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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浪淘沙(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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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罗的故事在提醒着他,就像阿罗的话一样。

这是对她的承诺,他不能违背。

这么长的乐府,裴溹是在同时提醒着两个人,记着阿罗。

有些故事,是不会有结尾的,就算结束了,也没有结果。

江城雁听着歌声,心中萦绕着另一个人的影子。

这唱乐府的人,声音,风韵,所有的东西都那么熟悉。

红绡看着他,他的眼睛是紫色的,落拓而沉默。

“你会《大漠歌》吗?”

“不会。”冷冷地回答,她怕自己控制不了自己。

江城雁默然,不再问什么。

“我累了。”红绡冷冷地说,站了起来,就匆匆地走了出去。

裴溹看着她离开,不以为意,继续自斟自饮。

回到房间,红绡心中的汹涌却再也控制不住了。

泪水涌出。

她这是为什么,太不争气了!

窗外,滔滔的江水,还有如墨的夜空,江上,点点的渔火。

门“呀”的一声,开了,红绡赶紧擦干眼泪。

二夫人看到了她微红的眼圈,却没有理睬,好像没有看到一样。

“二夫人。”红绡站了起来。

“我要回边城一趟,可能很长时间。”二夫人说,惯常的冷淡。

红绡听着,忽然下定了决心,她不能总是那么傻。

“二娘,我也跟你一起回去!”她说,有一种赌气的倔强。

“准备一下吧!”二夫人说,说完便离开了。

需要什么呢?

什么也不需要了,死了一次,那么在谁的心里都是死了的人。

解释、理由,哪怕是欺骗、借口,什么都不需要。

什么能跟生死比?

什么理由都不能弥补,他把她抛下,抛在那么一个绝望、死亡的地方。

而二夫人回到自己的房间,看着窗外幽幽的江水。

那江水里,怕是已经有了倒影,有当年春风得意、韶华正好的她,也有如今的她。

裴溹在庭院中走着,手里提着一壶酒。

天上有月,月下有影。

难道偏要举杯邀明月,对影成三人吗?

但是裴溹只是这么踱着步,从幽暗的庭院,一头走到另一头,再回来。

梧桐树上,没有栖息着凤凰,只有暗黑的鸟影。

江城雁端坐在树下,只有树影在动,而他则一动不动。

“为什么还不现身?”江城雁问,一团漆黑中,看不清他的表情。

裴溹轻声一笑,“为我上九天揽明月,为我弯长弓射星辰……何不为我杀了我?”

他便不再踱步了,飘飘然,回了去,留下庭院中的江城雁。

“先过我这关。”江城雁淡淡地说。

“你为什么保护他呢?”从黑暗中走出一个高瘦的男人。

“承诺。”江城雁说,“你为什么要杀他呢?”

“承诺。”男人回答。

男儿一诺重千金,男儿一诺轻生死!

承诺,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男人不再说什么了,拔剑出鞘,夜色中,寒光一闪。

“呀”的一声,飞鸟惊走,树影乱动。

江城雁站起身,缓缓地拔出剑,剑光在黑夜中划出一道弧形。

有时候,对决,只是一招之间。

只是月下,一个错开。

杀招沉稳而凌厉,划过,便倒下了。

夜色中,男人缓缓地倒下。

“我让你为我报仇!为我报仇……”

我做了,失败了……

江城雁并没有还剑入鞘,而是兀自让那些血滴滴落到黝黑的地上,“你为什么如此?”

都是高手,胜负不应这么分明。

但是死人却不会回答他的问题。

江城雁单膝跪在那个人的尸体旁边,只有一道致命伤,而他的神情却出奇的平静。

普通的一张脸,不会让人过目难忘,甚至也很难让人留下印象。

然而不普通的是,幽幽的夜色中,他的脸上有一块醒目的伤疤,那是被咬掉一块肉留下的伤疤。

那么醒目,那么触目惊心,让他不再普通。

原来是他。

这个人有些熟悉,而且从前交过手。

江城雁想起来了,那次马车翻下悬崖,还有一次没有交手,庙会那次。

去找她吧!

去找她吧!

江城雁缓缓站起,还剑入鞘,背对着夜色中的雕梁画栋,走了出去。

裴溹在房间里,灯火如白昼,明晃晃地照着,他看着江城雁走出了庭院,走出了裴王府……

他的嘴角有一抹笑,悠远而玩味。

不管你去哪里。

红绡正在收拾东西,夜风有些清冷。

她没有什么好收拾的,终了,带走自己就可以了。

有江水的气息和滔滔声。

“什么人?”她能感觉到危险和人。

赫然回首,却是江城雁站在窗户旁边,外面是漆黑的夜空和幽幽的临春江。

红绡退后一步,看着他,忽然喊道,“走!你走!”

竟然有些声嘶力竭。

江城雁向前一步,看着她,紫色的眼睛里有着落寞,“是你,你是她!”

红绡摇着头,又向后退一步,“我不认识你,你走!”

但是,她的眼睛骗不了人。

江城雁走了过去,拉住她的手腕,看着她。

“你走!”红绡挣扎着,但是眼泪已经不争气地流下了,不再是喊叫而是哭,“你走……我不想见你……”

但是江城雁没有放手,而是把她揽在怀里,“臭丫头,我带你走!”

原来如此不堪一击。

红绡泪流满面,“晚了……”

“我去了,但是晚了,现在不晚,我带你走……”江城雁紧紧把她揽在怀里,怕再次失去她。

“为什么,为什么你那天没有来?为什么?”洪萧悦哭着,她有满心的委屈,满心的苦。

“误会,一个误会,我去了,但是晚了……”江城雁说。

“什么误会,什么误会让你抛下我,不管我的死活……”洪萧悦在他的怀里哭着,哭湿了他的衣衫。

“我不会再那样了,我不会了……”江城雁说着。

洪萧悦哭着,她已经说不出什么话了,只有伏在他的胸前哭着,在他的怀抱里感受着久违的安全和踏实。

原来如此溃不成军。

他都不给自己一个理由,她便屈服了。

所有的假设都成空想,她不管了,他不是有意的,只要,他还在自己的身边就好。

“我对不起你。”江城雁抚着她的头发说。

“我不可能有命再死里逃生了……”唯有伏在他的怀里痛哭。

“臭丫头,我带你走,我不会再让你受到伤害了……”江城雁说。

无言,只有哭声和眼泪。

……

“二娘,我要跟他走……”

洪萧悦看着坐在窗边躺椅上的二夫人说,外面就是绵绵不绝的临春江。

“谁?”二夫人淡淡地问道。

“他,江城雁。”洪萧悦说,她的眼睛还是红的,因为昨夜哭得太多了。

“他告诉你,那次没有去的原因了吗?”二夫人淡淡地问。

洪萧悦垂首,摇摇头,复又抬起头,很坚定,“他有苦衷,我知道,他不是有意的。”

二夫人暗中叹了气,站起来,“留下吧,或是跟我去边城,不要跟他走。”

“为什么?”洪萧悦问。

“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二夫人说。

江城雁无法告诉洪萧悦他失约的原因,那么如何的承诺也不能保证他没有第二次的失约。

“为什么?”洪萧悦问。

二夫人冷漠眼神中倒有些怆然,“可能并不是因为你们,但是你们的路不会好走,或许也走不出去。”

洪萧悦摇摇头,“不会的。”

“你不能被同一个人负了两次,不要走,留下来!”二夫人说。

“不,我相信他,我要跟他走!”洪萧悦的倔强,二夫人知道,拦不住。

二夫人看着她,留不住了。

“如果太是艰难,你就回来,知道吗?”二夫人说,这是留给她的一条后路。

洪萧悦看着她,摇着头,“不会。”

“我不会再回来了,就算死,也死在外面。”

洪萧悦都不知道自己怎么会说出这样的狠话,被吓了一跳,但是话一出口,就收不回了。

可能也是固执,也是倔强,也是为自己打气。

但是殊不知,这一语又成谶!

何必如此呢?

二夫人看着她离去的背影,那么决绝,那么坚定。

江水滔滔,又是无声的叹息。

大漠辽阔的风光,在等着他们,但是时光易逝,转眼不再。

人生如此。

为了转瞬即逝的美丽极光,要煎熬一个苦寒的冬天,甚至,是毕生。

谁能说,这是得还是失呢?

直到苍颜白发,恐怕也不知道值得不值得。

天空上,已经有秋的痕迹了,北雁南飞,梧桐树叶翩然落下,落入流水中。

裴溹仰面看天,天高万里,不见重云。

“其实,我也知道她是洛城王妃呢!”

而他的手里,还有一张名帖。

展奉天。

千里追杀。

“我别无选择。”

如此经年,江城雁紫色的眼睛落寞依然,看着小年。

风起尘飞扬,江水去不回。

你沉默的选择,所谓的保护不是她想要的!

不是!

小年看着他,接天台离天不盈寸,脚下万丈是一衣带水的临春江。

“不不不不不不不……其实,就算是死,又如何!她不怕!只需死在你身边!”

小年哭喊着,声音入了层云。

“但是,你还小……”

苍天再无语,只有浮云飘渺。

泪落连珠子,今夕复何年?

远山如黛,江水依旧。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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