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梦醒（1 / 1）
金黄的阳光细细碎碎地飘零。
斑驳的树影下。
少女有着白得几乎透明的皮肤，子夜繁星般清澈动人的眸子，红润的双唇笑的像梨花一样甜，海藻般浓黑的卷发蜷曲地披在双肩，发际上的蝴蝶结泛着湖水般柔和的蓝，大约十二三岁的样子。
少年，十五岁左右的年龄。温润如玉的面容，琥珀色的眼眸被浓密修长的眼睫半掩着，亚麻色的碎发在阳光照射下泛着柔和的金黄。眉宇间淡淡的光华令他的全身上下充满令人痴迷的恬淡自若。
“你叫蓝伊纱，是我的女朋友。我们是在你十二岁那年认识的。”耐心地为眼前好奇的女孩解释她的身份。
十二岁认识的？那就是刚认识不久了？女孩有些惊讶。
“那么，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呢？他们是做什么的？”
夏木瑾愣了愣，随即温柔地笑开。
“他们……是很忙碌的人。现在正在国外工作……”
“这样啊……”女孩落寞地笑笑，“所以，即使我生病了，也不会赶回来……”
心疼地拥住神情沮丧的女孩，夏木瑾坚定地说：“伊纱，不要难过，你……还有我。”
你还有我。
虽然失去了父母。
可是，我依旧在你身边。
永远不愿放开你的手。
……
远处的一个男孩看着这样一幅温馨的画面默默地转过身。
这就是她不想让自己看到的吧。
即使是生病了，也不愿意看到自己。
因为，她有了瑾。
所以，不再需要他了吗？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选择离开了呢。
身后跟随的夏洛克仿佛不明白为什么原本打算看望生病小纱主人的他神情如此落寞。
难过吗？
伤心么？
不。
已经不痛了，不是么？
早在夏木瑾告诉他，她喜欢的人不是他的时候，心就早已死去了。
因为我爱你……
所以……
为了成全你的幸福……
我想……
我可以放弃一切……
包括你……
……
从此，视线范围内消失了一个叫夏木森的人。
*
“嘿嘿，小纱纱。可爱的人家来看你喽~~”一个标准的空手道姿势固定在门边，“不好意思吼，又踢掉一个门。”
看着面前充满阳光般灿烂的笑容，蓝伊纱无奈地摇了摇头。
听瑾说，在尹澄和他闲聊后得知，他和他们一样在同一所学校读书。这次住院是因为他本来是在他家楼下散步，后来不知怎么就被一只野狗跟上追出几公里。就在最后宣告放弃逃命坐以待毙的时候，倒霉的他掉进因为公寓维修被装修工人挖好的大坑里，折了手臂。
搞什么，一个男生竟然会这么怕狗！蓝伊纱当场狠狠地嘲笑了他三声后，尹澄睁着他那双大眼睛瞪了她三分多钟，便将她列入他尹大少爷的“最佳好友名单”。
用尹澄的话讲是她蓝伊纱是第二个没被他英俊外表吸引的女人，当然，第一个是他老妈，这让他有了想要研究她的冲动。
其实，除去那副喜欢恶搞的坏毛病外，尹澄长得确实不错啦！尤其是那副阴柔俊美之极的容颜可以为他加不少分，然而，见过了夏木瑾这样的男生后，蓝伊纱想不到还有什么样的人会让她感到失神。
之后，年轻力壮身体本来就很好的尹澄在休息了几天之后就能下床活动了。于是，她，蓝伊纱的病房就成了尹澄的第二个活动固定场所。
“当当当当……亲爱的小纱纱，你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变戏法一般从身后掏出一个看起来超级老土的……收音机。
“这……这是什么？”看起来叮叮当当的好像随时会散架。
“可怜的小纱纱……你不会是发烧后连收音机都不认识了吧？？”夸张的尖叫配上一副“真可惜”的动作让蓝伊纱不禁觉得这个人是不是在耍宝
为了不让外界起疑，夏木瑾隐瞒了她的病情，对外宣称她是因为发烧才住院治疗。
蓝伊纱接受了这个说法。
失忆本来就不是什么值得大肆宣扬的事嘛。
“拜托！你才发烧哩！我是想问这是打哪来的老古董。”
“嘿嘿，，你是不知道为了你口中的这个老古董，本天才费了多大的劲才从我隔壁病房的钱爷爷那儿借来的呢！钱老头还真是人如其名呐，这个老顽固非要和我下两盘才借给我。太小气啦！气死我了！嘿嘿，不过，你知道本少爷很厉害的！当然是杀他个片甲不留！哈哈哈……”在他的巧手之下，古董果然发出嘶嘶啦啦的“美妙噪声”。
不再理会面前这个发病的疯人，蓝伊纱将视线投向门口。
“瑾！你来了……”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迎接她的瑾王子。
瑾还是这么迷人！
“伊纱，好些了没？”一边将手中的百合插进床头的花瓶，一边回头询问呆呆地望着自己的少女。
“太帅了……瑾！你好像王子噢！”不自觉地将心中所想说了出来，害羞地吐了吐舌头。
她的瑾，高贵优雅，宛如天神，如清莲般晶莹出尘。
“王子吗？”你以前也这么说过呢，可是，“那么……你喜欢吗？”百分百的魅惑语气慑人心弦。
少女羞红了脸，小鸡啄米般快速地点了点头。
一抹温柔子唇边荡漾，轻轻地将少女拥入温暖的怀抱。
丝丝柔柔的幸福在两人间萦绕。
“嗯哼！我说……各位兄弟姐妹们，我还在啊！！！”
当他是个屁也要有个限度好不好！
他尹大少爷什么时候被人忽略不计过！
当然，刚刚那个算一次啦。
慌张地从清新的怀抱中逃出来，蓝伊纱心中小鹿乱撞个不停。
“咳咳……”夏木瑾努力地想让自己看起来若无其事，可是脸上一抹可疑的潮红却轻易地将他出卖，“澄啊……我刚刚在外面时听到钱爷爷逢人便说下棋时被一个‘小兔崽子’耍赖赢了他，他说要找到那个人重新下一盘，我猜这个人应该就是你，你看你要不要躲……”
果然，话还没讲完，尹澄便飞也似的逃了。
“瑾，你好厉害哦！”完全是一副崇拜的样子，“他就知道欺付我玩，可是他看起来好像很怕你呢！”
宠溺地揉了揉女孩海藻般柔软的发丝，夏木瑾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他该说是他魔高一丈么？
*
“瑾，妈妈给我写信了。她说她和爸爸都很想我呢。”不知道真相的少女小脸绽开一个幸福满足的笑容，满眼是快乐的符号。
少女脸红扑扑的，像熟透的苹果般诱人。
一阵心动，动情地轻吻住女孩光洁的额头。
“瑾？”小脸因为这羽毛般的亲吻变得更红。
没错啦，他们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嘛！可是这样亲密还是让她觉得不好意思呢。
悄悄睁开梦一样的大眼睛，隔着氤氲的水雾，她看到夏木瑾眼眸迷蒙而遥远。
只是这样的一个吻就让他感到巨大的幸福，有些抑制不住内心的喜悦。
是在做梦吧。
那么，如果是梦，可不可以让我请求永远都不要醒来。
这样的幸福，即使是让他在下一刻就死去，他都心甘情愿。
“瑾。”轻声的呼唤好似从遥远的天际传来。
瑾不禁打了个寒颤，恢复了神志。
“对不起。”快速地放开她。夏木瑾有些局促不安。
是唐突了么？还是……
不安地看着眼前的女孩，夏木瑾不知所措。
“瑾。妈妈什么时候回来呢？我很想他们。”
医生说过自己是受到刺激后才会失忆的。
可是，究竟是什么事让她这么痛苦呢？
夏木瑾有些焦急地看着蓝伊纱。
她在想什么呢？
是在想“他”么？
还是他拜托别人给她写的信被她发现出有什么不对么？
不可能啊，他亲自检查过的。不会出错啊。
少女甩了甩头，先甩掉脑中零零散散的记忆碎片。
还想这些做什么呢？
瑾，一个如此优秀的男孩，这样深爱着自己的男孩。
忙碌在国外却依然惦记着她的父母。
视她为死党的好朋友尹澄。
拥有了这么多值得珍惜的人，她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只要抓住现在就好了，不是么？
向面前这个有些担心地看着自己的少年笑了笑，紧紧地握住了他的手。
“夏木瑾，我们会幸福的。”坚定的宣告很能安定人心。
是的，我们会幸福的。
会幸福的。
*
什么是幸福？
幸福就是当你心动的那个人出现在视野中时，情感会在不知不觉中被一种不知名的渴望所左右。
幸福就是当你见到那个人时，总会感到一种无法讲清的愉悦，让你总是希望自己能够为那个人做些什么。
幸福就是每次想起那个人时，心中就会涌起点点喜悦感，哪怕他给你的只是一声轻轻的问候，一抹温暖的笑容，一个亲密的手势，一句甜蜜的话语。
幸福。
就在自己以为再也不会得到幸福的时候，老天给了他一个梦。
梦中的她忘记了一切。
梦中的他得到了幸福。
幸福……
如果上天不开玩笑的话，幸福时会一直持续下去的。
可是，一切都只是如果。
如果以一种不可能的姿态展示它所有的可能。
幸福是从那本小说的到来停止的。
……
在蓝伊纱笑容满面地告诉他，她会写一部以他和她为原型的爱情小说时，他真的幸福得快要死去。
当她闪着一双天真无邪的双眼将书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他时，他表面虽然依旧维持他一贯的冷静镇定的样子，可是心中却早已兴奋至极。
可是，当他翻开书大致浏览了全文后，他才知道这个长达五年的梦，终于要醒了。
五年了。
已经五年了。
无时无刻不在恐惧。
担心有一天清晨醒来，她会想起了一切。
担心所有的美好一夜间化为乌有。
担心她对他的信任和依赖会不复存在。
担心她……会想起“他”。
就在我逐渐放下心中不安时，事实还是以不可预知的速度发生了么。
不可预知。
也许你的心中还不能停止对他的思念。
也许你的笔端还流淌着对他的爱恋。
也许你的眼里还时常会有他的身影浮现。
那些残缺破败的回忆，还是轻而易举地将你从我身边夺去了么？
在那个你以为的“以你和我为原型的爱情小说”里，所有的故事都会让我的心崩溃瓦解。
是的，故事很美，很打动人。
可是，带给他的不是感动，而是无边的恐惧。
因为，男主角不是他。
他最终还是败给了记忆。
男主角不是他。
那个拥有着不羁笑容，偶尔会流露出阵阵邪气的，不是他。
那个喜欢带着一只狼狗，相貌英俊的少年，不是他。
那个她以为的“他”不是他。
他是夏木瑾，不是夏木森。
他是那个卑鄙的失败者，不是那个懦弱的只知道逃的夏木森。
情绪瞬间崩溃，心中的虚拟堡垒轰然倒塌。
和盘托出么？
不，他不敢。
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眼神。
不想看到她愤怒的目光。
不想看到她在得知被欺骗后现出的哀伤。
真正懦弱的人，不敢接受现实的人，其实是他啊。
他曾经问过她，该用什么样的方式赢得幸福。
她想了想，说道：“每个人的做法各不相同。只要不伤害别人，一切都可以研讨。只是，不可以让自己的情感在感性的原野中不受拘束地奔跑。因为一旦失去方向，就会让自己变得很迷茫，很痛苦。”
梦醒了。
所以，他迷茫了，痛苦了。
之后的几天在浑浑噩噩中度过。
上官绿的电话在这个时候打来。
她从小就喜欢自己。他一直知道。可是他清楚地明白没有希望的爱情带给人的只会是无边的痛苦。
但是，几天后，他和她出双入对。
他拜托父母联系了夏木森。
一个此时最需要出现的人。
见到夏木森时，他什么也没说。
眼前的夏木森已经成熟稳重了很多。
如果当年面对的是这样的夏木森，那么自己应该是毫无胜算吧。
胜算？
嘲讽地笑笑，自己从来都没有赢过他吧，关于他的记忆就能轻易地将他打败。
“我不喜欢她了。现在把她还给你。”他听见自己轻轻地说，轻得自己都快要听不见。
回答他的是巨大的拳头和决绝的话语。
“我，夏木森，从来不接受别人不要的东西。”
呵，可是你知道么，你不要的，正是我用尽所有力气也得不到的东西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