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夜径清色香（1 / 1）

待川夜回至医馆，见小楚知昏迷不醒，便对他吹了口气方才见醒转。两日后，牡三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川夜遂向张氏妇夫道了别乘着漫天星光离开。云池一路缄默不语，对夏狸的行为除了是想要鬼仙珠她想不到别处。鬼仙珠有鬼阴之气，也有仙气，身为狸妖的他要这个做什么她想不透，但凡有仙气的灵物妖向来避而远之。提起鬼仙珠，她猛然想起自己差点儿忘了一件大事。

屈指一算，金光命脉里的仙气应该已经有所损耗。现在既找不到金仁的替代物，金仁又未找回，不知剩下的仙气还能支撑多久，要是此刻金光再出了问题，以她如今的鬼身根本就应付不了。想想金光，又想想莲已，顿时一个头两个大，心情越发急燥起来。她一把掀开窗帘，拿出包袱里的地图，借着月光细细研究到南仙山的路线，希望能找出一条近路来将行程尽量缩短。

月光如玉，忽明忽暗，高高地挂于漆黑的天空，一会儿隐于云层深处，一会儿藏于树梢，似在跟谁躲迷藏一般调皮的紧。这种月夜虽不是十五月圆夜，无法窥见月之精华，但是夜下的世界却也是另一番尘世……妖物常常于夜里神出鬼没，活跃在月光深处。日为阳，月为阴，时常吸取它们的精华之气对妖的修炼也是一大帮助。

此刻，云池正专心于寻路，川夜赶车，有闲功夫走神的人也只有牡三了。哪怕是妖，修行百年，但毕竟作为妖来讲她还是太过年少。这样的月夜，虫鸟细吟，树叶沙沙，细细听去还能闻见野兽四处走动的踩在青草上的声音。倏然，一阵细细的破碎声冲进牡三的耳朵，她双耳一抖，眉目间露出一抹喜色，哧哧地轻笑出声来。

云池闻见笑声正欲抬头看，川夜忽然停了车，她便将视线转向他，问道：“怎么了？”

“牡三，我肚子有些饿，你去找些吃的来罢。”

“啊？哦。”

牡三一时未转过弯来，见川夜一脸凝重地盯着她，忙醒悟过来，不待云池开口便跳下车往夜色里奔去，不一会儿，便消失于黑暗中。云池责备川夜，黑灯瞎火的不该让一个小姑娘去为他找吃的，而且还是在这种荒无人烟的山林，万一遇上猛兽或者奸人受了伤就不好。川夜笑着解释，说她自小在山中修行，对山里的情况比较了解，什么东西能吃，什么地方不能去都一一了如指掌。见川夜说得肯定，云池便不再多嘴，只将担心的话往肚子里咽，但还是认为他处事有些轻率。

对牡三来讲，川夜让她去找吃的是件好事。因为她的肚子饿了。方才她因为听见清兰花开的声音一时喜不自禁，忘了自己目前身为人类的身份，因而露出了妖气，眸中泛起莹莹绿光。若非川夜警惕性高及时发现，被云池看见了那还了得。依与云池相处的这些日子来看，牡三知道她是一个善良的人，绝不会不分清白地杀害妖精，但川夜不允她泄露真身她也只得照办。

不多时，牡三见前方银光闪闪，添添嘴角，纵身一跃便落于那片银光前。牡丹妖生性畏寒，一到冬日便躲入洞中直至春天到来方才出洞。这一整个冬天就像动物冬眠一般不吃不喝，只整日打座，这其间维持性命的食物便是关键。每个妖都有自己的独特的修行之法，作为花妖一类，食其各花的精蕊，树叶上的晨露，细小的飞虫等皆是保持与提升修行的根本。但有一种植物，生于冬天，花开春季，果结夏日，这种植物一到开花的时间，便香气四溢，另人闻之难忘。

牡三听姑姑说过它叫“清兰”，人食之用处不大，只可沁心润肺，醒目宁神，花妖食之则修行见长。在牡三当年还是一个如十岁凡人般大的小妖时她母亲便得到过一株清兰花，待牡三食下肚后她突然之间就长高了，长大了，如凡人十三岁的年纪。今日在此隅遇清兰花她自然喜不自胜，那种清香的味道至今还于唇齿间徘徊，令她如饕餮之徒，必食之而快慰。

还未到清兰花跟前，一截青竹便横空出世挡住了她的道。牡三见对方杀气森森，二话不说执箫迎了上去。两人斗了几个回合，不分上下。竹花妖瞧着她，厉声道：“牡丹妖，这清兰是我先发现的，自然是我的！”

“还未睡着便开始做梦。清兰花开可是我先闻见的，你识相就赶快滚！”牡三凶巴巴的还以颜色。

“好你个牡丹小妖，竟敢在此大言不惭！”

“少来。谁怕谁呀。”

竹花妖见恐吓似乎行不通，便挥剑斩去，却只劈中牡三身后的树木，她本人正稳稳地立于一旁吐着舌头。竹花妖气得脸色发青，施术移来无数杆青竹将她团团围个密不透风。青竹的枝叶随着牡三的移动而转动方向，她走到哪儿它们便跟到哪儿，用剑砍也罢，拿箫砸也罢，连根拔起也罢，皆不见有效，青竹们如影随行，似忠心护主的仆人。

见自己的拿手绝活“竹花茧”将牡三困住，竹花妖得意地笑了，忙向清兰花奔去。那银色的光笼罩着清兰，它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的紫气，幽静而清冷，竹花妖一时呆呆地怔住，瞳孔渐渐放大。

“嘻嘻。”一阵嘻笑声自头顶上方传来。

竹花妖猛然惊醒，抬对看去，却见一只花蝴蝶正展翅飞来，双翅扑扇之间，一些银白的细细的粉末散落下来，飘落于树叶上、草地上，越落越多，整个林子似乎都已被它填满，所见之处一片银白，如冬季漫飞的雪花。竹花妖禁不住伸手去接那落下的粉末，倏觉阵阵寒意压心，胸口猛烈地起伏，一张嘴却是一团寒气溢出，瞬间于夜色下结作冰凌。

她猛地摔手丢掉手上的粉末，惊讶地后退几步，寒气忽然侵袭而来，还来不及反应，冰凌便刺穿了她的心口。竹花妖捂着心口，张大嘴看着鲜血自伤口流出，慢慢滴落，染红了脚下的一片绿草。

“嘻，清兰花我就收下了。但愿来生你能做个好梦。”花蝴蝶丢下一句话，便舞动翅膀飞远。

待花蝴蝶飞走，不一会儿，竹花妖的法术便消失不见。牡三跳下地，拍拍胸口，一脸地有惊无险。回头向着花蝴蝶离去的方向瞄了瞄，忙向前跑去，却只失望地看见清兰花掉落的几片青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