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里江知府门(三)(1 / 1)
云池见他不走也懒得理,自顾自地想着银库的事该从何入手。她曾去省思府衙见过季上祖,却也毫无头绪,那几箱银子似乎长了脚一夜之间便到他家来了。若不是行卫军接到秘报进府搜查,他还被瞒在鼓里无从得知府里竟藏了这么一大笔银子。而事发之前,府中也未出现过异样。陌生人也好,小偷也罢,一个也没遇过。
能将几箱银子无声无息地搬进太相府,这神不知鬼不觉的功夫算是绝到家了。悄无声息,是否能说明对方行动力绝佳?将银子分作两批,一批放入季上祖在京周的太相府,一批放入他在里江的老家,这两地之间会否有联系?
她没想到客栈中有过面缘的少年居然是乔一生的公子。乔修身上散发出的气息死寂一般让人不安,眼角流露出的笑偶尔诡异得令人头皮发麻。披了衣衫下床,见缩在椅内的念罗动了两下,似乎睡得不太安稳。
在屋内来回踱了几步,睡意被思绪掳夺,整了衣衫踏月而出。
银灰的月在沉没的空气中勾画出一副流光溢彩之象,将大地铺满,将天空点染。月下漫步,总是伴着静寂将脚步声踩碎在大地之上,偶尔的虫鸣花语在寒夜里没有惊悸,有的只是一份孤寒。似渴望了几世的人儿一般,只求那人回眸一笑,几许温柔。
月下之人,总是无端地伤感。
那张脸孔忽地在脑海中浮现,唇边染了一抹浅笑,眼角闪着一点幽光。少了一笑而百媚生的姿态,谑浪笑傲也一概全无,那神情,似乎喜忧掺半。
那样的神情,那般的模样,她第一次自他脸上瞧见。
那是在悲伤么?
伤春悲秋的表情不适合那张绝色的面孔。
“公子好兴致。”思绪被夜空里的一道声线击破。云池敛了心神,言笑不苟。
他向前移了几步,眉梢轻扬,道:“如若无酒,岂不辜负了这大好的月色。”
“公子,请。”下人恭手道。
云池撩起衣摆,行至不远处的屋内,四下扫了几眼方道:“看来,二少爷是专成为了在下而来。”
乔修端起酒杯放至鼻前闻了一闻,轻呷一口,眉间溢笑,道:“乔某诚心,公子可否做个顺水人情?”
“在下贱脚初踏贵地,何来人情之有?”云池暗想他可能发现念罗同自己在一起,但这是里江,他的地盘,大可派人去客栈抓来便是,何必在此讨人情。
“银子。”
“银子?二少爷是向在下讨酒钱么。”
他转过脸,唇角一弯,似笑非笑道:“若有此荣幸那真不枉此行。”顿了顿,锁了眉,“公子不正为此事而来么?换句话说,家父素与太相大人无怨,何仇之有?”
云池没想到乔修居然说的是失银之事,那么对于她的身份或许对方也知道了。望了他一会儿,那眼里除了镇定还是镇定。
乔修见她不语,漫不经心道:“公子身上的荷包可是独一无二的上等宫绣所刺。”片时,又道:“公子,明眼人都知什么是灾脏嫁祸。无中生有,何其简单。乔某深信公子绝非等闲之辈,这其中的因由自是心中有数。在下只不过想提个醒,莫要让闲言诲语瞒天过海。”
恭维之语自乔修口中说出,似乎便是实情。他面上全无半点诌媚讨好之态,依然傲骨不软,语气不咸不淡。如此少年,竟已是官腔满口,信手拈来。
“那你,可有何证据?”云池转身坐下,左手食指轻击桌面。酒盅里不知几时坠入一枚落叶,随着月影微微晃动。
乔修拂了拂衣袖,道:“若有,还等到如今?”
“那你凭什么断定清白?”她扬扬眉,想听听乔修是否有线索。
他将折扇在月色里展开,白色扇面上数朵红色形似梨花的芥花甚是惹眼,双眸一缩,道:“原来是有的,可惜不见了。不过,我会找出来给公子瞧瞧。”
“既然你有了证据,又为何来找我。”
“请大人宽限几日,容在下将证据找出。”
“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乔修似乎也太自负了,那满身的傲气让人心里不踏实。
“我相信。大人不想有人在眼前怨死。”
他举起酒盅一饮而尽,眸中自信满满。云池冷笑一声,证据自有到无,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了,还如此自信不疑,这或许就是所谓的后生可畏。
走至客栈门口,云池突然愣住。
将乔修适才的话从头至尾思想了一遍,不由得暗自吃惊。
虽说并未正言说明自己对乔一生有所怀疑,但乔修却句句穿透她心内的盘算。看来,乔家人早就知道乔一生会遭受牵连。但,乔修所说的证明乔一生清白的证据真的存在吗?如若乔一生是清白的,那么真正的主谋又是谁,真是季上祖还是另有其人,动机又何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