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殇伤云深处(1 / 1)
转眼来成阳府已经三天,川夜却未再见过云池。这日,吃了午饭闲来无事,便将昨日自书房内找到的琴拿至后院自弹自唱:拈花一笑摇白露,恋世千年入梦颜。
笑乐悠悠天上曲,烟楼吹月倚人间。
桃红惹玉皆相看,化作箫声醉世人。
忘语追年失旧夜,逍遥自在戏蝴蝶。
美妙的音韵在院内响起,惊了倦鸟,也惊了府内众人。锦云听见琴声,神色慌张地跑至后院,刚要开口,却被青袖以眼神制止。果不出青袖所料,她的脸色渐渐暗了下来。
“谁允许你在这儿抚琴!”冰冷的声音似剑破空而出,在空气里卷起一阵寒烟。面对云池投射过来的冷冽的目光,川夜并不介意,抬首笑道:“怎么,不好听么?”
“无聊!”云池避开他的笑颜,厉声道:“青袖,告诉他成阳府的规矩!下不为例!”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身影,青袖与锦云同时松了口气。锦云轻责道:“应大哥也真是的,又惹得小姐不高兴了。”
川夜疑惑地看着青袖,问道:“什么规矩?”青袖正要开口,锦云抢先道:“成阳府第一条家规:严禁在府中抚弄乐器。”
青袖叹了声气,秀眉轻颦,无奈道:“具体原因我也不是很清楚。我来成阳府时,小姐已经十四岁了。听以前的老佣人说,夫人生下小姐没多久便去世了。”顿了顿,又道:“夫人生前最喜欢抚琴,而你抚的那张正是夫参大人送与夫人的。”
川夜轻轻拔弄了一下琴弦,叹道:“所以才定下这条不成文的规矩?”
云池收好公文,一眼瞥见镜中的自己,在镜前缓缓坐下,脑海中又浮现出父亲痛苦的表情。
十二岁那年的清明时节,她悄悄跟在父亲身后去了娘的坟地。这是她第一次来到娘的坟地。坟前,树木葱翠,花叶菲红,这一片春色却让原本幽静的墓地显得更为凄凉。
父亲深情而又悲伤的声音让她至今难忘。
“姜映,今天池儿又问起你了。”他轻抚着墓碑上的名字,面容忧伤而温柔,像对着自己心爱的情人轻诉。忽然听见说到自己,云池心里猛地咚咚乱跳。
“明天是你的忌日。每到这天,心里就不自觉地恨。池儿……恨她,更恨自己。”听到这句话,云池完全呆住,整个身体像被人从头到脚浇下一盆凉水,大脑被突如其来的惊讶抽空,父亲下面说的话她一句也没听见。
云池重重地吐了口气,眨眨双眼,抚上镜子里的容颜,幽然道:“云池,你害死了娘,也害苦了父亲一辈子。”
夜色,伴着春至的寒气夹着青草香的味道在屋内流窜。她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个孤枕难眠的夜晚。回过神,却发现自己已来到门前。六年来,她从未再进过这里。每次一想到爹娘,心就难以自拔地疼痛。有一根看不见的刺,深深扎进心底,动弹之间疼痛便会将记忆渗透至骨髓。
“啊!”正要转身离开,一声惊呼自书房内传来。来不及思索,她忙推门而入,却见屋内一片光亮。
他一边揉着撞疼的额头,一边冲她微笑。云池的表情有些僵硬,抬脚要走,却闻他道:“既然进来了,何不看看再走。”他面容俊逸,神情温柔,语气里仿佛带着一股诱人的魔力。云池冷着脸转身,强压下心底的莫名,道:“不必了。”
川夜并不动作,只举着两本书道:“这两本书是你上回要找的。”云池怔了一下,还没开口,他已来至眼前。
姜茶花的味道又再次袭来,她不禁有些头晕。
唇角柔嫩的触觉另心跳猛烈,僵硬漫上整个躯体,莫名的燥热让她感到十分不安,想推开他,手却被捉住,使不上劲,反而与他贴得更紧密。
他轻轻抬高她精巧的下鄂,从唇角转移,占领了整片芳香的娇唇。两人的呼吸开始粗重,他继续散发出诱惑魂魄的媚力,想进一步深入时,左肩传来轻微的疼痛。
“喂,你先帮我把穴道解开啊。”川夜无奈的话语随着她的背影一同消失在深沉的夜色里。
云池怔怔地望着满天星光,心里有些骚乱。川夜刚才吻她的情景又在脑海中显现,始终理不出个头绪,不明白他为何要吻她。
他们连面都没见过几回,不可能是喜欢自己。难道是因为她让他住在府里所以给了他错觉,让他误以为自己看上他了?或是,他原本就是个轻浮的家伙。
一个轻浮的家伙。
摸摸发烫的脸颊,她惯性地重重叹了口气,心境从未如此般絮乱。寒气渐升,起身回房,将河对岸传来的悠扬的琴声与某人的吟唱,甩在身后寂寥的夜空里。凄美的音韵在夜空回荡:昔年月影不知时,落叶黄花地未知。
暮景之中无秀色,谁人寂寞奈流年。
春衫翠玉不生红,画处青山叶更新。
静夜深轩明镜下,偷伤幻影岂从今。
近日归来君未见,只闻轿马与青灯。
柳玉花妍无不是,尘埃却又掩柴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