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0 眼线（1 / 1）
婉婷喊来克尔图，问道：“克尔图，主子我待你如何？”
克尔图双膝跪倒，说道：“主子待奴才极好。” 这倒不是瞎说，婉婷平时赐给侍卫的赏赐都是别府的三倍以上，也很少训斥他们。
“好，我现在有一件可能会掉脑袋，但是非做不可的事，需要你帮忙，你帮是不帮？”
“奴才敢问公主是什么忙？”
婉婷弯下身，在克尔图耳边如此这般地说了一通。
“......”
“事后我有重赏。”
克尔图磕了一头，说道：“奴才不图公主的赏，公主是奴才的主子，您就算让奴才去跳油锅，奴才也会跳。”
这天婉婷借着给董鄂氏过生日的名头去了九阿哥府。胤禟见了婉婷很高兴，但贝子府里盯着他的目光数不胜数，所以并没有表现对婉婷多热情。婉婷见了董鄂氏后，拜了几拜，便起身走了。
她不是真的走了。九阿哥府上藏着皇上的人，她想半夜溜进来见胤禟几乎是不可能的。她走着路呢，突然脚下一歪，整个人摔倒在地。
“公主！” 庆儿急忙扶起了婉婷，却听婉婷急道：“九婶刚送我的耳环怎么不见了？快帮我找！”
“是！” 跟着婉婷的一行人立刻俯身找了起来，婉婷也是弓着腰装着找耳环的样子。庆儿在得到婉婷的眼神后突然喊道：“公主，您看那树下的是不是？”
“好像是！” 婉婷应了一声就弯着腰过去了，在树后呆了一小会儿，才又弓着腰出来了。
“公主，找到了吗？”
“找...找到了。” ‘婉婷’扬了扬手上的东西说道。
“那我们回公主府吧。”
此婉婷非彼婉婷，她是婉婷的贴身宫女，穿着婉婷的衣服在树后等着的。现在假婉婷走了，真婉婷飞快地换了衣服，然后就在树丛里猫着了。
一直到了晚上，婉婷才又悄悄溜出来，拍了拍身上，大摇大摆地向胤禟的书房走去。
何玉柱大老远地说道：“周夫人，您怎么过来啦？”
婉婷此时穿的衣服是克尔图昨夜在胤禟的宠妾周氏那里偷的，是她平日里最常穿的。
“我来看看爷需不需要伺候。” 婉婷一边嗲着嗓子说话，一边朝何玉柱走去。
何玉柱上前一步，说道：“爷今个儿不需要。夫人请回吧。” 何玉柱心里骂道：真是个不要脸的！以前好歹还知道拿汤过来，现在居然就自个儿来了！
“真的吗？” 婉婷走到了何玉柱近前，瞪了他一眼。
“真...” 何玉柱突然住了嘴，惊愕地看着面前的人，半晌才反应过来，高声说道：“真什么呀？爷早就在等着您呢！”
“谢谢何总管。” 婉婷快步上前，推开了书房的门，又迅速掩上。见胤禟坐在桌前不知在翻看什么，婉婷嗲着嗓子说道：“爷，奴婢服侍您就寝吧？”
“不用了。” 胤禟头也没抬就答道。
“爷...” 婉婷来到胤禟面前，用手按了按胤禟的肩膀。突然就有点想笑，自家阿玛的女人多的数不清呢。
“爷说了不用...” 胤禟怒气冲冲地抬起头，却在看清面前的人后立刻住了嘴。“你...你怎么来了？” 胤禟惊讶之余，压低了声音问道。
婉婷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嗲着嗓子冲外面喊道：“哎呀，爷，您猴急什么？床！”
-_-胤禟只觉得自己瞬间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这算不算被自己的女儿调戏了？
婉婷压低声音说道：“隔墙有耳，内屋。” 胤禟狐疑着跟着婉婷进了内屋，将她拉到床边坐了。“你怎么这身打扮？” 胤禟问道。
“不这身打扮，女儿也进不来。” 婉婷突然又笑道：“阿玛是不是失望了？”
“你...敢打趣你老子了！” 胤禟作势扬了扬巴掌，却又忍不住笑了。这还是他自雍正二年以来第一次露出笑模样。
“阿玛，十叔的事我听说了。” 婉婷开门见山地说道。
“恩，” 胤禟的眼神立刻又阴郁了起来，说道：“下一个就轮到我了。”
“阿玛！”婉婷急忙抓住胤禟的手，说道：“您别这么说，您只要不忤逆皇上，他不会把您怎么样的。”
“他若是想对付我，还愁找不到罪名？” 胤禟苦笑一声，捏了捏婉婷的脸蛋，说道：“你太天真了，你那个养父，狠哪！”
见婉婷不说话，胤禟又说：“你不在宫里，很多事你不知道。”
“......” 婉婷咬了咬嘴唇，说道：“他若像对十叔那样对您，女儿不会坐视不理的。”
“傻丫头，” 胤禟叹道：“此一时彼一时，皇阿玛不在了，他不会听你说话的。”
“阿玛只要不去得罪他就好了。”
“他是要将八哥往死路上逼啊。” 胤禟突然说道。
“...怪只怪八伯太得人心，皇上怎会容一个对他地位有威胁的人呢？”
“我只想帮八哥一把，十弟已经那样了，我不想他也是那个下场。” 胤禟揉了揉眉心，颇似感慨地说道。
那个下场？胤禩要是有胤誐那个下场还好了呢！当然婉婷是不能那么告诉胤禟的，便说：“很多事是命里注定的，改也改不了。”
“不说这个了，赵世扬对你好不好？赵家可是又给你难堪了？” 胤禟突然岔开了话题。
“没有，阿玛不必担心。”
“那就好。对了，今晚...” 胤禟尴尬地看着婉婷，不知该怎么说。
“今晚？” 婉婷“扑哧”一乐，说道：“婉婷现在是您的侍妾，当然得留在这里呀。”
“...胡闹。” 胤禟揉了揉婉婷的头发，叹道：“一转眼就长大了，嫁人了，阿玛看你过得好，就比什么都好。阿玛的事阿玛自己会处理，你就别替阿玛操心了。”
“女儿不放心您...” 婉婷抿了抿嘴，说道：“您不知道，我被过继给皇上的时候，我心里有多难受...”
“...他还是挺喜欢你的，否则也不会只晋封你为固伦公主。” 胤禟的心里何尝好受？自己最心爱的女儿被夺走，皇阿玛当初可曾为他想过一点？
“你睡吧，我到书房去。” 胤禟说着站起了身，将床铺让给了婉婷。婉婷没有拒绝，胤禟是不可能准许她到书房去的。
“阿玛...” 婉婷躺下后突然又拉住了胤禟的手，说道：“您也早些休息。”
胤禟回到书房后坐了一会儿后又回到了卧房，见婉婷早已睡熟，只是眉头却紧皱在了一起，脸上竟是担忧之色。胤禟轻轻抚了抚婉婷的额头，将她散落在脸上的头发抿到了一旁，又将被她踢到了一旁的被子压好，才再次回到了书房，在软榻上睡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的时候何玉柱便将婉婷带出去了。婉婷将头发散开，衣服上的扣子解开了两个，装着一副刚被临幸过的样子，低着头跟何玉柱走了。何玉柱将婉婷带到了后院，克尔图从树上跳了下来，冲何玉柱点了点头后便迅速抓紧了婉婷的腰，利用轻功翻墙到了外面。
到了外面后，婉婷立刻便钻进了早就准备好的，清晨送菜的马车里，离开了九阿哥府。
这一切本该是神不知鬼不觉，不料雍正当天就接到了密报，脸色立刻就沉了下去。
好你个婉婷，你本事倒是不小！
九贝子府接到了圣旨，太监何玉柱乃极恶之人，发遣边外，籍没家产。胤禟不免懵了一下，何玉柱不过是他的管家，哪儿得罪雍正了？不过胤禟随即便想到了昨天晚上，冷笑了一声，雍正终于是要拿他开刀了。
公主府也收到了圣旨，斥公主婉婷年节期间进献次等贡品，不孝皇父，不尊母妃，罚闭门思过一个月，抄孝经三百遍。
婉婷先是愣了一下，她什么时候进献过次等贡品？而且不孝皇父？她有几个胆子敢得罪雍正？婉婷愣了神之后立刻想到了她有可能得罪雍正的事，夜探九贝子府，就算她没和胤禟密谋什么，以雍正多疑成性的个性也断然会以为他们说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但是昨天的计划如果不是有人泄密，雍正是不会知道的。知情的人除了她和胤禟以外就只有三个人，庆儿，那个假冒她的宫女，还有克尔图。假冒她的宫女其实可以排除在外，因为婉婷本就不放心她，她特意嘱咐庆儿在她们回去后，便将那个宫女暂时关入地下密室，她不回来是不会释放那个宫女的。
剩下的只有两个人，都是她的亲近之人，婉婷打心眼里不想把他们当成怀疑的对象的，可是事实摆在眼前，这两个人当中至少有一个是雍正安插在她身边的眼线。
思索再三，婉婷还是找来了赵世扬。二人自从喜兰珠的事后就再没怎么说过话了。只是婉婷现在实在想不出还有谁她可以完全信任，连她身边最亲近的二人都有可能背叛她，她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她和赵世扬不管有多少恩怨，但她还是发自内心地信任赵世扬的。
赵世扬当然也听说了婉婷被禁足的事，心中隐隐不安。
“何玉柱被发配的事你知道了吧？”婉婷开门见山地问道
“知道。”
“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婉婷咬了咬下唇，如果赵世扬拒绝了的话她就真的无计可施了。
“公主请讲。” 赵世扬知道婉婷要强，如果不是真的走投无路，她也不会来求他。
婉婷心下一缓，将赵世扬拉着坐下，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通。
“你怀疑是庆儿和克尔图？” 赵世扬听了婉婷的话不由得一惊，公主身边竟藏着眼线！
婉婷点了点头，又无可奈何地苦笑一声，扶了扶额头，叹道：“没想到我混到了今天，竟连身边人都不能信任，呵...”
“我帮你查出来就是，你且放宽心。” 赵世扬被婉婷眼中流露出的悲哀刺痛了一下，突然就有些明白当年婉婷在被他拒绝后的无助了。她还是个孩子的时候就在深宫中一个人挣扎着求生存，外人都只看到她的荣宠和风光，谁想过她的无助和恐惧？他那时是她唯一信任的人，可是他居然只为自己的私心而将她抛弃了！她说她‘没有可以信任的人了’，他当初就怎么认为那是她在装可怜了呢？她说的是真的啊！
“不管是谁，” 婉婷忍下了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说道：“先别声张。”
“是。” 赵世扬何尝看不出婉婷的心酸，狠狠地攥了攥拳头，第一次恨自己无能。
“谢谢你。” 婉婷感激地看了赵世扬一眼，顿了顿说道：“没想到，到了最后还是你肯帮我。”
“我先走了。” 赵世扬实在不忍去看婉婷的眼神，慌忙别开了脸，不让婉婷看到他的失态。
“去吧。” 婉婷站起了身，朝床边走去。她太累了，身体累，心也累。
赵世扬站起了身，朝着门口走了两步，却又突然回过头，疾步上前，跑到婉婷面前，一把将婉婷抱在了怀里。
紧紧地搂着肩膀微微发颤的婉婷，赵世扬缓声说道：“想哭就哭吧，不要忍着。”
“......” 婉婷本是强忍着不哭，在听到赵世扬的话后再也无法忍耐，痛哭出声。
赵世扬轻轻拍打着婉婷的后背，说道：“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就算你不喜欢我，我这辈子也都不会离开你。”
“世扬...我好恨，好恨哪！” 婉婷的手扶上了赵世扬的肩膀，十几年来被皇权压抑着的感情她只想在这一刹那发泄出来。可是她不能，不管她有多么想发泄，她都要忍耐，如果再让雍正抓住个把柄，一切都完了。
“我知道，我知道。” 赵世扬扶住婉婷的头，低头让她和自己靠在一起，“我会保护你。相信我，除非我死了，我都会一直一直保护你。”
“他要对付阿玛了，他会杀了八伯和阿玛...” 婉婷的心里疼的滴血，直觉告诉她，虽然迟了两年，雍正还是会用历史上他对付胤禟的方法对付胤禟。
“......”赵世扬不知要如何回答，这个局势已经很明显，皇上已经把炮火对准了九阿哥。
“我不能看着阿玛去死，我不能啊...”
“...不会的。” 赵世扬安抚道：“九爷一直支持皇上，皇上怎会杀他？”
“你不懂...” 婉婷呜咽道。
赵世扬没有回话，他也许真的不懂皇家的关系，他现在只希望他怀里的人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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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几天，赵世扬沉着脸来到婉婷面前，说道：“公主，有结果了。”
“是谁？” 婉婷问的时候声音都在发抖。
“克尔图。”
“真的是他...” 婉婷颓废地坐在了桌旁，说道：“我猜到了，庆儿根本不知道何玉柱也掺和到这件事里，如果她是皇上的人，她不会举报何玉柱的。”
“公主要怎么处置他？” 赵世扬坐到婉婷身边，说道：“我这几日都在他房外盯着，他写下你的行踪，然后交给外面接应的人。”
“估计上次在梅花园的也是他了。” 婉婷听不出喜怒地说道。
“..有可能。” 赵世扬按住了婉婷的肩膀，说道：“如果真要打的话，我不输他，你若是想...”
“不用。” 婉婷的眼神突然冷了下来，嗤笑一声说道：“留着他。我们留一个明知道是眼线的人在身边，还可以提防他。若是处置了他，不但会惹恼皇上，还会让他再派一个我们不知道是谁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