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月色偷撩人(1 / 1)
“水山!”
猛地睁开眼,却见昏暗的烛光在眼前晃动。
她将头埋入双腿之间,许久,心才平静下来。
好久,已记不清有多久没梦见过他,近些日子却时时梦见那张温柔的脸,带着笑,眼里满是柔情。
为什么突然会梦见他呢?或许是因为遇见了树里的缘故。
凌昌说他会派人四处打听树里的消息,一有发现便会通知她。一想到凌昌,心里便有些堵,像是丢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却总也找不找。这种感觉一直都有,只是自嫁给他后强烈了一点儿。
掀开被子下床,手碰到系在腰间的金牌。
那是凌昌给她的特殊待遇。有了这块金牌,便可自由出入皇宫。而且,她想在成阳府住多久都行,前提是,只要他和帝太后召见,就必须立马进宫。
“我要你心甘情愿。”面对她的疑问,他是这么解释的。
心干情愿么?那为何当初又不顾她的反对,坚绝要她入宫,而今,却又给她选择的权利。明明自己已经做了决定,却还说什么心甘情愿。
她越来越觉得自己看不懂凌昌,或许是从未懂过。
环顾四周,屋子还是原来的模样,而人,却已走的走,散的散。荒凉的情绪再度涌上心头,像梦魇般甩脱不了。
吹灭蜡烛,披了件衣服,晃晃悠悠走进东院。站了一会儿,鼓起勇气推开门,屋里一片漆黑,只闻到些许淡淡的墨香、草纸味儿。
曾几何时,夫亲坐在几案上,手执狼毫,挥墨如云。读书声一停,便抬起头来,两道锐利的目光射在她脸上,道:“怎么,全记下了?”
云池缩缩双肩,细着嗓子:“爹,池儿可不可以去街上玩。”
“日后再议。”一成不变的回答,一成不变的表情。
她有出过门的。
每次出门,都有随从跟着,且皆是去师傅家,或是去白先生的私塾。偶尔当她流露出小孩贪玩的目光,师傅便会骑上马领着她去城东郊外的江园。
江园,顾名思义,皆以水为主景。其靠近东江中游,南面背山,自引了一条活水至院内。每至春夏,红的桃花,白的清莲,亭台楼榭,水波晶盈,互相辉映,园内便是万紫千红,如仙如梦。
江园,似乎是父亲夫参唯一放心让她去的地方。可以不带随从,没有时间限制,甚至回家后也不会过问其间种种。在家中呆烦了,便跟师傅去江园小住一段时日。江园一年四季花香不断,哪怕冬日,也是白绿相融,没有一丝荒凉。父亲从未来过江园,至少她在江园时总未见过他的身影,甚至也不曾见他提起江园的种种。
在江园,她是较为快乐的。虽然每天还是得习武、画符纸、学道术,但跟师傅在一起,似乎放松了许多。有时,师傅也来成阳府,一壶酒,一把剑,醉眼看花。她站在树下练习道术时,师傅便会开心地笑着,大口大口品酒;父亲夫参卷着本书立在窗口,手中端着一盅茶,被风吹起轻烟缕缕,眼神是那么的深远,千里万里,无从看透。
因为年少,因为是儿女,将来的道路被父亲亲手一一铺就。两岁开始认字,三岁开始习武,五岁时,一个身着灰衣,酒气冲天的男子拦住父亲的马,闭着眼道:“大人,吾有一喜事告之。”
“我与你素未相识,有何可喜之事。”夫参有些不耐烦。
“你儿,在下收了。”他向前一步,对着坐在夫参背后的云池嘿嘿一笑。
“醉酒的江湖术士。”夫参撇下一句话,不再理会。
“且慢!”他忽伸手一挡,悠闲地自怀内掏出一个精致的木匣子,送到她眼前。
云池愣了愣,看向父亲。
“不看看?”酒鬼眼里的光彩分外诱人。
云池怔怔地伸出右手接了匣子,打开一看,匣内,一个拇指般大小的夜明珠一样的东西闪闪发光,一跳一跳。
“摸摸看。”他笑道。
禁不住好奇,小手轻轻抚了上去,薄薄的、凉凉的,空气一般,似有生命存在,随时准备溜走。正奇怪得紧,忽见父亲手指一动,将匣子弹开,冷冷道:“少装神弄鬼!”
“大人,不信罢?”身后,他笑得有些得意,嘴里发出阵阵声响,“我们这一行称之为‘精魄’,与魂魄相去不远。大人你,看不见罢?”
见夫参依旧前行,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哈哈大笑,正色道:“精魄不是普通人能看到的,相对而言,能看到它的人绝不是普通人。”
不是普通人么?在云池看来,她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子。
借着暗淡的月光在屋内转了转,感觉有些累,便歪在榻上。迷迷糊糊之中,感觉身旁有人,睁眼,道:“怎么是你?你来做什么?”
“跟你一样,散步。”他的笑容在月光下显得比平日更加妖娆,眼如皎月。
一个男人,用如此艳媚的词来形容是不恰当的,但她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词适合这个长相阴柔的男人。他的笑里有着一种女子特有的婉约、柔媚,却又不失男子气魄,阴阳相融,却也不觉突兀,反而有时会有一种诱惑人心的魅力。
“啧,又发呆了。”川夜吃吃地笑,带着一种嘲弄的口吻。
云池懒得理他,重新躺回榻上,用衣服盖住身体。听了一会儿,不见声响,睁开眼,见他还坐在边上,忍不住道:“请你出去。”
“有个人陪不是更好。”
“我不需要人陪。”
“不,我需要你陪。”
云池怔了一下,半晌,方道:“你可以找别人。”
“别人是你么?”
黑暗里,一丝光亮划过。
云池移开视线,想找个理由打发他走。
一束发丝划过脸颊,垂在胸前,挡住了她的视线。
“想到了么?”声音如水般宁静,却在她心理搅起一波浪,细细微微。
“什么?”她不解,“你……”话未完,唇已被他噙住。附低身体,将她压在身下。明显感觉到他的炙热,云池伸手推他,躲开他的热吻,冷冷道:“你这是做什么?想戏弄我么!”
川夜抬起脸,笑道:“我为何要戏弄你?”
“放开我!”她双眼圆睁,加重语气。
“你不是很享受么,为什么要拒绝。”
“啪!”一个巴掌在他左脸颊上响起,在静夜里格外响亮,窗前的树枝晃了几晃,似是在响应云池此刻的心情。
“手劲不错。”川夜摸摸被打的地方,月色下的表情像是被蚊子咬了一般,眼里却依旧波澜不惊,看不出是震惊还是愤怒。
云池没有再细看下去,怕那张脸会让她莫名地情绪失控。走在游廊上,右手掌微微有些发麻。想起他的话,心里便来气,说什么很享受,那语气分明在说她是个轻浮的女子。
摸摸心口,她忍不住回头朝书房的方向望了一眼,不禁长叹一声。风,没有方向的吹来,姜茶花的味道在静夜里更加清晰,似乎触手可及,有轮廓一般。风蹑手蹑脚从游廊溜过,一根发丝自她身上飘落,如离体的魂魄,轻轻飘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