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章 情恸鬼仙珠(七)(1 / 1)
“师傅是你的师弟?你们,你们皆是川夜的徒弟?”这下,云池惊讶得合不拢嘴了,片时方叹道:“难怪师傅要收我为徒。”想着江旭言对她的好,心里不免又勾起一丝悲伤。
“云游位于昆仑之巅,素来与世无争,出过不少的奇人与神仙,所以,云游门人向来以修仙为己任。师祖因算到师傅的劫难于今世可结,所以才特命我二人下山以完此劫。”
“先生下山莫非是与师傅一般,特意前来度我?”
“正是。命里有来终是有,命里无来莫强求,知晓因缘消业障,放下身心见乾坤。”柳如风双手合十,目光淡定地望着她。
“先生懂情么?”
“染尘容易出尘难。但是,云游门人向来与情无缘,有的不过只是劫,就像我与明诗晓,江旭言与雪落。”
“鬼仙珠先前并非在我体内,而是自雪落体内拿出来的。”忽然想起江园之事,云池不解。
“鬼仙珠在你转生时确实是在你体内的,只是由于你儿时阴气不足,所以它才寄生于旁人。”见云池依然有些糊涂,柳如风道:“你可曾记得儿时被狐咬伤的事?”
闻见此话,云池惊叹:“那只狐是雪落?”
柳如风点点头,道:“有些事情不过只是巧合,因了因缘。所以,你也该放下了。”
“先生难道将明姑娘放下了?”
“她死了。”柳如风一句话淡如轻风。
据柳如风说,当日她所见到的明诗晓不过只是一场梦,一场真实的早已亡故了的梦境。而这场梦只所以让她看到,只是为了能让她醒悟,情,不过是过眼云烟,是红尘里的一粒微尘。
正如他所言,云游门人是与情爱无缘的,哪怕如张伊尘般破身而亡,却也是毫无意义的,因为,天定胜人,一切不过是上天的定数,仅此而已。人都是有七情六欲的,若是躲不过,便是劫,若是淌过去了,便四大皆空,一身无沉。空即是满,即是寻,即是无限,唯有身与心的空,方能纳万象,超脱于万象。
柳如风说要完此劫则必须牺牲,不然,轮回便是永无休止。而今,只要她消除心里的恨意,鬼仙珠便可消失,不然,哪怕是她眼下里死了,它还会继续轮回不休,雪莲与张伊尘的孽缘便会依着轮回继续走下去,二人便永远也得不到解脱。
云池何尝不想解脱,答应川夜救常月时心里是心灰意冷的,冰凉如雪的,而今,被柳如风这么一提,便忽然发现心中是如此的不甘。与他前世有缘的是自己,可他的一颗心却紧系于另一个人身上。若仅仅是因了那缕雪莲的香气云池倒还平静,若他的整颗心全然地给了常月,她除了悲伤,除了哀怨再也做不了别的。丢失一切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丢了心。她不知道川夜的那颗心是否在为前世的雪莲而跳动,是否有为今生的云池而心动。
走到川夜的屋门口,她又忽然住了脚,转身往回走。一个下午,云池将自己锁在卧室里,静静地沉思,静静地回想,关于前世,关于如今。
见青袖着急不已,川夜无奈地起身往云池的房间走去。正欲抬手敲门,却见门忽然开启,一抹浅笑出现在他眼前。云池瞅着他,一动不动,半晌,方挤出一丝笑,道:“你如何来了?”
“为何将自己锁在屋里?”
“因为心。”她指指自己的心口,“因为心不通。”
“那现在呢,可通了?”
“嗯,通了。感觉很好,像雨过天晴。”云池往外走,走了几步,又回过头宛而一笑,道,“雪莲希望张伊尘好好活下去,云池也一样,希望川夜你能好好的活下去。”
云池回到书房,便将自己的意愿向柳如风说了。哪知柳如风的话又让她足足吃了一惊。原本她是打算用自己来换回常月,让川夜这一生便再无需受情爱折磨,怎料柳如风却告诉她,另鬼仙珠消失的唯一办法便是她的飞灰烟灭,肉体也不可存在,必须消失得一干二净,唯有如此才能另轮回停止。
“姑娘怕了?”
“临死有何惧?先生不是说过么,若悟空性法,无生亦无死。只是,川夜他……”
“想念某个人,只要留在心里便好。”柳如风勾出一抹清淡的笑,在云池心底荡漾出一片雪白。
心?她若是飞灰烟灭了,还能有心存于这世间么?
对于自己的死亡,云池看得比以前淡了许多,这一次经了柳如风的开导,似乎不那么悲伤了,但她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因为川夜对常月的死沉受着极大的压力,他一心想要救活她。此时,她不知该如何开口向他说明常月再也回不来了。几番思量,她推门而入,一阵清风窜进,将屋内的烛火扑灭,她心下猛然一慌。
“柳如风为何在此?”不待她出声,川夜近乎冰冷的声音于黑暗中响起。
“先生来此是因为,因为……”闻着他冰冷的声音,云池有些无措。
川夜忽地走近她,眸子里闪着烛火一般的光,锐利而凌冽,另人全身发毛,忍不住啰嗦。云池后退一步,眨了眨眼睛,于黑暗中闪出一道光,却又瞬间息灭。
“因为你答应我的话全是假的!”
“我没有骗你,只是因为,因为……”
云池见川夜想不起前生张伊尘的事情,所以便决定不告诉他,以免勾起他的回忆,从而又经历一起生死离别的痛楚。川夜想不起前生是幸福的,这样她便可以放心的离去,一切终可尘埃落定。
“因为什么,你倒是说说看,我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他眉梢一抬,眼底火焰升腾。
“因为……因为……”云池嘴张了半天,依旧未曾吐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我来告诉你,因为你是个骗子,是个虚伪的人,你故意以将死之身而假作好人欺骗我搏得好感,从而指望我能恋你半分!你这种女人,好狠的心,给了我希望,又让我绝望,你真是太虚伪了!”川夜气势凶狠,语气尖酸,心里似暴风雨般地翻腾不休。
“难道在应川夜心里我云池便是这么一个不堪之人?”
“不是我认为,而是你本来便是如此!那日千洛没将你杀死真是可惜了……”
“啪!”的一声,清脆而响亮,在黑暗中随风窜行,震得云池双耳生疼。响声过后便是沉静,久久的沉静,而后,便是川夜抬脚离开的声响,不带一丝的情感,在游廊里回荡,经久不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