对自家儿子那么自信地自吹自擂。
“既然见过,那便好。”上官灵仍然气鼓鼓的,“我说姑娘,既然见过,那么答应下来也不难了吧?”
傅雪剑发现自己竟莫名地喜欢这妇人。“夫人,抱歉得很,你的儿子,傅雪剑还看不上。”
“你旁边这小子比起我儿子可差多了,你怎么看上他了?”官少卿吹胡子瞪眼睛。
次云鹤傅雪剑皆是一愣,看向万无,万无抱歉地笑了笑,显然他多嘴说了什么,傅雪剑也不想跟他计较,道:“你们二位大可不必伤了自尊,我看不上令公子,令公子也未必看得上我。所以,我等告辞了!”说完她策马急行。
万无一看,不好意思地对官少卿夫妇笑了笑,道:“后会有期!”是也随马上跟去的次云鹤身后策马前行。
官少卿一看,道:“算了,不追了。咱们再看有没有别的合适人选。”
“我不依嘛,好不容易见着个漂亮人物!不让她做咱儿媳妇太可惜了!”上官灵一脸的不甘心,但是一转念,突然灵机一动,道:“这轻纱仙子不是有个姐姐么?青莲仙子想必也不会比轻纱仙子差多少,咱不如去找那姑娘。而且姐姐比妹妹年岁大,也该与我们儿子匹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