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故事（1 / 1）
从行宫回到凤翔宫后，周映天告诉天娇她想回家看看亲人的希望得延后到一个月后才能进行。这是皇家妃子回娘家省亲，不能轻慢，有很多的繁絮的事情要早作安排。譬如：要安排教礼的太监、嬷嬷到江府交待迎接的礼数；省亲途中在何处可以安排休憩；如何隔开内外眷属；通行的道路如何清道；有些地方的路况不好需要修补；带回的礼物不能失了皇家的体统；江家现有的房院方不方便安排天娇及一大堆从人及侍卫等的歇息处……
如果负责此次省亲行动的司礼太监汪公公的肥厚嘴唇再上下开合一次，再说出一句这样的话的时候，天娇以为自己保不准就要尖叫了。什么跟什么嘛？在天娇看来，不过就是坐几个时辰的车，住个两三天，看几个人的事吗，用得着这么事无巨细都要一一报备啊？以前看《红楼梦》时，看到元春省亲，贾府居然会盖一座大观园等等的林林总总，还以为不过是小说家的附会而已。事情临到自己头上，好像复杂得比那都要过头。
呼气、吸气，天娇不知道自己最后为什么没有尖叫出声，虽然她都快被汪公公给烦得想骂人了，她居然听到自己很客气地向汪公公道谢：“一切就有劳公公了。”最后好不容易可以目送这个太监屁巅屁巅地跑出去的背影后，她一直再思索这个问题。其实回宫后，人人都能感觉到她的变化，以前的天娇是人不犯她就她不犯人，如有人犯她就会竖起浑身的毫毛，张开她的牙尖嘴利，但现在原来那些一激动就不管不顾的习惯好像她自己都不知道收起来藏哪儿了。换一句话说，就是回宫后的天娇变得乖了，听话了，脸上的表情也更多的是思索了，柔顺，服从什么的，不再是那种一碰就炸的炮仗脾气了。
现在的每天早晨她都比周映天起得更早，亲手侍侯给他净面、束发、整衣，每个夜晚她都会比他更晚的上床，给他端茶递水，沐浴更衣。他要看书，她就掌烛，他要批奏折，她就磨墨，什么都尽量做在先。无论周映天怎样说，怎样逗她，她就是回不到原来的状态中去了。再然后周映天就不劝她了，默默地瞅着她的一举一动，或者是静静遵从她的服侍，他们也不再拌嘴了，做到了相敬如宾。
温泉发生的这次事件，让她清楚地认识到自己欠周映天的，一直都是自己欠他的，她可以不爱他，因为爱不爱并不是由理智可以决定的，但决不能再伤害他了，原来伤害一个人就是让自己被内疚和歉意淹没。每天周映天在她的手心里写自己名字的时候，她总是看着他的头顶想哭，想滚在他的怀里，不管不顾地大哭一场，让所有的不开心和不痛快都随眼泪而去。但她只是这样想却从来都不让自己这样做，心防已经有了一些破绽，将来她又如何守护住自己的一颗真心呢？
对于天娇这样大变化最吃惊的人莫过于慈宁太后了，现在天娇每天都定时来请安，让她起身她就起身，不让她起身她就静静地跪坐在那里，不说也不动，旁人笑就笑，旁人说就说，仿佛全不萦怀地自得，这倒让太后有些害怕和乱疑心起来。也由得她瞎猜，其实天娇也算是想明白了，慈宁太后能对她作出什么实质性的伤害呢，不过也就是多跪一会，就当自己在练瑜珈；说些嘲讽的话而已，就当是春风沐面充耳不闻吧。说到底，这慈宁太后也变不成慈禧太后，能把人削成人棍。以前那么多宫廷秘闻是血淋淋的，不过好歹现在有周映天的庇护，自己又不想在这些争斗中得到什么利益，无欲则刚，既然如此还有什么可以害怕和呢？
周映月几乎天天都来，现在凤翔宫就象是他的第二个居所一样了。他来，给天娇的感觉就象是一只流浪的小狗寻找温暖一般。天娇拿他当五六岁的小男孩一样的待。通常会给他讲故事、寓言、童话什么的，有时也讲讲自己前一世的生活或对这宫廷生活的无奈和厌倦等等，想起什么讲什么，随兴而致。他有时候怔怔的，有时候也瞅着一双大眼睛温柔地看着天娇，让她几乎不相信他是傻的。
这天午后，坐在凤翔宫浓密的黄桷树荫下，天娇给他讲的故事是《安徒生童话》里的“海的女儿”。这个童话曾经深深撼动过少年洛苏的心，当天娇讲到故事的结尾，美丽的人鱼公主，将手里姐姐们给她的原本用来刺杀王子的匕首扔进了大海里，成全了自己所爱的人，牺牲自己让自己在太阳出来时化作一堆泡沬时，这凄美绝伦的故事又一次感动了她，天娇的眼神亮亮的又润润的，她是在勉力忍住眼泪，这是多么美的情感，多么善良的人鱼公主呀。为掩饰即将掉落的泪水，这时，她猛回头去拿茶盏，偷眼却看见了周映月的眼神，他的表情仍是傻傻怔怔的，但他的眼神，在那一瞬居然复杂得很，好象有轻蔑、嘲讽，还有些是针对她的什么吗？虽说这样的表情转瞬即逝，但天娇记得很清楚，她看过这种眼神，在周映天的身上。他这是什么眼神？应该是男人看女人的眼神，或是天娇根本就看错了，将周映天的眼神记到了他的身上，这两兄弟本身就有些相象，再或是，随着年龄增长，情窦初开，难道这傻孩子的春天也近了？
或许，他的傻病已经开始慢慢地见好了，再过几个月，这孩子就十六了，在他们这个时代，早就应该娶妻生子了。周映月虽说有些傻，可是，样子很帅，身份高贵应该会有姑娘愿意嫁他的，起码嫁他这样的丈夫一生衣食不缺，德太妃疯得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太后压根就不会去想这样的事，也许该找一天与周映天说说这事了。想到这里天娇伸出手去拍拍周映月的头说：“也许，映月已经大了，不喜欢听我讲这些童话了，再过段时间我就跟你的皇帝哥哥说说，也该给我们小映月找一个好媳妇了。”他目无表情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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