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4711（上）（1 / 1）
长到这么大，她还是第一次来精神病院！
站在“关爱”的门口，沈露露想起了电视电影里那些夸张的精神病，哭的笑的，打的闹的，统统都涌进了露露的脑袋里，她该不会一进门就碰上个偏执狂之类的吧。
还没有等到沈露露想清楚要怎么办，陶奇打来了电话：
“露露，我看见了你的车子。等着，我马上过来。”
“还好还好。”挂了电话，沈露露拍拍胸脯，幸好“淘气包”够义气，还知道她属于小女人类型的。
跟着陶奇走在“关爱”的院子里，沈露露胆怯而紧张的拽着陶奇的衣服，亦步亦趋的跟着他，生怕一个不小心就会被那些穿着病号服的病人拽住她！
“我想画下早晨，
画下露水所能看见的微笑
画下所有最年轻的
没有痛苦的爱情
画下想像中
我的爱人
……”
沈露露突然站住，转过身来看着身边坐在白色的长椅上的女人。
看起来她有五六十岁的样子了，头发并不长，脸色有些憔悴，一双爬满鱼尾纹的眼睛嵌着岁月的痕迹，可是从那盈盈的眸光中可以看出，年轻时的她有一双漂亮而迷人的眼睛。虽然已经过了知天命的年纪，虽然她已经有了些微的白发，但是并不能掩饰她曾经的美丽。
“她是谁？”露露不知道为什么会对这个女人这么感兴趣，或许是因为她的呢哝，或许是因为她脸上那种少女才会有的爱情光芒。
“一个在这里住了二十年的女人。”陶奇推了推眼镜，对于这个病人，他有点感慨，“很可怜，也很可悲。”
“怎么？”露露仰起脸，看着陶奇。
“她杀了自己的丈夫，因为爱！这二十多年里，她忘记了自己还有一个儿子，总是把她的儿子当成自己的丈夫，她总是活在二十年前的岁月里。”陶奇说着，和沈露露一起站在这个女人的身后。
“她在念顾城的诗，而且那么饱含深情！”沈露露轻轻的走到了她的身后，心里害怕惊动这个病人。
“她没有见过阴云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颜色……”她还在小声的念着那首诗，眼睛望着远处天空里飘着的一朵云。
“她永远看着我，
永远——看着，
绝不会忽然掉过头去！”沈露露像是着了魔，蓦然间就接上了她的诗，听到自己声音的刹那，她不觉惊讶的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然而，这句话像是触到了那女人的某根神经，她那朦胧的眼神突然变得清澈，回过头来愣愣的盯着露露。
天！沈露露在心里暗暗的叫道，她这可真是给自己找了麻烦！眨眨眼睛，她笑了笑，让自己看起来是友好而无害的，至少这样不会让她的心里觉得她会伤害自己。
然而只是几秒钟的时间，那个女人的眼睛从陌生的观察，变成了渐渐燃起的火焰，接下来，她竟然起身抓住了沈露露的胳膊！
“你的味道……”她的眼睛里是骇人的神色，那样的眼神简直让人不寒而栗！“这个香水味儿，我永远都忘不了！”
“淘气包！”沈露露不明所以的看着陶奇，对于眼前的状况她真的不知道要作何反应，但是她明白这个女人恐怕要犯病了！
“你来干什么？干什么！”田蕊像是瞬间被连接上了某条线路，上来就掐住了沈露露的脖子！
“田蕊！”陶奇走上来轻轻的拍着那个女人的后背，想要努力的安抚她渐渐激动的情绪！却不敢随便的去伸手拉她捏着露露脖子的手。
“我……”沈露露只觉得眼前的世界瞬间开始变换颜色，紧接着天地开始旋转，她胸口闷得发痛，一点气都透不过来！
她是不是要被这个女人掐死了！
“你这个贱女人！你还来勾引我老公！你个贱女人！”田蕊这下子彻底的疯狂了！散开的头发批泻下来，一双被戾气填满的眸子迸射出火花，干枯的手臂像是索魂的锁链，直冲着沈露露伸过来！
二十三岁了，她第一次见识精神病人的张牙舞爪，第一次被人骂作贱女人，第一次这么胆怯的看着因为自己才失控的场面！
沈露露这次是真的吓懵了！
*
西百林起身扣上上衣的扣子，带着谦和的笑容说，“郑阿姨，那么我先去我妈那里了。”
“好的，有什么事就……”郑院长的话还没有说完，一个小护士跌跌撞撞的推门就跑进来了！
“郑院长……不……不好了！田蕊……又有攻击别人的表现了！”小护士努力的顺着气，一脸慌张的看着郑院长。
“什么？”西百林愕然的看着这个小护士，“什么时候？”
“就是现在！”小护士把手一指窗外，郑院长和西百林的视线一齐望向了窗子外面发生的情景。
“快走！”郑院长没有太多的话，她只希望田蕊别伤害到别人就好！
西百林大步的冲出了院长办公室，像阵风一样的跑向了院子。
“到底是怎么回事？田蕊怎么说？”郑院长一边疾步的跟着小护士往外走，一边了解着情况。
小护士气喘吁吁的把刚才发生的一切都细细说了一遍。郑院长却惊出了一身冷汗！
“不得了！快！”
倒在地上的沈露露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田蕊细瘦的胳膊狠狠的捞起来，然后清脆的一个耳光狠狠的甩在了她细腻的脸颊上！
这就是西百林赶到母亲身边所看到的一幕——他愣了！
沈露露怎么会在这里？母亲怎么会对她这么失控？母亲眼睛里的那种恨和怨让他打了个冷颤！他仿佛又回到了二十年前的那个冬天，父亲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又冲进了他的脑海！他感觉自己想歇斯底里！
护士、医生拉的拉，拽的拽，劝的劝，急的急！
“够啦！”乱作一团的五六个人被这一声吼给喝得愣在了当下，所有人都把注意力转向了西百林。
沈露露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含着泪，此刻正惊恐的瞪着他瞧，那眼神好陌生！
所有的人都在这一刻呆愣的看着西百林，田蕊却在看见西百林以后更加的疯狂了！
“好！你来了！你终于也来了！”她尖锐的叫声几乎要刺破人的耳膜，所有人的表情都变得隐忍。
沈露露坐在地上，怔怔的看着田蕊的歇斯底里，脸颊上的痛觉像是被上百只蚂蚁啃咬着，火辣辣的疼着，她只想知道——西百林怎么认识这个疯女人？！
“小花蕊，你冷静一点！”西百林一步一步的朝着母亲走去，眼睛死死的盯着她的一双手！
“我不要听！我知道……我全都知道！这个女人……这个女人……”田蕊指着倒在地上的沈露露，眼睛里迸出串串的泪水，脸上那份痛苦让人动容！
“这个女人就是和你偷情的贱女人！”田蕊终于愤怒的喊出了这句话！布满血丝的眼睛燃着仇恨的火焰，她形似枯槁的手霎时间就伸向了沈露露的脖领处！
“妈妈——”
妈妈？被掐住脖子的沈露露一边挣扎的喘着气，一边不敢置信的望着西百林那张因为焦急和忿怒而变得张狂痛苦的脸，心里涌上了千百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西百林看着沈露露那张素日里总是红扑扑的苹果脸，此刻已经是惨白，那双灵动的大眼睛蓄满了惊恐的泪水，他的心竟然在瞬间揪起！仿佛被掐住的不是沈露露的脖子，而是他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